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枕头锁：证据乍现
瞧清楚麦草堆里的东西,秦蓁眼皮一阵乱跳。因为,草堆里埋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仔细辨认,却是她无比熟悉的物件儿。
枕头锁!没错,就是枕头锁,并非一副,而是四副。
很显然,这四副枕头锁都是半成品,或打造的时候缺点火候,或尺寸不合适,或关键部位缺了一块儿,总之,四副枕头锁,每一副都是残次品。
为什么会这样?秦蓁静下心来凝思。
在大户人家,通常柴房是被用来丢放废弃之物的,故,这些枕头锁被打造它的主人丢在这里,也没什么错。
问题是,马文墉有筋瘘病,他若不想被人察觉自己不能行人道,就必须小心谨慎,同时,也会将长期虐待殴打朱氏这件事,隐瞒得死死的。既如此,他怎么会粗心大意地将这些废弃的枕头锁丢在这里?做贼心虚下,他定然害怕被下人们发现。
再者,以马文墉对延祚坊狭斜爆炭的残忍程度不难看出,他乃惯犯,指不定除了朱氏,这府中,还有其他人,譬如婢子等,也遭受过他的摧残。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混蛋,追求的又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扭曲爽快,他势必在实施虐打时,对细节精益求精,或许早期他刚开始对朱氏施暴时还不熟练,准备的枕头锁不是太好,那么现在呢?这么几年过去,他怎么可能依旧是最初的水准?怎么可能打造出这么粗制滥造的枕头锁?
若非时间太紧,爆炭身上的枕头锁一时半会儿拆卸不下来,她和李烨只管在整个长安城内查寻铁匠,仔细辨认那副枕头锁,定会发现端倪。
而寻常铁匠技术再差,也不至于打造出如此糟糕的半成品。故,麦草堆里这四副枕头锁,极有可能不是马文墉的杰作。
那会是谁?
秦蓁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前日她在大理寺验尸时,马文墉身上的那副枕头锁。那枕头锁虽完整,但明显与爆炭身上那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爆炭身上的枕头锁看起来更加精致,马文墉尸体上那副,除了样式与爆炭身上的相同外,显得太过于粗枝烂叶。很显然,两幅枕头锁乃是两个不同的人打造。
换句话说,爆炭身上的枕头锁,是马文墉专门找铁匠打造的,而马文墉尸体上那副,极有可能是凶手亲自打造。
会是朱氏吗?在未见到朱氏前,这个结论委实不好下,毕竟,之前公主府里还有个天生神力的吕妈妈呢!
才想到吕妈妈,突听头顶有动静,秦蓁猛地抬头,竟看见,房顶上一块瓦片被人揭开,里面露出,李烨那张俊逸无双的脸来。
秦蓁:“……”
李烨脑子有病吧?这可是大白天,他不但偷偷潜入,居然,还把别人御史府柴房房顶瓦片揭掉,他是生怕别人不晓得,六扇门在调查御史府吗?
李烨并非傻瓜,对上秦蓁皱成团、一言难尽的小脸,立时便猜出她心中所想。这跑来别人家柴房房顶上揭瓦,亦是他此生头一回,当下,难免脸红。可脸红归脸红,他却不觉自己有错,尤其是想到方才汪柔儿对秦蓁的殴打,什么上房揭瓦都不再算是事儿。
眸光一凛,他突然道:“蓁蓁,你且稍微等等,我现在就将门砸了,救你出来。”
“诶?”秦蓁腾地一下跳起来:“为什么啊李大人?我这好不容易才进来,您又要砸别人的门,万一惊动了御史府的人,把咱们撵出去怎么办?”
“撵出去就撵出去,换个法子查朱氏吧,这法子不好。”
“为甚不好?待会儿汪大小姐应该就会……”
“休要跟本官提她,”李烨剑眉倒竖,俊脸上骤然升起腾腾怒意,“敢动我六扇门的人,找死!”
秦蓁猛地愣住。
她终于明白李烨为什么会沉不住气,突然潜入御史府上房揭瓦了。原来,李烨竟是在心疼她。
其实,汪柔儿打她的时候,秦蓁虽然有些意外,却还能承受,即便汪柔儿拳脚工夫了得,下脚又狠又毒,也只是些皮外伤,最多痛两日,就没事儿了。
自从进了京兆府,干上杂役这一行,秦蓁就没把受伤当回事儿,本来他们这些衙役捕快,就是专门抓坏人的,而坏人,又有几个会乖乖站在那里等着你去抓?他们会反抗。遇到不会武功的,反抗起来只是花拳绣腿,但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个练家子,自然少不得吃几下亏。
秦蓁压根就没将汪柔儿打她的事往心里放,她着实未料到,李烨会恼怒至此,竟不顾他们的计划,潜入御史府来救她。更没想过,为了她秦蓁,李烨会彻底撕破脸皮,说汪柔儿找死。
汪柔儿可是汪太尉的掌上明珠,是李烨的恩师之女,是他青梅竹马,是太尉府公认的,将来要做左侍郎夫人的人啊!
看来以前云琅所言不虚,李烨确实是个护犊子的好上司。
秦蓁心里感动,一时间说不出话,落在李烨眼里,只觉她面色发白,眼眶里隐有泪光,整个人都似被魇住了,愈发焦急,“蓁蓁你怎么样?可是伤得太重?你莫要急,我现在就下来。”
“不要!”猛地醒神,秦蓁脱口道:“大人您不要下来,这柴房目标太大,切莫让我方才那顿打白挨。”
倘若秦蓁说自己没事,她皮厚肉糙不疼,李烨未必相信,毕竟,汪柔儿的身手他最清楚,可秦蓁说,莫要让她方才那顿打白挨,李烨的心脏莫名一抖。
这丫头说得对,打已经挨了,委屈也受了,如此推翻计划得不偿失,还不如将错就错,至于她今日所受委屈,他日后替她十倍找补回来便是。
咬咬牙,李烨点头:“好吧,你不必太担心,我就隐身在这府中,一旦遇到危险,你只管放声呼救,我就立刻来救你。”
“等等大人,”见李烨要走,秦蓁小心将草堆内的四副枕头锁尽数拖出来,放于醒目之处,“您看,这是什么?”
李烨眼睛一亮:“这是你在草堆里发现的吗?”
“对!”将自己方才的想法如实告知,秦蓁道:“大人,我眼下能断定,朱氏的帮手就在这府中,而最大的嫌疑,莫过于马文墉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马二郎。”
“你为何会怀疑马二郎?”李烨蹙眉。
“因为,马二郎已有二十三岁,却至今未曾娶妻。”
“啊?”李烨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他有可能与朱氏通奸,共同谋害马文墉?”
“是不是通奸尚且不好说,”秦蓁摇摇头,“毕竟大人您曾告诉我,朱氏嫁给马文墉至今,一直无所出。但我能确定,这位马二郎与朱氏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默契。故而大人,您且去安排一下,谨防马二郎狗急跳墙、畏罪潜逃,让兄弟们将这御史府的前后门皆堵住,一旦我查实证据,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行,我现在就去安排,你且多加小心。”
李烨走后,秦蓁又将枕头锁埋回麦草堆。倘若这四副枕头锁真的是马二郎有意藏在柴房的,那么一旦获悉她秦蓁被关押在柴房,马二郎势必会坐不住,要么他自己,要么他的亲信,很快就会来查看。
刚将麦草堆恢复原样,秦蓁便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来得极匆忙,似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一般,暗道一声来了,秦蓁重新往麦草堆上一趴,闭着眼睛不动了。
不出所料,她刚装作昏死过去,柴房的门锁便一阵响动,继而“吱嘎”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此人进来后,迅速返身关上房门,还趴在门上聆听了一阵,确信没有人留意他,方偷偷摸摸往秦蓁这边摸过来。
他步伐不稳,呼吸急促,秦蓁虽是趴着的,却耳尖地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心中微微叫苦,一般,呼吸急促成这个样子,是准备干坏事,所以,这个突然溜进来的人,可是打算杀她灭口?
秦蓁平素巡街抓个贼偷儿的原则是,举手之劳就去做,搭上性命的事情绝对不干。所以,她本能想要跳起来。
可是,脑海里莫名便浮现出延祚坊狭斜爆炭饱经摧残的后背,以及她至今都未被拆卸下来的枕头锁。还有锦娘,那个年仅十二岁,却已尝尽世态炎凉,无依无靠的小姑娘。
在大唐,贱人的命永远不值钱,充其量比奴隶强那么一点点,却依旧摆脱不了被肆意打杀的命运。曾经,她秦蓁也是贱人,她也曾在猫耳胡同与白莽和白威乞讨为生,如今,她得以鱼跃龙门,不但摆脱贱籍跻身于良人,甚至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贵人,若连她都不为贱人们沉冤昭雪,可还有第二人,为爆炭和锦娘讨回公道?
咬咬牙,秦蓁终是忍住没动。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同时,潜入之人似乎也下定了决定,突然举起手里的重物,对着秦蓁的头狠狠砸下来……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