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姊妹煞：奸佞当道

“怎么死的?”如玉公主一怔,幽幽目光终于重新落回李烨脸上:“当然是我杀死的,那铜签子,可是我与慧娘在黔州时,烤野兔用的呢!”

李烨追问:“李郎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夫君,即便他与慧娘私通背叛了你,却也是你先心悦慧娘,对不住他,你如何就能对他痛下杀手?”

“我先对不住他?”如玉公主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咯咯咯笑起来:“他原本就是谢大人的亲随,慧娘豆蔻年华便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所谓驸马本家,不过挂了个义子的由头罢了,而娶我为妻,他所求更是这公主府的万贯家财,以及子孙世袭的爵位。否则,关帝爷以为,似这等寡廉鲜耻的小人,会因为与我的夫妻之义,心甘情愿改姓为李?”

李驸马竟是谢常的亲随?李烨一愣,难怪朝中都道驸马爷低调,从不以本家为傲,却原来是,根本就没有狂傲的资本。

默了默,李烨继续问:“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杀得了李郎?”

“有王喜、茶梅和丹桂给我帮忙呀!嗤……”如玉公主脸上露出一抹森森阴笑:“关帝爷,您不会以为,我堂堂后唐公主,身边儿连个贴身服侍的下人都没有吧?”

“就因为王喜、茶梅和丹桂帮你杀了李郎,所以,你就杀了他们灭口?”

“我没有!”如玉公主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茶梅是王喜杀的,不是我。王喜说,说她知道的太多,留下终是麻烦,便在那晚,将她推下了楼梯。”

“那丹桂呢?”李烨再问。

“丹桂?丹桂?”如玉公主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眼泪再次留下来:“丹桂求我的啊!她说,与其让王喜杀她灭口,倒不如我亲手来。这般,即便死了,将来在阴曹地府也能继续追随于我,丹……桂……”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如玉公主嚎啕大哭起来:“你怎么那样傻?慧娘说过,那香能令人迷失神智,让人变成魔鬼,你为何要给我用?难道,让我和你们一样手染鲜血,死后便能一同下地狱吗?可我终归是要去陪伴慧娘的呀,又哪里能与你和茶梅主仆团聚,永世不得分离呢?”

秦蓁在屋顶听得都要窒息了,如玉公主已近癫狂,又有药物作用,不可能说谎,故,事实真相已然浮出水面。

谢慧当年乃是黔州都督的庶女,即便性格像男孩子,不拘小节,她也是庶出。嫡庶有别,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着信使跑去瞧如玉公主?就算这真的是个美丽的巧合,又哪里会有可能,让她日日跑去寻如玉公主玩儿?要知道,彼时的如玉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却形同圈禁,对于这等不祥之人,文武百官避之不及,谢常岂会让家眷轻易接近?

因此,这是一起很早以前就被人精心策划好的阴谋,如玉公主也好,谢慧也罢,甚至李驸马,皆是这场阴谋中的炮灰。所有一切,为的不过是谢常能够顺利回归,重掌兵权,甚至篡权夺位。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谢常是如何提前预料到十几年后,今上会发动宫变建立后唐的?又是如何提前知晓,今上会盛宠如玉公主的?谢常早早布局,牺牲一个庶女不足为道,但将宝押在一位被先帝判了流放的不受宠公主身上,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

不管怎么说,谢慧与李驸马合伙算计如玉公主,成事后得寸进尺,当真死有余辜。

只可惜了如玉公主,好端端一个闺阁女子,即便被圈禁失去自由,却也过得平安淡然,那谢慧却如一把撒进甜羹里的老鼠屎,硬生生将好好一锅浓汤,腐蚀变质成了毒药。

秦蓁在屋顶听得唏嘘不已,李烨却在佛龛内冷笑:“好一段姊妹情深,当真这般重情重义,又何苦联手王喜和茶梅、丹桂,虐杀慧娘?”

“虐杀慧娘?”如玉公主像是被这四个字刺激到,一下子变得呆呆愣愣,嘴里却不住嘀咕:“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嘀咕两遍,她眸中猛地绽放出奇异光芒,厉声喊道:“慧娘,且等等我!我来给你赎罪啦!”话音未落,人已矮身往供桌上狠狠撞去。

这一下来得突兀,李烨手持青龙偃月刀立于佛龛,秦蓁和云琅皆在屋顶,白莽和白威更是隐藏在十余丈之外,想救都救不成。

待李烨丢掉青龙偃月刀冲出佛龛时,如玉公主已然倒在了血泊中。

秦蓁跳下屋顶冲进去,只见,如玉公主额上撞出个血洞,李烨双手捂住伤处,仍有大量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渗出。

她不敢怠慢,掏出身上所有止血药、金疮药,一股脑倒在如玉公主的伤口上,又紧急施针,一柱香后,堪堪将血止住,如玉公主却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生命危在旦夕。

“李大人,”秦蓁额上皆是冷汗:“此处阴暗潮湿,又缺医少药,我们得赶紧回去才行。”

李烨面容冷肃,看了如玉公主两息,方沉声道:“云琅,你速速去见顾少卿,让他务必设法打开公主府的司药房,将库存提气补血的药材能取多少就取多少,尽数送去公主寝院,动作要快!”

交待完,不等云琅回复,李烨抱起如玉公主就走。

回到寝院后,经过近一个时辰紧急救治,如玉公主已然消失的脉搏和心脏终于重新恢复跳动。

秦蓁已顾不得男女大防,让白莽和白威寸步不离地守在内进榻旁,自己摇摇晃晃走出寝室,想到院中透口气。

只是双脚才站在回廊下,她便觉两眼发黑,人已软软往地上跪去。

好在李烨和顾爽就在回廊下等消息,见秦蓁要摔倒,李烨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托住她,口中急急问:“如何?”

“捡了条命,”秦蓁艰难地冲李烨咧了下嘴角:“但能不能醒过来,不好说。”

“我问的是你。”

这话先是令秦蓁愣住,继而,心头莫名一暖,鼻子竟有些发酸。

垂下长睫,她用力深吸一口气,莞尔道:“我很好啊,不过是用力过猛,有一点点虚脱罢了。”

“那就进去躺一会儿?”顾爽也急急走上前道。

“我想先透透气。”

这句话再简单不过,却说得李烨和顾爽皆是一阵沉默。

至此,案情算搞清楚了,但罪大恶极者都死光了,而如玉公主作为唯一活下来的受害人,却生不如死,直叫人憋屈无比,便是连恨,都不知要去找谁恨才对。另,还有个莫名其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财狼鬼鬼祟祟,暗地里伺机而动。

想到那个假扮雕像,却死活找不到的凶手,三人在台阶上并肩而坐,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秦蓁思忖片刻后,主动打破沉默:“二位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二位指点迷津。”

“请讲!”李烨和顾爽异口同声。

“倘若谢慧和李驸马只是引诱如玉公主的两枚棋子,那这场请君入瓮的计谋,至少在十八年前便开始筹划实施了。可十八年前先帝健在,谢常是怎么预知到十三年后,今上会发起宫变,登基建立后唐的?难不成他能未卜先知?就算他是先知,也不至于能精准测出,今上当了皇帝后,会倍加宠爱如玉公主吧?”

秦蓁的话问出口,李烨和顾爽比之前更加沉默。

足足过了一炷香工夫,顾爽才压低声音,异常谨慎道:“明德元年,皇上初登大宝,朝中曾有一文官杨大人弹劾黔州都督谢常,道谢常对先帝怀恨在心,从未放弃过谋逆大业,被贬黔州二十年间,诞下子女无数,而这些子女,全都被谢常培养成为细作,渗透进了所有皇室宗亲内宅。杨大人力荐皇上杀了谢常斩草除根,可其他大臣们却觉杨大人在危言耸听,要求皇上对杨大人严惩不贷、以正视听。恰值如玉公主建议皇上大赦天下,拉拢前朝不得志的文臣武将,最后,谢常非但没有被弹劾得丢官送命,反而青云直上,又被调回长安官复原职,而弹劾他的杨大人,却被流放至宁古塔。”

顾爽的话险些将秦蓁的下巴惊掉在地上,那谢常当真是个人才,竟能想出如此歹毒的釜底抽薪之计。倘若当年杨大人的弹劾是真,那么,皇室中究竟渗透了多少被谢常培养成细作的庶子庶女,恐怕谢常自己都数不清吧?

所以,如玉公主并非精挑细选出来的,而是一大堆皇室倒霉鬼中,唯一暴露出来的那个。

换句话说,即便没有如玉公主,也会有其他公主或皇子。总之,只要谢常还活着,他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庶子庶女们,便会成为他源源不断的棋子和垫脚石,心甘情愿将他一点点抬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