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枕头锁：入御史府

张青只道白莽和白威都唤秦蓁一声“蓁蓁”,自己既已成为秦蓁的义兄,当与白莽、白威一样唤秦蓁乳名,如此方显亲切。

他哪里知道,这声“蓁蓁”犯了李烨的大忌,听在李烨耳朵里,只觉刺耳得比汪柔儿方才那一耳光,更令李烨怒火中烧。

李烨“砰”的一拍桌子,“方青,可是本官近日对你太过亲和,以至于你得意忘形,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想要取本官而代之吗?”

“啊?”张青惊得倒抽一口气,想都没想,便单膝着地脱口道:“头儿,张青不敢有此妄念,倘若张青存有此等非分之想,叫张青死于敌军刀下,被敌军斩成肉泥!”

李烨原本还要训斥,听见张青这句话,蹭蹭往上窜的怒火一时间竟怎么都发不出来。

张青和云琅一样,都是最初追随李烨南征北战的虎贲军,后明德帝将李烨从武将转为文臣,云琅和张青便也随之离开虎贲营,成为南衙千牛卫。

说起来,李烨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这帮兄弟们的拥护和支持,他平素与他们同吃同住、不分彼此,将兄弟们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莫说随意打骂,便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偏偏兄弟们敬重他的为人,亦顺服与他的威压,在他面前从来都安分守己,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执行得一丝不苟,让李烨心中无比宽慰。

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先是云琅跟吃错药似的,整日臭着一张脸,偶尔还敢呛自己两句,现如今,连张青都变成这样,李烨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这是秦蓁的错,若非他们一个个都与秦蓁走得近,受到秦蓁影响,学会了秦蓁的阳奉阴违,如何敢与他这个头儿作对?

有心将原罪尽数归于秦蓁身上,可张青方才喊出的那句“蓁蓁”,却如跗骨之蛆,令李烨坐立不安。

李烨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主儿,即便明知不是张青的错,但张青让他不舒服了,他也要报复回来,故,他睇了张青一样,冷声道:“罢了,谅你也没这个胆子,但你以下犯上,不惩戒不足以平民愤。本官念在你追随我多年,战功赫赫的份上,再罚你多倒三个月马子,你且汲取教训,好自为之!”

“啊?”张青目瞪口呆。

又罚他倒马子啊?话说,就六扇门那群大老爷们儿,别看个个都乃世家出身,走出去人模狗样,一旦回到自己地盘上,立马原形毕露,有的人不爱沐浴,身上的污垢用指甲一抠,都能搓出泥丸来;有的人不爱洗衣裳,一件衣衫穿身上,不到穿烂,绝不脱下,邋遢得用刀能轻易在衣领和裤腰上刮下一层油污;还有的人不洗脚,穿上鞋仪表堂堂,鞋一脱,那臭气足足能将臭虫熏得从地洞里爬出来。

给这样一群邋遢鬼倒尿壶,还一倒就是三个月,不对,加上之前的处罚,共计四个月,头儿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得了。

李烨对自己的下属何其了解,但见张青一张脸瞬间拧成苦瓜,便知他心里在想甚,心中一阵暗爽,只道张青怕这个,将来但凡他敢与秦蓁套近乎,便用这法子收拾他,让张青每天身上都沾染着屎尿味儿,看秦蓁还能不能与他亲近得起来?

不过爽归爽,该端的架子却不能少,李烨俊脸一沉,“怎么,不愿意?”

“嗯,”张青老老实实点头,“头儿,能否换一个处罚?您干脆把我丢回虎贲营去吧,哪怕让我去镇守雁门关……”

“想得倒美!”李烨将茶杯往桌上一磕,“本官还想去镇守雁门关呢,你敢说你没有觊觎本官的职位?”

张青:“……”

呀哈!头儿脑子不清醒吧?镇守雁门关和头儿那职位,有甚关联?一个乃是武将毕生追求的侠肝义胆,另一个,却是文官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在张青眼睛里,刑部左侍郎这种鸟官,就是整日里与人勾心斗角,这有什么好觊觎的?

才想否认,便见李烨眼眸一眯,“再敢有异议,三个月改一年!”

云琅:“……”

我嘞个去!头儿这也忒狠了点,人家处罚都是一个月一个月加,即便不是,也当以罚期为依据,三个月三个月地加吧?怎地到了头儿这里,就跳过半年与六个月,直接变成一年了?

云琅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内心着实替张青不平。然,眼角余光刚斜睨过去,便见张青正学着秦蓁的模样,冲天翻白眼。云琅登时想起之前张青在路上,与秦蓁说说笑笑、春风得意的模样来。

同情心霎时全无,云琅暗暗在心中啐了一口,幸灾乐祸道:“该!叫你闲的无事可做,去勾搭秦蓁?还蓁蓁,蓁蓁也是你叫的?老子跟秦蓁认识那么久了,熟悉到,房间都可让出来给秦蓁住,也仅仅连名带姓地唤她一声秦蓁,你丫倒是好,张口闭口蓁蓁,这下好了吧,踩到头儿的尾巴,看头儿不整死你!”

刚念及此,便听李烨不悦道:“再敢翻白眼,罚两年!”

“扑通”一声,单膝跪地的张青,改趴地上了。

再说秦蓁,她纠缠老婢这一招实在高明,等同于在自己和汪柔儿之间,夹了层防护板,汪柔儿乃是暗戳戳使阴招,此时秦蓁拿老婢做挡箭牌,她不管从哪个角度踹过去,都难免踹到老婢身上去。即便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御史府门口殴打别人家的奴仆,故而,她指着秦蓁怒道:“来人,且将这贱婢给我关进柴房里去,不许给她送饭送水,我倒要看看,如此她还能不能恃宠而骄,嚣张得起来!”

立时有御史府家丁一拥而上,押了秦蓁就走。

秦蓁没有反抗,一来,汪柔儿敢随意在御史府发号施令,说明,她与马三娘的关系是真的极好,双拳难敌四手,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还是老实些为妙,秦蓁就不信汪柔儿敢对她痛下杀手,她秦蓁好歹也是六扇门新上任的捕头,好端端的跟随汪柔儿来御史府查案,若死了残了,别说李烨这边,便是三法司那里,汪柔儿都没办法交代。

汪柔儿没这么蠢,顶多是后宅女子常用的抽耳光、饿肚子、逞一时口舌之利这类勾心斗角手段,决计不会明目张胆给汪太尉和李烨惹麻烦。既然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没有反抗的必要,秦蓁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以静制动。

二来,管他柴房还是厢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先想办法进去,才有机会见到朱氏。倘若汪柔儿不想李烨对她彻底绝望,彼时,一定会设法相助自己,秦蓁只需静待时机便好。

果然,入府后,家丁将秦蓁往柴房一丢,便锁了门扬长而去,别说滥用私刑,汪柔儿便是面儿,都再未露一下。

秦蓁心中多少有些怨怪李烨,若非他惹出来的风流债,汪柔儿岂会节外生枝?不过这汪柔儿也是有意思,居然阳奉阴违,可是觉得,她秦蓁身份地位低下,当该有受气包属性,只能自己忍气吞声,不敢去找李烨告状吗?

这都什么逻辑?

秦蓁委实理解不了那些话本子里的后宅痴男怨女,倘若真心相爱,眼里心里自然都是对方,男子如何还能在口口声声说爱的同时,再去宠幸妾室,与妾室生儿育女?倘若男子的爱情只是嘴巴上说说,那与他们放出来的屁,又有什么两样?此种廉价爱情不要也罢。

至于后宅女子,若心心念念都是对方,如何还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去与别的女子鸳鸯交颈、颠鸾倒凤?什么女子要端庄大度,多为丈夫考虑开枝散叶,不许善妒?如果为着一个不善妒的虚名,就要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推进别的女子怀抱,然后再整日以泪洗面、忧心忡忡,最后导致英年早逝,那索性不要嫁人了,便如她秦蓁这般独自过一辈子,反倒更加逍遥自在。

汪柔儿要是用普通世俗眼光来揣度她秦蓁,当真大错特错了。

不过也好,汪柔儿越是笃定她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越会背着李烨使出更多手段,如此,日后她秦蓁跑去李烨跟前告状,才会更加有理有据一些。

柴房里乱七八糟,唯独墙角有对麦草,似为引火之用,秦蓁四下里打量一番,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坐,索性走到麦草堆前四仰八叉往上一躺,伸着懒腰自言自语嘀咕道:“哎呀汪大小姐,我可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心血来潮想到这一出,我还得苦哈哈地替李大人卖命,又哪里能找到如此舒坦的地方,美美补一觉呢?”

才说完,便觉后背被什么东西铬了一下,秦蓁下意识将手伸进麦草中去摸,然手指摸过去,却觉一阵锐痛,指尖霎时被什么东西刺破了。

秦蓁愣了愣,腾地一下坐起身,将麦草堆刨开……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