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姊妹煞：磨镜之情
连环案只是一种推断,却令秦蓁头皮发麻。
因井中尸和姻缘扣那两起案件中,有太多未解之谜,首当其冲,便是阴阳怪蛇的来历。难不成当初李烨费尽心机,为所有人的安危隐藏起来的案中隐情,都要在公主府里披露吗?
秦蓁能想到的,李烨和顾爽自然也想得到。眼下乃是大白天,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宜说,顾爽转移话题道:“秦姑娘可能看出李驸马的死因?”
秦蓁的嘴角抽了抽,她知顾爽是好意,但这理由,找的着实太烂。
因为尸体腐烂程度严重,身上部分皮肤肌肉还被淤泥中的虫虾啃食掉不少,却依旧能瞧出,头颅的形状不对,那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挤过,又扁又长,颅顶、颧骨、下颌,皆有不同程度碎裂,只是,李驸马的致命伤,却是太阳穴。
在他的太阳穴上,有根生满锈的铜签子,自左侧颞部刺入,贯穿大脑后由右耳后,靠近下颌处而出,这令李驸马的脑袋看上去,像极了一根串着硕大山楂粒的糖葫芦。
“顾少卿觉得,我还有必要描述他的死因?”
对上秦蓁似笑非笑的眼神,顾爽耳根一红,忙转开视线:“我的意思是,他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处?”
“已经烂成这样,除非骨骼发生变化,其他皮外伤均瞧不出来了。唯一能确定的是,李驸马并非暴毙,而是他杀。”
“如此,”李烨点点头:“你且回去照看如玉公主吧!这里有我和顾少卿,足够了。”
秦蓁回到寝院后,身心俱疲。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却几乎没怎么入眠,白莽见她两只眼睛下面团着大大乌青,不由心疼道:“你且去睡会子吧!横竖院子里有我们守护,晚膳时分,我会让小威去唤你。”
“我没什么胃口,只想好好睡一觉,”秦蓁摇摇头:“若真睡着,晚膳我就不用了。”
白莽刚想说吃货也能不用晚膳,秦蓁又道:“累死事小,饿死事大,晚膳我不用了,但大莽,你得记着给我留些吃食,馒头、大肉包子都可以,到时候端进来,直接放在外间八仙桌上便可。”
“嗤!”白莽笑起来:“果真累死事小,饿死事大,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之前厨娘还说晚点她去司膳房给你偷只烤鸡出来呢!”
“那倒不如现在就去偷。”一听烤鸡,秦蓁登时来了精神。
白莽见她一副要流口水的馋样,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敲:“还不快去睡,才用过午膳,就想晚膳,小心胖成猪,以后嫁不出去!”
“不胖成猪,也一样嫁不出去,倒不如什么也别想,只管填饱肚皮来得踏实。”秦蓁笑呵呵地边回应边往屋里走。
内进中,如玉公主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是秦蓁放在她两侧耳朵下面的雪白绢帕上,沾染着不少散发着腥臭的黑红色血迹。
秦蓁又现磨了药粉,该内服的内服,该灌入耳洞的灌入耳洞,一通忙碌后,方在对面软塌上躺了下来。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脸颊、额头和鼻子上有点痒,似有小虫爬行,却又有微微热气喷洒其上。
心道公主府也不过如此,睡个觉,蚊虫都爬到嘴唇上来叮咬,秦蓁扬手就是一拍。
她平日里大咧咧惯了,这一掌拍下去力道不轻不重,却听一声闷哼,耳边竟隐约响起女子的浅笑:“慧娘怎地还如孩童时期那般粗野?姑娘家,当端庄贤淑,方嫁的出去。”
笑完,那声音却又转换成凄凉哀怨:“慧娘啊慧娘?你我说好焦不离孟、终生做伴,怎地如今,你却与他越来越亲厚了呢?难道你忘了,玉娘才是要陪你一生一世的人啊!”
这声“玉娘”,如同烧红烙铁上陡然淋下的一勺冷水,激得秦蓁心头一颤,所有困意都在瞬间消失。
如玉公主醒了?她居然半夜三更,悄无声息地醒了?还,下床来了?
正待睁开眼睛,颊上却是一暖,有人轻轻贴了上来。
秦蓁愣了足足五息,才意识到,如玉公主在吻她。
这一刻,如同电光火石,所有之前纠结于心的不解之谜,全都豁然开朗。
竟是这样,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难怪如玉公主在黔州时明明与谢慧在关帝庙中结拜,大婚后却非要在府内修建一座祭拜关帝爷的土地庙。土地庙啊!如玉公主与谢慧拜关帝所求哪里是结拜之义,分明是向土地公求姻缘,想要夫妻之情。
难怪五年之久,谢慧与李驸马出双入对、耳鬓厮磨,如玉公主却始终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原来,她深爱的哪里是驸马爷?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谢慧!
好一个夫妻感情甚笃、情深义重,好一个每月初一、十五前往寺庙烧香求子,这般有名无实的夫妻,莫说五年,再过十五年、二十五年,又哪里生的出属于他们的孩儿来?
只是,谢慧呢?她对如玉公主可有磨镜之情?若有,她因何又能与驸马爷高调恩爱、三结珠胎?若无,那么此女利用如玉公主的感情,不但令其父官复原职,还长期在公主府与驸马爷私通,俨然半个女主人做派,当真自寻死路。
因今日李驸马和谢慧的尸身重见天日,且皆为他杀,秦蓁基本上已断定,如玉公主就是杀人凶手。
这很好理解,对于一个深闺女子,夫君乃是她的天,眼睁睁看着深爱的夫君被手帕交夺走,忍气吞声五年,心中岂能没有怨恨?故,李驸马也好,谢慧也好,还有那三个根本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孩儿,都不过是丈夫背叛,闺蜜鸠占鹊巢下,忍无可忍的牺牲品罢了。
至于茶梅和丹桂这两名贴身婢女,秦蓁猜测,她们应该是如玉公主怒杀谢慧时的帮凶,这样的人,如玉公主如何还会让她们活着?灭口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是现在,秦蓁不确定了。以如玉公主将她认作谢慧后所表现出来的痴迷程度看,大约遭到谢慧厌弃、羞辱,如玉公主也不会怨她吧?
这样从人格到感情都卑微到尘埃里的如玉公主,怎么可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谢慧?谢慧折磨她杀她还差不多。
那么本案,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
秦蓁这边苦思冥想,如玉公主却异常兴奋,她整个人如同小鸟般蜷缩着,钻进秦蓁臂弯,无比眷恋道:“慧娘、慧娘?你不生我的气了对吗?我知道你醒了,你看看我好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慧娘,你别生我的气,别不要我,玉娘会很乖很乖,玉娘什么都听你的。”
嘴里嘀咕着,她却似不满足,竟伸长了脖子,去够秦蓁的唇瓣,眼看她的吻即将落在秦蓁唇瓣上,秦蓁忍无可忍,终于抬手一击,精准斩在如玉公主后脖颈上。
如玉公主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这些日子受病痛折磨,人几乎瘦脱了形,未做任何反抗,便软塌塌倒在了秦蓁怀里。
秦蓁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她掀下去,可是想到这个可怜的女子一生凄惨命运,已然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又收了回来。
翻身下榻,秦蓁活动了下手脚,又在如玉公主鼻下试探,确定她只是暂时昏迷,方将人扛在肩头,跳窗而出。
眼下不知是几更天,整座公主府都被黑暗笼罩,秦蓁双脚刚刚落地,脖子上已多出两柄钢刀。
她生怕刀剑无眼,急急呼道:“刀下留人,是我,是我!”
“蓁蓁?”白莽的声音。
果然,两人凑近,一个正是白莽,另一个,却是云琅。
见秦蓁跳窗而出,肩头还扛着如玉公主,云琅骇然道:“秦姑娘,你这是要带公主做甚去?”
“嘘,轻点儿。”秦蓁压低声音,将白日里李烨分配的任务说与他二人。
云琅听完后,二话不说,便去通知李烨先一步前往土地庙做准备。
白莽则去唤醒白威,俩人远远护送着秦蓁和如玉公主一路往土地庙行去。
大约是受在黔州居住时期的影响,这座土地庙,比秦蓁意识中的要小,特别是放在建筑豪华气派的公主府一众建筑群中,显得尤为寒酸。
秦蓁原打算一进门,就将如玉公主放下。可她进门后,却发现李烨和云琅还未到,且这土地庙内空间狭小,憋闷异常,还有点潮。
这种潮不似普通湿气的潮湿,似隐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这让秦蓁不由自主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认认真真打量起四周来。
土地庙内设非常简单,一个类似于佛龛的东西,里面立着至少九尺高的关帝爷,一张空荡荡,什么都未摆设的供桌,供桌前,还有两个蒲团,其余,再无一物。
若不是头顶有个斗大的天窗,月光能肆无忌惮洒落进来,秦蓁觉得,这地方倒是挺像封闭式牢狱。
她环顾一圈,视线缓缓落在关帝爷的雕像上。
魁梧的身材,一人粗的腰身,比两个李烨还要宽厚的胸膛,粗大的麒麟臂,自己两只手都掐不过来的脖子,下巴、嘴唇、鼻子、眼睛、眉毛、额头,等等!
秦蓁视线一顿,唰地一下,重新落回雕像的眼睛上。
她莫不是眼花?方才,怎么觉得,这雕像眨了一下眼睛?
眨眼?活人?
心头一凛,秦蓁扛着如玉公主急急后退。
果不其然,那站在佛龛内,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帝爷又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竟咧开嘴笑,无声笑起来。
头顶猛地一道惊雷,电光火石间,秦蓁清楚看见,雕像那一嘴参差不齐,又白得渗人的獠牙上,皆是血腥……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