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枕头锁：间接证人
秦蓁几乎能感受到那重物带来的死亡阴影。即便她再想助人为乐,也缺乏舍生取义的勇气,故而,她双手撑地,心中默数着就要侧身翻滚。
动作尚未作出,却觉头顶威胁骤然消失,那偷袭她的人竟轻叹着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道:“作孽哟,不过是个年轻尚轻的小姑娘,昏都昏了,又何必伤及她性命?只管丢出府去自生自灭吧!”话毕,他扔下手中重物,弯腰来抓秦蓁的两条腿,想将她拖出门去。
秦蓁对袭击自己的凶器十分好奇,趁眼下趴着,她睁开一只眼往旁边斜睨过去,果见一把板斧被丢在地上,这板斧锈迹斑斑,斧刃上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豁口,一看便知,乃是被人丢在柴房的废弃之物。
秦蓁此时尚无法判断这名偷袭她的小厮,究竟是马二郎的随侍,还是朱氏的亲信,但小厮一进柴房便打算行凶,显然知晓枕头锁的秘密,怕走漏消息,打算杀人灭口。既然抱有杀念,又是知情者,那便没什么好客气,只管拿下带回六扇门拷问便是。一旦有了人证,即便朱氏和马二郎不承认,也难逃法网。
然而,今日这御史府柴房当真热闹,你方唱罢我上场,注定秦蓁无法轻举妄动。
她才打定主意,门板上便传来‘当当’两声脆响,小厮吓得身子一僵,竟将她随意往地上一扔,自己钻进麦草堆里藏了起来。
秦蓁登时哭笑不得,就这点胆量,还敢杀人?
她自腹诽,而那敲门人接连敲了十几下,始终不见有人回应,终是忍不住,竟推开门,悄悄走了进来。
秦蓁耳力颇好,只听这脚步轻柔,落地几乎无声,便知这回进来的,乃是名女子,且是一名小心翼翼惯了的女子,其身份,大约是伺候主子的婢子之类。
如果说,先前她告诉李烨朱氏和马二郎联手作案只是猜测怀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猜测基本已得到证实。所谓做贼心虚,马二郎和朱氏虽一个乃代理家主,另一个久居深闺、称病卧床,却皆耳聪目明,他们定是听闻汪大小姐的婢女以下犯上,被关进柴房惩戒,担心藏在柴房的枕头锁被人发现,专门派自己的亲信前来查探。
秦蓁大致可推断出,偷袭他的小厮,当是马二郎的贴身随侍,而后进来的女子,大约是朱氏的贴身婢女。通常情况下,主子有什么秘密都不会瞒着贴身仆侍,因为,犯罪的前期准备工作,需要有人抛头露面、四处跑腿。若小厮和婢女均为知情者,甚至是案件的参与者,那他们定然会有所交流,而交流的话题,十之八.九都与案情相关。
秦蓁在办案过程中,素喜听墙根儿,并非她品性不佳,而是许多重要线索和证词,嫌犯们都会咬死不松口,唯有利用非常手段才能获得。
果不其然,她才将前因后果想清楚,便听婢女轻声唤道:“小武哥哥,你可是在里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藏在麦草堆里的小厮“哗啦”一声,立刻钻出头来:“小彩妹妹,你怎么来了?”
“你果然在此!”看见他,小彩喜极而泣。然兴奋过后,她又惊恐地指着地上的秦蓁问:“你……你可是将这疯婢杀了?我们夫人就怕二郎犯糊涂,专门叫我赶来柴房阻止。我紧赶慢赶着跑来,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秦蓁听得频频皱眉,她不过只是趴在地上,这小彩是如何就将她看做一具死尸的?难怪方才小彩偷偷摸摸溜进来,只沿着墙根儿走,竟是怕她变成索命厉鬼啊!
正自腹诽,便听小伍道:“没有没有,小彩妹妹你且小声些,我没有杀她……”
“没杀她这斧头是哪里来的?”
“我……”小伍被问得一噎,眼见小彩又哭起来,他索性扶着小彩背对秦蓁席地而坐,柔声劝慰:“小彩妹妹你听我说,我们二郎确实命我来柴房瞧瞧,但二郎并未命我杀死这疯婢。是我自己,一开始觉得,还是杀死她灭口比较干净,只是,我来时,这疯婢便趴在草堆上昏迷不醒,而那东西均在草堆里埋得好好的,如此,我怎么也下不了手,毕竟,她再疯癫痴傻,也是条生命,故,我只打算将她拖出府去扔在路旁,由着她自生自灭。”
“小武哥哥你疯了吧?”小彩的声音里充满惊讶和责备:“汪大小姐刚刚入府,正与三娘一同逛园子,你此时拖着这疯婢出去,岂不是故意要让她们瞧见?就算遇不到她们,也总免不了遇见府里的下人吧?谁敢保证,没有人出卖二郎?
再者,这疯婢仅仅是被家丁拖进来时打晕,又没死,你这般拖着她出去,万一路上磕磕绊绊,把她弄醒了怎么办?难不成那时候,你惊慌失措再痛下杀手,将她灭口了不成?”
她这话颇有道理,小伍听后连连点头,“那依小彩妹妹之见,是等天黑再将她运出去,还是先将她五花大绑,再灌些安神药?”
“都不妥,她乃汪大小姐的婢子,汪大小姐不可能在咱们御史府待一整天,下午要回去时,这疯婢却睡不醒,咱们当如何解释?”
“那,我当如何处置她为好?”
“不处置。夫人说了,由着她在柴房里睡,汪大小姐离开时,总要将她唤醒了带回去的,如此,她不出去也好,省得在府里到处乱跑,伤及无辜。”
“可那些东西,要怎么办?”
“那些东西,夫人说不用管,横竖只是个疯婢,便是看见了,也不知是何物。倘若让这疯婢认出来,出去后大肆宣扬,那也是造化弄人,怨不得别人。”默了下,小彩又道:“夫人说的虽有道理,但现如今,她好不容易摆脱那混蛋,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如果仅仅因为那些东西便锒铛入狱,才是老天不长眼。故小武哥哥,我想,咱们俩还是将那东西刨出来,丢进粪池里去吧,那样才算一劳永逸!”
小伍和小彩正聊得忘我,且一看便知,两人乃是一对小鸳鸯,此时,小彩正将头歪靠在小伍肩膀上,小伍的脊背挺得笔直,放在身侧的双手,却神经质地抓握成拳,荏是谁,都瞧得出,他此时内心十分紧张。
然而,在这甜蜜的卿卿我我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静冷然的声音:“真的算一劳永逸吗?我不信你们御史府的茅厕一辈子都不掏挖,你们就不怕,下次请人来掏粪池时,将这四副枕头锁全都掏挖出来吗?”
小伍和小彩吓得身子一抖,倏地回头。
只见,秦蓁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正似笑非笑在身后看着他二人。
对上秦蓁微眯着,却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小伍心头一慌,想都不想,便去捡拾那柄破板斧。
只是,他将将握住,秦蓁已淡淡道:“我劝你好好想想小彩妹妹方才的话,在我后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而打杀衙门官差者,罪加一等,严重者,可株连九族,小伍,你真的想让马二郎和朱氏,由迫不得已的受害人,变成罪无可赦的杀人恶魔吗?”
“当!”小伍手里的板斧掉在了地上,他惊恐地瞪着秦蓁,连起身都来不及,便脱口问道:“你……你不是汪大小姐的疯婢?”
“自然不是。”
“那……那你是何人?”
“你说呢?”秦蓁莞尔:“马御史再遭人嫉恨,也是朝廷三品大员,难不成你们以为,他惨死延祚坊狭斜,朝廷就不会过问吗?”
“啊?你……你是衙门官差?”
他才惊呼着问出口,秦蓁已断喝道:“李大人,您可以现身了,虽说擒贼擒王、捉奸捉双,但有这两名奴仆和这四副枕头锁,也算人证物证确凿,无需再见马二郎和朱氏了,将这两名奴仆押回六扇门,便正式对马二郎和朱氏,实施抓捕吧!”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李烨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砰”地一声破窗而入。他面色铁青,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捉拿小伍。
“啊,不要啊!”小彩返身便跪,她趴伏在地,卑微地用额头叩击地面,失声痛哭道:“这位大人、官差姐姐,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们大人大量,就饶过我们家二郎和夫人吧,他们……他们着实太惨了……”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