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枕头锁：马家二郎
小伍心头一慌,来不及细想便俯下身,打算捡拾地上那柄破板斧。
将将握住,便听秦蓁淡淡道:“小伍,我劝你好好想想小彩妹妹方才的话,在我后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而打杀衙门官差者,罪加一等,情节严重的,还可株连九族。你若真想让马二郎和朱氏从迫不得已的受害人,变成罪无可赦的杀人恶魔,那就只管动手。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以你的胆识和身手,非但赢不了我,恐还会丧命于我手,你且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秦蓁并非危言耸听,大唐等级森严,小伍以奴仆贱人的身份袭击她这个半贵人,死罪难逃。她若不是念及小伍并非蓄意谋杀,内心尚存一丝善念,不忍将其赶尽杀绝,又怎会出声提醒?若小伍不识好歹、执意行凶,那就休怪她秦蓁心狠手辣了。
小伍再笨,也听得出秦蓁此言是为他好,手中板斧“当”地一声跌落在地,他惊恐地瞪着秦蓁,连起身都来不及,便脱口问道:“你……你不是汪大小姐的疯婢?”
“自然不是。”
“那……那你是何人?”
“你说呢?”秦蓁莞尔:“马御史再遭人嫉恨,也是朝廷三品大员,难不成你们以为,他惨死延祚坊狭斜,朝廷真的会不管不问吗?”
“啊?你……你是衙门官差?”
他才惊呼着问出口,秦蓁已断喝道:“李大人,您可以现身了,虽说擒贼擒王、捉奸捉双,但有这两名奴仆和这四副枕头锁,也算人证物证确凿。大人您只管将他二人押回六扇门拷问,便可正式对马二郎和朱氏实施抓捕,待圣上亲笔批文下来,开刀问斩便是!”
她话音刚落,李烨便如从天而降的天神,“砰”地一声破窗而入。他面色铁青,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捉拿小伍。
小彩吓得返身便跪,她趴伏在地,卑微地用额头叩击地面,失声痛哭道:“不要啊,这位大人、官差姐姐,是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们大人大量,就饶过我们家二郎和夫人吧,他们……他们着实太惨了。”
秦蓁微微眯起眼睛,她对李烨说的这番话,不过是吓唬之词,似小伍和小彩这种人,恩威并施乃是最好审讯手段。正常人经不住这种恐吓,都会跪地求饶,但,大多都是替自己和情郎求饶,秦蓁倒是头一回,遇到关键时候不顾自己和情郎,只惦记主子的奴婢。
心道难怪他二人如此蠢笨,依然受马二郎和朱氏重用,如此忠心耿耿,倒也难能可贵。
与李烨交换下眼神,秦蓁似笑非笑道:“噢?他们有什么惨,你倒是说说看?小彩,你和小伍都乃官宦人家的奴仆,即便没吃过猪肉,也当见过猪跑,我后唐律法森严,你们应该知晓谋害马御史是什么罪。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则,便是李大人想帮你们主子在圣上面前美言,也无从下手不是?”
“我们夫人和二郎,他们……他们……”小彩似被秦蓁说动,吞吞吐吐异常纠结,小伍亦红了眼眶,满脸欲言又止。
秦蓁再接再厉:“我明着告诉你们吧,我,不过是六扇门一名小小捕头,但这位李大人,却是刑部左侍郎、千牛卫中郎将李烨李大人,李大人眼下执管六扇门,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们主子,舍李大人,恐再无第二人。如今李大人金口玉言,他既承诺,必然一诺千金,因此,你们主子的性命在你二人一念之间,你们是否配合,且好好想想吧!”
李烨:“……”
这丫头倒是会自说自话,当着他的面儿,直接拿他去做人情,谁给她的胆子?话说,他承诺什么了,就一诺千金?马文墉这个案子,乃皇上钦批特办,他李烨头吃肿了吗,为着个不相干的朱氏和马二郎,就要跑去捋皇上的龙须?
眼角余光狠狠剜了秦蓁好几下,李烨心道,只当这丫头在放驴屁,反正只是两名小小的奴仆,结案后谁还管得了他们?若秦蓁非要一诺千金,就让她自己去面圣替朱氏和马二郎求情吧!
秦蓁说完这些话后亦心虚,偷偷斜瞄李烨,果见李烨一头黑线,俊脸板得比书案都平,她不敢继续挑衅,只好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我该说的都说了,既然你们嘴硬,那就去牢里反省吧!”
话毕,柴房门“砰”地一声,突然被人重重推开,“这位捕头姑娘何必咄咄逼人,花言巧语诱供两名下人呢?有什么尽管冲我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秦蓁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着白色翻领及膝缺胯袄子,套穿一件藏蓝襕袍的年轻男子,正迈步走进来。
瞧清楚他的容貌长相,秦蓁不由一愣。因见过马文墉的尸首,她有些先入为主,脑海中勾勒出来的马二郎,就算容貌比马文墉略胜一筹,也是个体型微胖,个头矮小,其貌不扬之人。然,此时站在眼前的,竟是个身高七尺半以上,体型偏瘦,却异常挺拔的年轻人。
没错,他很年轻,实在太年轻了,看起来,居然与美玉公子的胞弟赵小公子差不多年纪,只不过,赵小公子面上稚气未消,马二郎眉宇间却带着一抹阴郁,便是这抹阴郁,令他显得少年老成,俊美的脸庞竟有几分李烨特有的冷傲,周身,还笼着层寒霜般的威压,便是仅这般瞧着,都觉,是个极难亲近之人。
秦蓁下意识在心中描绘了下朱氏的外貌,朱氏遭前未婚夫退亲,在闺中一等就是十年,嫁给马文墉时,已年过二十五岁,后又与马文墉一起生活了五六年,怎么算,现如今,也该有三十几岁,而这马二郎,秦蓁瞧着至多不过十六七岁,他给朱氏当儿子都够了,岂会与朱氏有私情?可若没有私情,这两个人,为何会联手杀死马文墉?
在秦蓁打量马二郎的同时,马二郎却在一瞬不瞬打量李烨,很显然,他比小伍和小彩聪明得多,知道李烨才是真正的头儿,所以压根没将秦蓁放在眼里。
秦蓁倒也不在意,横竖她已经发挥完,既然正主儿都被引出来了,她自然该光荣退场,将舞台留给李烨发挥。故,她冲李烨呲牙笑笑,极不仗义地往墙角一坐,一副你们请便,我只是来瞧热闹的姿态。
许是她幸灾乐祸得太过明显,马二郎突然莞尔一笑:“久闻李大人威名,不想,手下尽是这般落井下石之徒,看来六扇门也不过如此,都是坊间百姓危言耸听罢了。”
秦蓁屁股才坐稳,便听这厮不咸不淡地开腔,说出来的话忒有深意,细品,竟有挑拨离间之意。
她生怕李烨耳根子软信了这话,忙不迭起身道:“喂喂,我说你这人年纪不大心眼儿倒不少,是爹娘未教好你,还是跟品行不良之人学的啊?你少搁这儿挑拨我与李大人的关系,我们六扇门如何,也由不得你个小屁孩瞎编排,你既然心疼小伍和小彩,那就从实招来吧,也省得我们大费周折。”
也不知是不是“小屁孩”这三个字刺激到了他,马二郎面上冷漠傲娇陡然被撕破,指着秦蓁破口大骂道:“你说谁是小屁孩?我乃御史府现任家主,便是你们刑部尚书,见了我也要称呼一声二郎,我……我要给圣上递折子,弹劾与你!”
秦蓁:“……”
她冲马二郎眨巴眨巴眼睛,继而转向李烨,压低声音问:“李大人,他继承他兄长的官职,也成三品御史了?”
“想甚?”李烨瞪她一眼,“不过是和美玉公子一样,在国子监中颇有声望,又因着马御史的关系,得过两次圣上口头嘉奖罢了,迄今,连面圣的机会都无。”
“哦,是这样啊!”秦蓁夸张地拍着胸脯,大口喘气:“当真吓死我了。”
下一瞬,她便开始冲天翻白眼,“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不过是受两次圣上口头嘉奖嘛,有甚了不起?我秦蓁得到的圣上嘉奖可还少?哪次不是正式公文?若真拿出来,砸也能砸死你。切!说到底,还是个小屁孩,这般恼羞成怒、沉不住气,比那赵小公子,原也强不到哪里去。”
“你……”
“我甚我?我可有说错?你兄长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养大,给你吃穿,给你贵人身份,还让你进国子监读书,你及冠之后不思回报就算了,反而恩将仇报将他杀害,你的良心,可是被狗吃了?”
“我没有!”大约是被秦蓁戳中软肋,马二郎脱口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他,可他就是个畜生!畜生!倘若我不杀他,那最后死的人,必然是我嫂嫂和我!”
才说完,他自己便愣住了……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