其实,第一眼看见如玉公主的容貌,秦蓁就有些奇怪。如玉公主很美,体态婀娜,人却比较清瘦。
可就是这样一个清瘦的美人儿,脸部的比例却不怎么匀称,秦蓁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如玉公主的脸有点大,但仔细再瞧,那下颌线条流畅,好像又不大了,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眼花。
此刻,她不管是不是眼花,只用手指在如玉公主脸颊上用力摁压,初时还是没甚反应,直到指尖无意中触及如意公主双耳耳垂偏后侧时,昏迷中的如玉公主突然闷哼一声,脸上竟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
秦蓁身体一僵,手指尚未来得及收回,王喜已在外急急唤道:“公主,公主?尚药姑姑,我家公主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秦蓁声音平静地收回手,重新给如玉公主盖好被子,一脸淡定地走出去。
王喜急急上前:“尚药姑姑……”
“王管家,”秦蓁打断他:“如玉公主的病因我已大致摸清,但今夜来得匆忙,许多准备未做,故而我想先与李大人回去,待明日准备好,再来给公主医治如何?”
“可是……”
“王管家莫要担心,”秦蓁冲他安慰地笑笑:“公主的病我能治,且我跟您保证,明日来了之后,我便在公主府住下,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服侍如玉公主,直至公主完全康复,如何?”
“真的吗?”王喜眼睛一亮。
秦蓁调皮地摊开右掌:“可要与我击掌盟誓?”
王喜面上一红:“尚药姑姑说笑了。”
“嗯!”秦蓁眨眨眼睛,然后,突然凑到王喜耳边悄声道:“王管家,今夜且留点心,除了你和那位近身服侍如玉公主的小婢女外,任何人,都别让靠近公主。否则到了明日,恐怕天王老子来了,也再难让公主醒过来。”
说罢,她丢下目瞪口呆的王喜,拉了李烨就走。
待出得公主府大门,李烨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谋杀无疑。”
“嗯?”李烨眸光一凛:“你确定?”
“嗤!”秦蓁笑起来:“知道我进去后,看见了什么吗?他们把如玉公主当成尸体保存,其手法,竟与当日锦绣宫中,圣上为防止丽妃和欢宜公主的尸身腐败,使用冰山降温之法如出一辙。”
“你是说,如玉公主昏迷了?而皇上,索性将她保存了起来?”
“没错!”秦蓁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导致昏迷的原因有很多,有人昏迷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可有些人,却会昏迷几十年。圣上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如玉公主会为我后唐带来祥瑞福祉,如今昏迷多日,原因却始终查不出来,圣上定是怕她突然暴毙引来滔天大祸,这才故意弄得神乎其神,不让任何人靠近她。殊不知,此等做法却刚好帮助凶手隐匿了线索,险些让他成为漏网之鱼。”
见李烨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瞧着她,秦蓁收敛表情,继续道:“我第一眼就觉得如玉公主的脸不协调,但看久了,似乎也没什么,而无论脉象、瞳孔还是舌苔,如玉公主都与常人无异,她的身体和四肢也没有任何问题。因此我怀疑,引发她昏迷的原因,在头上。所以我对她的头颅一寸一寸进行了检查,发现她枕部,有一个不足两寸的裂口,这种裂口如果出现在身体其他部位,并不奇怪,可出现在头皮上,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外力。”
秦蓁用手比了个姿势:“看,就是这样。换句话说,如玉公主昏迷前,后脑勺曾异常剧烈地撞到了什么东西……”
“等等!”李烨打断她:“既然是如玉公主自己撞到了东西,你为何还要断言这是一起谋杀?”
“因为,”秦蓁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不是自己撞上去的,而是被人抡起来,砸上去的。”
这结论委实匪夷所思,便是大风大浪见惯,李烨也不由愣了愣。
默了三息,他突然问:“你可有证据?”
“没有!”秦蓁答得坦荡:“我不可能把如玉公主的脑袋劈开。但,我可以用另外一种十分残忍的手法取证。”
半个时辰后,六扇门审案堂内。
李烨与顾爽面色凝重地分坐与主副坐,其他白莽、白威、方信等人,分立两侧,唯有秦蓁,独自站在屋子正中间。
不多时,大门被人推开,云琅带着两名手下走进来。两名千牛卫手里皆提着兔笼,笼内各装着只兔子,而云琅左手抱着床棉被,右手上却拎着柄脸盘大小的铁锤。
看见这些东西,秦蓁忙迎上去:“云琅哥哥,辛苦了。”
“无妨。”云琅将手里的铁锤和棉被递给秦蓁,又扭头看了眼兔笼:“一定要弄死它们吗?”
“难道你想找两个大活人来尝试?”秦蓁反问。
云琅立时被噎住。
其实,他觉得秦蓁说得太过神乎其神,这世上哪有那样的伤?想他跟随头儿南征北战,对敌之时,也曾遭遇过被敌人袭击头部,自然是哪里受到重击,哪里就会受伤。
可方才秦蓁却告诉他们,如玉公主所受的,乃是一种极其特殊的颅部外伤,这种伤在撞击后,外面半点看不出来,撞击部位内部也无甚变化,却会在对侧出现致命伤。譬如,左侧太阳穴撞击,致命伤却出现在右侧太阳穴内的大脑部位。
云琅看得出,大家都不信秦蓁,便是头儿和顾少卿,也持怀疑态度。但他着实没料到,秦蓁说服不了他们,竟提出亲手取证,而她取证的法子甚是残忍,竟是找来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用铁锤砸碎兔子的头颅。
云琅一个大男人想到这种法子都不寒而栗,可秦蓁接过铁锤后,却只顾着在手里掂份量,嘴里极满意地跟他道谢,竟是连看都未看两只可怜的兔子一眼。
心知这臭丫头已下了决心,云琅不由望向李烨,希望李烨能阻止秦蓁。岂料,李烨目光与他对上,竟嫌弃地避开,然后对秦蓁道:“开始吧!可需本官帮你?”
云琅:“……”
太冷血了,原以为只有秦蓁冷血,今日方知,头儿与这臭丫头一般冷血。
顾爽也站起身道:“我也可以给你打下手。”
“无需!”秦蓁冲他二人笑笑:“二位大人只坐着看便好,有大莽和小威便足够了。”
“对对!”白威撸了袖子便上前打开兔笼:“这种事情,我和莽哥从小帮蓁蓁姐做惯了,比较顺手,二位大人还是莫要沾染血腥。”
白莽刚接过铁锤,便听云琅瓮声瓮气道:“你们三个以前做乞丐时,是不是还吃生肉呀?”
白莽和白威同时一呆,脸上皆流露出尴尬。
秦蓁却似没听出云琅话中讽刺,笑眯眯接嘴:“对呀云琅哥哥,莫说生肉,我们那时候当乞丐,饿急了连屎都吃,你若觉得稀奇,也可假扮成乞丐,去猫耳胡同体验体验吃屎的感觉。”
云琅:“……”
何苦来哉?明知这丫头嘴贱舌毒,做甚总与她争口舌之利?
方信和一众千牛卫们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便是李烨和顾爽,亦连连摇头,忍俊不禁,云琅被臊得满面通红,审案堂内的气氛,倒是因此缓和下来。
秦蓁与白莽、白威相视一眼,三人口中念念有词,面容肃穆,竟齐刷刷对着两只兔子鞠了个躬,然后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白威捉起一只兔子,秦蓁用棉被迅速蒙住兔子头颅,白莽已一锤重重砸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众人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兔子四肢剧烈抽搐几下,彻底不动了。待秦蓁将棉被打开,果然,被子里的兔子已被砸得头骨迸裂、脑浆飞溅,断了气。
这一幕实在太过残忍血腥,众人皆看得无比恶心。秦蓁却拎起死兔子,指着那扁掉的脑袋道:“这只兔子的死因诸位都看见了,这种重击头部的外伤,不管直接接触头颅,还是隔着棉被,都会造成明显外伤。当然,人不是兔子,同样的重击下,人的头颅不一定会被砸碎、砸扁,也不一定会死亡,但,一定会在颅骨,也就是铁锤砸下去的部位,留下清晰创面。”
她丢掉这只死兔子,又让白威将另一只捉出来,同时,让白莽和白威换了个个,由白威手持铁锤,她用棉被蒙着锤头,而白莽,却拎住兔子乱蹬的后腿,猛地发力,将兔子的脑袋狠狠砸向铁锤锤头。
白莽是个成年人,又常年习武,力气比白威大得多,他这么砸下去,兔子立时就毙命了。奇怪的是,明明手法与上一只同样残忍,却未见半点血腥。
李烨和顾爽疾步上前查看,果然,将这只兔子头上的毛全部剃去,也找不到半处伤口。两人都似明白了什么,目光晶亮地瞧向秦蓁。
秦蓁冲他二人点点头:“就是这样,如玉公主,便是被人这样谋害的。那凶手势必臂力惊人,可以做到像大莽抡兔子这般,直接将如玉公主抡起来。”
“可是,”云琅脱口道:“即便如你所说,如玉公主的枕部,曾剧烈碰撞到铁锤等硬物上,那也不能证明内伤在两耳之后啊?”
“云琅哥哥不信吗?”秦蓁低头看了眼两只死兔子,突然叹道:“原本还想留你们个全尸,可云琅哥哥着实残忍,竟是不许。如此,便先开颅取证,后剥皮抽筋,将你们烤了吃吧!”
“咳咳……咳咳……”李烨一下子被口水呛到。
他实在不明白,亲眼目睹了如此残忍恶心的取证手法后,这丫头怎么还能想到吃?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