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枕头锁：太尉之女

这通禀之言,先是让秦蓁一愣,继而,她恍然大悟。

看样子,昨日她的提议,李烨不但听进去了,还认真思考过,以至于,现如今她秦蓁能不能混入御史府,成功接近朱氏,都得指望太尉府这位汪大小姐了。

这也算是李烨在实施美男计吧?

猜透李烨用意,秦蓁忽觉自己好没意思,即便忽略李烨今日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破案,单看李烨的年龄,他与白莽同岁,已年满二十,早该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而李烨至今连个洗脚婢女都无,若再没个未婚妻充门面,岂不叫人笑话?

再者,汪政乃李烨恩师,又是引领李烨走上仕途的伯乐,指不定,李烨如今在朝堂之上,还要仰仗汪政的势力,便是仅从恩情方面来看,汪大小姐都是李烨当之无愧的良配,更遑论,人家汪大小姐与李烨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彼此间的情分,可是常人匹及得了的?

倘若李烨对秦蓁有意就罢了,偏偏每回秦蓁直接询问,李烨都道她自作多情,次数多了,秦蓁哪里还敢再生妄念?暗道自己作为李烨的朋友,当为李烨觅得良缘感到高兴才是,心里倒是堵个甚?可是被李烨捉弄次数太多,竟生出怨怼之心了?

赶紧将这要不得的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秦蓁调整好情绪,索性在客厅门口行礼:“京兆府杂役秦蓁,拜见汪太尉、汪大小姐、李大人!”

“不错不错!”听见她的声音,汪政最先发话:“果然是子正调教出来的人,懂规矩,秦捕头且进来说话吧!”

秦捕头?秦蓁的眉头微微拧了下,这么快,三法司的公文就传到太尉府里来了?李烨果真大嘴巴,竟已弄得人尽皆知。不过,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横竖她秦蓁又不是来拜访太尉府的,顶多拘谨个把时辰敷衍一下,很快就解脱了。

念及此,秦蓁应了声“诺”,大大方方掀帘进去。

一进门,便见李烨与汪政并排坐在主位上,而李烨左手,还近身坐着位年轻姑娘。

秦蓁先目不斜视与汪政和李烨见过礼,后才将视线移到李烨身旁少女身上。

待瞧清楚对方模样,她不由愣住。

对方约莫十五六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个罕见的绝色丽人。她身上穿了件葱绿色织锦薄袄,在这秋末初冬,犹如一株生命力旺盛的绿植,端的是赏心悦目。

此刻,少女正含情脉脉瞧着李烨,双目犹如一汪清泉,明珠生晕、美玉荧光,愈发衬得她姿容秀丽、沉鱼落雁,美不胜收。

秦蓁虽不喜以貌取人,却也承认容貌出众之人,会令人心情愉悦,故而,最初的惊艳过后,她毫不吝啬称赞道:“汪小姐长得真好看,不愧为我后唐第一美人。”

但凡是个人,都喜欢别人夸她漂亮,更何况,还是秦蓁这种由衷赞叹。

汪政听得眉开眼笑,愈发觉得秦蓁顺眼,脱口回道:“秦捕头好眼光,果真强将手下无弱兵,子正带出来的人,就是会说话。”

李烨却微微一愣。

秦蓁来之前,他心里始终七上八下,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不安个甚。

昨日,他离开猫耳胡同后,左思右想,最后不得不承认,秦蓁的提议,乃是目前不打草惊蛇的最佳方案。

问题是,他一个大男人,还是未婚年轻男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秦蓁送进御史府里去的,唯有向他人借力。

当时,李烨便想到了汪柔儿。

因为,汪柔儿的手帕交正是马文墉的妹妹,马小姐年芳十五,尚未出阁,每月都会邀请汪柔儿去御史府讨论琴艺,若她同意带着秦蓁一起去御史府,秦蓁定能见到朱氏。

此事难度并不大,放在以前尚未认识秦蓁时,李烨来寻汪柔儿帮忙,丝毫不会有顾虑。柔儿乃恩师之女,活泼可爱,李烨自幼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真正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以前,李烨心目中的妻子,只是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之用,能娶回一个知根知底,自己又不讨厌的女子相敬如宾过一生,总好过娶回刁钻刻薄、心肠歹毒的陌生人吵吵闹闹一辈子。故,太尉府常有人玩笑道将来亲上加亲,让李烨娶柔儿为妻,李烨从未反驳过。

然,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李烨心中有个坎儿,他自己都看不清那坎儿是什么,却本能地不希望秦蓁与汪柔儿相见,更不愿意秦蓁误会他对汪柔儿有情。

不过李烨想来公私分明,绝不会因私废公、因小失大,哪怕内心有顾虑纠结,今早他还是在天蒙蒙亮时,便来太尉府登门造访。

面对恩师,他未做任何隐瞒,将马御史死于非命,自己授命破案一事,向汪太尉和盘托出,明言想请汪柔儿帮忙,带秦蓁入御史府一探究竟。

汪政手握重兵,为人却十分低调,算不上多刚正不阿,却也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更不与任何人结党营私,朝中来往颇多的,仅一个李烨尔尔,故,李烨一把事情说清楚,他便答应了。

如此,最大的难题算是解决,李烨唯一担心的,便是秦蓁与汪柔儿不和。

非李烨小人之心,而是,他很清楚柔儿对他的感情。以前李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现在,他有点害怕,怕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出现在秦蓁和柔儿之间,怕秦蓁大大咧咧的性子,被柔儿刁难,亦怕秦蓁母大虫的彪悍劲儿发作,伤到柔儿。

他着实没料到,秦蓁见到汪柔儿后,会是这种反应。没有妒忌,没有不满,没有丝毫敌意,眼神、表情和言语中,皆是由衷赞叹。

莫名地,李烨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暗道这丫头究竟是傻,还是真的半点都不在意他,为何能平静至此?

张嘴就想找茬,话未出口,坐在身侧的汪柔儿,却先一步说话了:“秦捕头可是在有司衙门待的太久,怎地目光短浅至此?难道你不知,容貌不过是臭皮囊而已,唯腹中才华,方是立足之本吗?”

这话倘若是汪柔儿私下里同汪太尉或者李烨说,无伤大雅,然秦蓁初次登门,乃第一次相见,汪柔儿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听得出她在找茬。

汪政脸上笑容一僵,不由自主睇了汪柔儿一眼,又咳嗽两声以示提醒。

李烨更是瞠目结舌,在他的印象中,柔儿的性子与她的名字一般温柔似水,别说出言不逊,便是语气稍稍重一些的时候都无,此时,却怎地如同炸了毛的母鸡般,这般刻薄凌厉?

他本来更担心汪柔儿的,此时,却控制不住心疼秦蓁,想都没想,便脱口道:“柔儿所言……”

将将说了四个字,便被秦蓁大大咧咧打断了:“对对对,汪小姐所言极是,我素来不喜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言论,只是我委实不知该如何辩驳,今日听汪小姐一席话,简直胜读十年书,依秦蓁之见,后唐若办女学,汪小姐当是女学祭酒的不二人选才对!”说着话,她还大大方方冲汪柔儿竖了竖大拇指。

汪柔儿一下子呆掉,这个女捕头是傻的吧?她当真听不出,自己在刻意找茬、讥讽她吗?

汪柔儿自记事起,眼里心里便只有一个李烨。大约是自幼被父亲和李烨娇宠惯了,她对自己相当自信,在她看来,子正哥哥迟早都是要娶她为妻的,故而理所当然地以为,子正哥哥不近女色,身边连个洗脚婢都不配,皆是因为她,因为子正哥哥心里只爱着她一人,所以才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她天天盼着子正哥哥上门提亲,天天盼着早日与子正哥哥完婚,只是最近这大半年,子正哥哥却十分忙碌,忙到数月都不来太尉府一回,便是偶尔来了,也等不及与她见面,便又匆匆离去。

她知道子正哥哥有公务在身,无法与她儿女情长、长相厮守,故而始终压抑着感情,安安分分在府里等候。

好不容易今日子正哥哥再度上门,张嘴就是求她办事儿,若说这忙也并不难,帮就帮了,但子正哥哥左一个“蓁蓁”,右一个“蓁蓁”,委实让她心里不爽。而女子与生俱来的敏感和精明,让她敏锐察觉到,子正哥哥对这个叫“蓁蓁”的女捕头,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所以,秦蓁甫一露面,她内心便充满抗拒和敌意,秦蓁褒奖赞扬之语将将说出口,她便硬生生怼了回去。

不过,汪柔儿也没想过要将秦蓁一棍子打死,毕竟是子正哥哥青眼相待之人,她便是再不喜,也不至于加害。但该立的规矩必须得立,如秦蓁这等身份,哪怕将来从了子正哥哥,最多也只是个妾,汪柔儿只想让秦蓁知道主仆有别,妾永远是妾,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她这个当家主母比肩。

她哪里知道秦蓁脑子里在想甚?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