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姊妹煞：吕氏乳娘

这样一个疯子,明德帝居然交付军权,且在身边一放就是五年,秦蓁越想越惊惧,刚要开口,却听李烨缓缓道:“奸宦当道,豪强并起,朝中多得是明哲保身之人,今上便是再英明果决,也无法避免被人蒙蔽圣听。”

“可是,”秦蓁脱口问:“满朝文武,就再也没有一个像杨大人那般为国为民的忠臣了吗?”

李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蓁片刻,方道:“你可知杨大人是怎么死的吗?”

秦蓁心中猛地打了个突。

果然,李烨缓缓道:“杨大人在流放去宁古塔的路上,被歹人残忍杀害,尸体被分割斩碎,丢入野狼谷被狼群啃食,连一根骨头都未找回来。而他全家,皆死于匪盗刀下,尤其是二子三女,无一人幸免,个个死状凄惨,令人发指。便是三房妻妾,也被匪盗掳走足足一年,却在怀有身孕之后,又被杀死后分尸送回。”

“当年的杨家惨案轰动整个长安,”顾爽接口道:“圣上曾命我们大理寺彻查,却因重重受阻,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两个月后,圣上便以大赦天下为由,将谢常调回了长安。”

秦蓁愣了两息,终于恍然大悟。

天子并非糊涂虫,并未被蒙蔽圣听,而是,心有余力不足。后唐初建伊始,人心不齐,朝中可用之人少之甚少,当年的杨氏血案,不亚于杀一儆百,令满朝文武吓破了胆子,明德帝无奈,只能以赦免重用为由,将谢常调回长安。表面上看,那是对谢常的盛宠,实际上,明德帝却是将谢常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防止他作乱。

整整五年啊,与狼共舞,与虎同眠,秦蓁无法想象,这五年来,天子过的是怎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果然上位者总是能忍人之不能忍,就是不知,这五年来,明德帝对谢常,到底暗中布下了多少打算?而谢常,又网罗了多少细作?在这场力量的角逐中,最后,究竟谁会是真正的赢家?

哪怕知晓了明德帝的苦衷,秦蓁心里依旧不是滋味儿,后半夜如玉公主的情况稳定下来,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一闭,便觉假扮关帝爷的凶手正站在榻前冲她狞笑,早起时,秦蓁不但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还有些发热。

如玉公主深夜遇袭,凶手再度猖狂露面,李烨摒弃低调入宫面圣,直接调来虎贲军,在公主府内展开大排查。

已然防范到三步一岗两步一哨,顾爽更是亲自带领一众衙役,坐镇碧纱橱外,秦蓁着实没必要继续在内进里守着。

她平素办案有个习惯,必须亲自到案发现场走一走。然本案自接手以来,除了昨日池塘验尸和深夜去土地庙外,她几乎不曾出过如玉公主的寝院大门,对整座公主府的地形地貌、格局风水一概不知。

因此,用过午膳,秦蓁便在府内闲逛。

走到一处凉亭,突听有人叫她,扭头一看,却是厨娘。

见秦蓁望过来,厨娘兴冲冲跑到近前,拉了秦蓁就走。

“你带我去哪儿?”秦蓁笑着问。

“去我们司膳房。”

“诶?”秦蓁眼睛一亮:“可是给我留了什么好吃的吗?”

厨娘与秦蓁相处了两日,对秦蓁的吃货属性甚是熟悉,她年纪比秦蓁还小一岁,为人却谨慎低调,遇见秦蓁这等嘻嘻哈哈、不拘小节的姑娘,当真又是喜欢又是羡慕。

“你还真是属小猪的,”厨娘笑道:“白日里给众兵士做膳食,留下半只白斩鸡,我将鸡肉剔下,弄了些料蘸着吃极香,你且随我去司膳房祭祭五脏庙吧!”

“如此甚好!”秦蓁拍手称赞。

两人携手来到司膳房院子里,其他厨子厨娘看见秦蓁,纷纷过来行礼打招呼,唯有一名中年仆妇在西北角劈柴,宛如没有看见秦蓁般,连头都不曾转过来一下。

秦蓁出于好奇,多瞧了她两眼,这一瞧,却发现这仆妇体型极为罕见,整个人又宽又厚,方方正正,像一堵残破的土墙,且,背上还顶着个硕大的罗锅。而此时,因着她正弯腰劈柴,从背后看去,仿佛一只不堪负重的蜗牛,极为可怜。

“这人是谁啊?”秦蓁好奇地问。

厨娘扫了一眼,满脸鄙夷道:“她叫吕婆子,是个疯子,不过看她有些力气,王管家才让她在司膳房干粗活。”

“哦!”秦蓁再问:“她那罗锅,可是天生的吗?”

“好像不是,”厨娘摇摇头:“我听说,是她偷吃了公主的什么东西,中毒变成这样的。”

“原来如此!”想到有些人误服毒药,确实会引发外貌体型改变,秦蓁不再多问,尾随厨娘而入。

厨娘并未骗她,当真为她留了半只白斩鸡,考虑到秦蓁的口味,厨娘专门用辣椒、陈醋、芝麻、蒜泥、小葱等调了蘸料,秦蓁夹了块鸡肉蘸过料后放入口中,竟是外酥里嫩,入口即化,好吃得不得了。

当下也不矫情,她端了只小碗,蹲在小案几前,与厨娘你一口我一口,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后,秦蓁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不由便觉通体舒泰,她毫不吝啬地将厨娘美美夸赞一顿,打着饱嗝准备离开。

此时院中已无多少人,唯有那吕婆子在往水缸内担水。她力气极大,双手竟能各自同时拎起两只盛满水的木桶,直将秦蓁瞧得唏嘘不已。

心道果然是有力气的,物尽其用,人尽其责,王管家倒是颇懂用人之道,这般横死,真真可惜了。

出得司膳房,秦蓁沿着小路往前走,不多时,便走到了前院莲花池。

登上拱形桥,她临水远眺,不经意间,低头扫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不由一愣。

秦蓁吃饱后颇没站相,走到哪里都喜欢靠着,因此,来到桥上,她也顺势往桥栏的石狮子上一靠。若在平时,这只是个很随意的姿势,丝毫不会引起秦蓁的注意,可是此时,因着她的倚靠,那石狮子与她的倒影竟融为一体,恰似在她背上长了个西瓜大小的罗锅,而秦蓁稍微站直身体,那罗锅又不见了,但她的人,却一下子高出许多,这让秦蓁不由自主便想起方才吕婆子双手担水时的情形。

吕婆子?吕?百家姓中,吕姓排名并不落后,但秦蓁最近参与的案件中,却无一人姓吕,可是,她却无比肯定,自己最近听说过这个吕姓。

究竟是谁呢?秦蓁闭目冥想,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句话,“我幼时几乎没见过外人,身边仅有几名仆役和乳娘吕妈妈陪伴。”吕妈妈?对,如玉公主曾有一乳娘,便姓吕。

可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秦蓁自入公主府以来,却从未见过,亦从未听说过,那么吕妈妈人呢?那个将如玉公主从小抚养长大,如娘亲般存在的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意外去世了吗?还是留在黔州根本没回长安?还有,她和司膳房的疯女人吕婆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念及此,秦蓁再也等不下去,拔腿就往司膳房跑。才进院门,迎面就与吕婆子撞了个满怀。

见吕婆子的水桶滚落地上,秦蓁想帮她捡,吕婆子却眼疾手快抓起就走,只给秦蓁留下一个匆匆而去的畸形背影。

迟疑一下,秦蓁还是疾步入院去寻厨娘。

厨娘见她返回,十分惊讶:“秦衙役,你怎地又回来了?”

“你且告诉我,你们司膳房这个疯女人吕婆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她与如玉公主的乳母吕妈妈,认不认识?”

“她就是如玉公主的乳母吕妈妈呀?”厨娘惊讶道:“据说,如玉公主以前十分尊敬她,可她自持是公主乳母,在府中颐指气使,有一回,竟趁公主午休时,偷偷潜入公主卧房,将皇上赏赐给公主的宝贝偷食了。老天开眼,直接将她毒成了罗锅,而她在被公主下令杖责了一顿之后,也疯了。”

“她的力气是不是特别大?”秦蓁再问:“手臂也特别粗?”

“对呀!”厨娘笑起来:“她那身板,长得简直比男子都要丑陋,足足顶得上我们司膳房牛三哥两个。不过我倒是听说,她是先帝亲自为公主挑选的乳母,大约是因为生的牛高马大、无比健硕,方便保护公主吧!”

“最后一个问题,”秦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个吕婆子,她在没中毒发疯,变成罗锅以前,是不是身高足有九尺?”

“对对!”厨娘一拍巴掌:“以前没变成罗锅时,她简直比铁塔都要高。秦衙役你说,这世上哪有女子长这么高的,莫不是前世是个男儿身,这一世错投了女儿胎?”

告别厨娘后,秦蓁直奔寝院,她要去找李烨和顾爽,告诉他们,凶手,她找到了……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