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枕头锁：公报私仇
另,马文墉排行老大,老婢嘴里的三娘,自然是马文墉的妹妹,汪柔儿的手帕交,那么,二郎,当是马文墉的亲弟弟。
后唐虽是由前唐衍生而来,中间却经历了个武周,武周乃则天女皇开创,多重用女官。后,前唐拨乱反正,则天女皇退位,还政与李氏,衍生至今,方有后唐。
别看武周只历时区区十五年,却为天下女子谋夺了一席之地,明德帝继位之初,为显仁怀天下,曾效仿则天女皇启用女官,但此一时彼一时,到底是李家天下,不可能大肆宣扬窃取江山社稷的武贼仁政,故,后唐女官徒有其形,事实上,只能在后宫行动,专门服务于后宫妃嫔,而这种前朝与后宫划分界限清晰的相处模式,宫外亦盛行。
简单说,无论豪门世家还是普通百姓之家,都遵循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朝堂之上打拼,女子在家中做好贤内助,安排全家人的衣食住行等所有开支。
正因分工明确,似御史府这等人家,理应由当家主母朱氏执掌中馈才对。只是朱氏身体抱恙,这种情况下,应该是马文墉的贵妾协助打理府中日常事务。
然马文墉遇害,府中大权旁落,被二房接管,也算合理,但为何,安排膳食这等杂务的,不是二房夫人,而是马二郎本人呢?长嫂如母,哪有小叔子协助寡嫂掌家的道理?
念及此,秦蓁疾步上前,直接撞开老婢甲,搀扶住汪柔儿道:“有海味粥诶,大小姐咱们快些去吧,莫让二夫人和三娘等急了。”
按照计划,此时汪柔儿当接口,除了说出一番感激之言外,还应该顺口提出去拜见朱氏,哪怕被老婢拒绝,也算灌过耳音,之后再向马三娘提出去探视朱氏,方不显唐突。
怎奈汪柔儿却不按计划出牌,她被秦蓁扶住后,面色突变,不等秦蓁有所反应,她已扬起手,“啪!”一个大嘴巴挥了下来,“好没规矩的贱婢,主家说话,你也敢插嘴?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
秦蓁先是被她打愣了,在听到汪柔儿这句“滚回去”后,却有些发恼。不管自己哪里惹到汪柔儿,令她不快,她都不该说滚回去这种话,否则,李烨的心血,不是白白付之东流了吗?
目光在汪柔儿脸上停留了两息,秦蓁突然“哇”地一声跪倒在地,张嘴就嚎:“我不要活啦,小姐打我,太尉大人救命,太尉大人快救救我,我要被小姐打死啦!”
秦蓁这一出来得太过突兀,两名老婢均反应不过来,又见秦蓁躺在地上打滚撒泼,状如疯妇,两名老婢不由自主便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汪柔儿不知秦蓁闹得哪一出,却隐隐察觉得到秦蓁再与她对抗,她哪里容得下一名贱婢与自己平起平坐?更何况,眼下连御史府大门都没进,来来往往的路人有不少都停下脚步看过来,更有甚至,开始指指点点说风凉话,直将她的脸面都丢尽了。
越想越恼,她上来就要用脚踹秦蓁。
都说将门无犬女,汪太尉乃武将出身,其儿女都会些拳脚工夫,便是这汪柔儿,在人前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实则身手却颇为狠辣。
秦蓁刚才未料到汪柔儿会突然动手,所以才冷不丁被她一耳光打中,眼下已察觉出汪柔儿不怀好意、故意找茬,岂会再老老实实让她打?她嘴里哭嚎着,像是怕极了汪柔儿,身子却灵活地左突右滚,极力躲避汪柔儿的袭击。
这一招在平时百试不爽,别说对付汪柔儿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便是当初以小乞丐的身份在太师府门前滋事,秦蓁也没吃过亏。
可今日仿佛遇见了鬼,汪柔儿的两只脚如同长了眼睛,自己滚打速度那般快,腰眼上还是挨了好几脚。
吃痛不已,秦蓁灵机一动,索性直直滚到两名老婢面前,不管不顾,抱住其中一人的腿便叫嚷起来:“啊啊,你们这些坏人,我家太尉大人不在,你们便都欺负我,我要见二夫人,要见你家二夫人,问问她,我是跟随小姐来做客的,她如何看见我被打,还能稳坐中庭、冷眼旁观?”
老婢此生阅人无数,若在平时,遇到这等刁蛮耍泼,看上去脑子不大好使的婢子,只管叫人拖下去一顿好打便是,可秦蓁是汪柔儿带来的人,且,这贱婢张嘴闭嘴都是“我家太尉大人”,怎么听,老婢都觉,这疯丫头跟汪太尉的关系不简单。
生怕惹祸上身,她不敢打不敢骂,只能一边用手去推秦蓁,一边怒斥:“放开,你抓着我做甚?”
“我要见你家二夫人!”
“什么二夫人?我们御史府二郎至今尚未婚配,哪里来的二夫人?你个疯子,简直岂有此理,赶紧撒手,若再不松开,我便报官让衙门来抓你。”
秦蓁登时一愣。马二郎至今尚未婚配?难怪先前了解案情时,李烨只告诉她马文墉有一弟一妹,弟弟已二十有三,妹妹将将及笄,已说好婆家,尚待字闺中,丝毫未曾提及马二郎的妻妾,搞半天,这马二郎还是单身。
可为什么呢?
在后唐,男子十六岁及冠,女子十五岁及笄,但凡及冠及笄便可婚配,这马二郎比李烨和顾爽要整整大出三岁,他为何不娶妻?
想李烨因少时参军,数年来战场杀敌,耽误了婚事,加之为人狂傲、性情冷淡,又不好女色,所以才会二十岁尚未娶妻。便是顾爽,也是因命运多舛、家运不济,寻不到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故而不谈婚嫁,这马二郎却是为何?
秦蓁并不知道,自己挨打的这一幕,已尽数落入李烨和云琅、张青眼中。
按照计划,李烨等人将秦蓁和汪柔儿护送至御史府,便会随太尉府的侍卫们回去,可李烨今日因自己别扭,与秦蓁产生出罅隙,心中不太踏实。想着以秦蓁麻利果断的性子,决计不会在御史府内耗上一整天,他索性就近寻了家不起眼的茶铺,坐等秦蓁出来。
李烨不愿走,云琅和张青自然也不能走,三人心照不宣地暗中观察。
本以为有汪柔儿在,秦蓁进去后,即便与御史府的人起冲突,也不会吃亏,哪曾想,人还在门口,秦蓁就挨了汪柔儿一个大嘴巴。
倘若此事乃是他们三人道听途说,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仨定会先入为主地认定,是秦蓁嘴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汪柔儿,左不过一个咎由自取,便是挨了打,秦蓁也活该自己受着。
然此时此刻,三人就在御史府门口,视野开阔,所有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尤其是李烨坐的位置,他能清楚看见,汪柔儿一下马车,秦蓁便遭人挤兑,而后秦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推开老婢想要亲自搀扶汪柔儿,便被汪柔儿疾言厉色抽了一耳光。
在李烨的印象中,汪柔儿和她的名字一样,乃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可是她在掌掴秦蓁时,面上表情显露出明显厌恶和怨毒,随后冲上前踹秦蓁的那几脚,更是将她自幼随汪太尉习武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烨的眼睛何其毒?或许在云琅和张青眼中,此时在地上泼皮耍赖的秦蓁没有吃亏,但他却知,秦蓁被汪柔儿踢中了。汪柔儿的脚力绝非花拳绣腿,倘若他所猜不错的话,秦蓁眼下,只怕已是伤痕累累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便浮现出破获洞房醉一案时,秦蓁为探太师府虚实,曾扮作小乞丐前去太师府门口实施苦肉计的那一幕,想到秦蓁的腿才刚好不久,李烨只觉胸膛里有一把无名怒火,烧得他想杀人。
不等了!六扇门不是京兆府那种软骨头的有司衙门,倘若他李烨的属下,每回办案都要将自己当做砧板上的肉任人欺辱,那么,案子不办也罢。
当机立断,李烨放下手中茶水就要起身过去阻止,茶杯刚磕在桌上,便见秦蓁连滚带爬地扑到两名老婢身前,抱住一个便嚎啕控诉起来。
他愣了愣,暗道果然是他李烨看中的人,就是机灵,便是如此被动局面,也能绝地反击,他又重新抓握起茶杯,稳稳坐了下去。
李烨能稳坐泰山,云琅和张青却坐不住了,他们一个是秦蓁的仰慕者,另一个是秦蓁刚刚结识的义兄,对秦蓁,均多出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关注。李烨手下的千牛卫本就没有酒囊饭袋,此时云琅和张青再用些心,立刻发现了猫腻。
二人怒不可遏,恨不得直直冲过去将那汪大小姐暴揍一顿,然头儿却只坐着欣赏,半天都未动一下,云琅倒还罢了,张青却再也顾不得其他,但见李烨又重新斟上茶水,竟脱口道:“头儿,我们不去救蓁蓁吗?”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