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洞房醉：矮子铁钎
目的已然达到,秦蓁生怕玩儿得太大,元太师真的会命府兵动手。与白莽、白威互换了下眼神,白莽、白威立时停下手里动作,边来搀扶她,边叫嚣道:“兄弟们,这狗官禽兽不如、妄为人师,我等虽命如草芥,却不似他这般卑鄙无耻、恃强凌弱,我们且去玄武门外告御状,堂堂正正请皇上出来替我等讨回公道如何?”
乞丐们平时哪里敢招惹达官显贵?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只待将满腔私愤尽数发泄出来。然打砸抢到底是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听见白莽高喊告御状,不少人精神一振,竟是罕见的扬眉吐气。
有人想都未想,便随声附和:“对对,跟这道貌岸然的蛀虫有甚好说的,我们去玄武门告御状!”
“去玄武门,告御状!”霎时间,喊声震天,乞丐们又如来时那般,跟着秦蓁和白莽、白威往外涌。
眼看即将脱险,却听身后“啊”地一声惨叫,继而,有人惊恐大喊起来:“天呐!杀人了!”
秦蓁身子一僵,倏地回头。
身后你推我搡,已是乱成一团,哪里看得到受伤之人?她顾不上再装,拉着白莽和白威就往太师府大门口挤。
好不容易挤进去,却是晚了一步,元太师已在一众府兵保护下,返回门内。秦蓁只来得及对上元太师怒意冲天、无比阴霾的眼睛,那沉重的府门,便“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
秦蓁有些发怔,刚才那一眼虽匆忙,她却似乎看见元太师身前还护着什么人,只可惜场面实在太乱,时间又转瞬即逝,她着实没瞧清楚。
皱起眉,她问:“大莽、小威?你们可看清楚走在元太师前面的那人,是谁吗?”
白莽和白威同声道:“没注意。”
秦蓁轻叹一声,只得暂时摁下心中疑惑,伸手拨开围聚人群,奋力往里挤。
圈子里跪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乞丐,他怀中正抱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乞丐,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的,小乞丐左半侧脸上有道细细血槽,那血槽极深,皮肉外翻,鲜血汩汩往外冒,直将小乞丐整张脸染得乱七八糟,而他左眼受累,肿得跟核桃一般,瞧着这只眼睛似乎保不住了。
小乞丐痛得浑身抽搐,整个人都糊涂了,拼命睁大那只尚且完好的眼睛,想透过猩红血色找到亲人,嘴里还喃喃念叨:“爷爷,疼,我疼。”
秦蓁心头一揪,眼圈登时红了,急忙从怀里摸出李烨上回赠予的止血药,全部洒在小乞丐的伤口上,她一把从老乞丐手中夺过孩子,起身就跑。
脚步将将迈出,整个人便往地上倒,险险被白威扶住,秦蓁方想起自己此刻也是个瘸子。无奈将孩子往白威怀里一塞,她脱口喊道:“小威,你且抱着孩子,大莽,你背上老爷爷,速速赶往最近的医馆,让他们给孩子紧急包扎清创,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的眼睛。”
“那你呢?”白莽面色铁青,“你怎么办?”
“别管我,救人要紧,你们快去。我在后面慢慢跟上你们便是。”
白莽别无他法,一跺脚,背起老人便走。
秦蓁随手捡起地上的杀威棒,当成柺杖就要跟上去,却听身后有人唤道:“小娘子,是铁钎,方才我看见了,那小矮子打人用的是铁钎。”
秦蓁眼皮一跳,蓦地扭头。
在她身后,站着名骨瘦如柴,仅有一只胳膊和一条腿的乞丐。
秦蓁的目光在乞丐饱经沧桑的容颜上细细审视,突然开口问道:“你可是曾经驻守边关的将士?”
这乞丐喊完话后,见秦蓁扭头看过来,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犀利得直教他头皮发麻,他这些年受过太多白眼和欺负,却本能瞧出,拥有如此双眸的秦蓁,并非池中之物,心中顿觉惶恐,下意识就想钻进人群溜走。
然,此时他们被其他乞丐团团围住,他又仅有一只手和一条腿,想迅速逃离委实不易,正惊慌失措地被人推来搡去,秦蓁便开口了。
听见秦蓁的问题,他先是愣了愣,四五息后,面色却变得蜡白,而白过后,又转为红,且越来越红,直到已将那张消瘦不堪的脸憋成酱紫色,他才哆嗦着嘴唇,往秦蓁跟前靠近一步:“你……你是……”
话未完全说出,大颗大颗泪珠从他眼角滚落下来。最初只是默默无声流泪,渐渐变成细声抽泣,到了最后,却是嚎啕大哭,似要将一辈子的委屈难堪,尽数发泄出来。
许是他哭得实在太过伤心,乞丐中有人受他感染,开始跟着哭泣。一炷香后,几乎所有乞丐都在哭,便是极个别硬朗强壮的,亦双目赤红,眸中泪光闪烁。
看着这些可怜人,秦蓁心中五味杂陈。
有些事情,乞丐们便是不说,她也能猜出八.九分。
前唐历时近三百年,由盛及衰,特别是前唐末期,奸佞当道、宦官专权、政局不稳、人心浮动,以至于战火连连、动乱不堪。虽说明德帝发动玄武门兵变,推翻糜烂政权,救百姓于水火,建立了后唐,后又励精图治、勤勉朝政,换得如今天下太平。
但这太平,却仅仅浮于表面,毕竟后唐才建国五年,根基尚浅、百废待兴,别说早年间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便是前唐末期尚且算得上小康之户,又有多少,变成了今天的乞丐?
所谓天下太平,所谓和平盛世,对于生活在最底层,被豪门士族当做贱民的人来说,委实是遥不可及的梦。
作为乞丐出身的秦蓁,对此感同身受,尤其是那些曾经为了大唐稳定,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她恨不得掏出心窝子来帮他们。只可惜她自己都是元太师这种权贵眼中的贱吏,本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哪里帮得到这许多可怜人?
无比后悔先前的骚包大方、胡吃海喝,早知道会利用这些乞丐,她该将那些钱省下来买炊饼,助乞丐们填报肚子才是,更后悔自己思虑不周,白白让那小乞丐遭此劫难,秦蓁吸着鼻子将怀里仅余的几文钱尽数掏出,塞入老兵掌心,“我身上就剩下这么多,你先拿着,且告诉我,殴打小乞丐的小矮子是谁?可是元太师?还有你说的铁钎是何物?那小矮子为何要用铁钎殴打小乞丐?”
“小矮子不是元太师,乃是一蒙面人。”
“蒙面人?”秦蓁愣了下:“眼下乃大白日,他可是被衣帽遮住了面容?”
“非也,他脸上蒙着快黑巾,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有那铁钎,”老兵抬起仅剩的胳膊,大概比划了下,“类似于朱雀大街上烤肉摊子常用的铁钎,差不多这么长,非常细,却很锋利,若非我站得近,他出手那般快,只怕很难瞧清楚是何物。”
“他为何要殴打小乞丐?”秦蓁再问。
“他打的不是小乞丐,而是你,小乞丐不过是挡了他的路,被他随手抽了一铁钎罢了。”
见秦蓁一下子呆住,老兵生怕她不信,急急道:“我乃前朝驻守雁门关的兵士,常年与突厥兵交战,突厥人擅射,我们这些兵士为了赢得战争,经常揣摩他们的眼神和动作,故而方才,我轻易便从他眼眸中,瞧出他打算用铁钎掷你。”
“用铁钎掷我?”若非小乞丐受伤是事实,老兵又说得煞有介事,秦蓁定要以为他在玩笑。
想那些插在美玉公子等人胸口上的铁钎,比烤肉摊上的真正铁签还要细些,用这么细、这么长的东西去投掷偷袭数丈之外的人,恐怕李烨这等高手,也难做到百发百中吧?
老兵似料到秦蓁会有这种反应,脱口道:“小娘子可有玩儿过投壶?若那矮子是个投壶高手,又臂力惊人,便是相隔数丈,只怕他也能一掷射中你的后心。”
秦蓁登时一怔。
投壶这种游戏最早盛行于战国时期,到了前唐,成为一种时尚,一度在士大夫中极为流行,但凡士大夫们聚会,便会玩儿得热火朝天。
原本这项游戏乃是一种古礼,不光能修身养性,还能增强体质,被士大夫们认为是极雅致的娱乐。但正因是古礼,好端端的娱乐游戏,总会伴随繁琐礼节,坊间百姓争相效仿时都嫌麻烦,便用其他东西替代箭。
不用箭的投壶,岂会再有投壶的乐趣?渐渐的,这种局限性颇强的游戏,被人摒弃,唐人们又一窝蜂去玩儿博彩。到后唐时,除高门望族、百年之家的深闺女子聚会,还偶尔玩玩投壶外,其他场合,基本上已经见不到这种游戏了。故,秦蓁只是听说,并未真正见识过。
此时老兵提及,她越想越有道理,不由问:“若要提高投壶准头,当如何做?”
“还能如何做?”老兵笑起来:“就像我等驻守雁门关时日日操练般,有事没事便练习投掷,准头自然会越来越高。”
有事没事便练习投掷?日日操练?秦蓁心头莫名打了个突,难不成,凶手是个极少出门,经常在家中练习投掷的闲人?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