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李烨脸色越来越难看,秦蓁吓得身体往前一扑,闭上眼睛便嚷:“打吧打吧!五百军棍我是承受不住的,跑二百圈大约也会要了我的小命,大人您方才金口玉言,说我是女子,跟云琅他们不同,您会对我网开一面,还说今日之事并非我的错,委实与我无关。这些话我可都铭记于心,故而您小惩大诫,就意思意思,随便打我两下得了。”
这番话委实喧宾夺主,但秦蓁的声音却有些发颤,语气中还带着明显外强中干,大约是紧张过度,她满脑子都是跟李烨讲条件,并未发现,自己此时的动作,有何不妥。
之前因为腿麻,她始终蹲着起不来,李烨心疼她,蹲在她面前安抚,两人乃是面对面,此时秦蓁这般一扑一趴,好死不活便趴在了李烨腿上,而她因为害怕,一个劲儿地往李烨怀里钻,小脑袋跟只不安分的猫儿似的到处乱蹭乱拱,不停点火。
她只顾自说自话,李烨的身体,却在一点点变得僵硬。
若非他与秦蓁朝夕相处,异常了解秦蓁的脾性,他定会以为,秦蓁此举乃是投怀送抱,有意勾引他。
也是见惯了秦蓁每回馋猫附体时,做出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此时秦蓁因何这般,李烨多少能猜到。
想这丫头每每做了坏事,话都特别多,头脑发热时,更是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也许是贾伟杰对他们兄妹三人管教甚严,从小到大,但凡做了坏事,都会让她趴下,撅起臀部承受一顿好打,故而此时,秦蓁趴下就将自己的臀高高撅起,两只手还捂着眼睛,一看便知,正外强中干又提心吊胆地等他来打。
简直无语,这丫头还是吃奶的娃娃吗?都这么大了,还改不了这种习惯,犯了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让人打她屁股?哭笑不得的同时,李烨也有些心痒难耐,竟鬼使神差想伸手摸一摸秦蓁奋力撅起的挺翘圆臀。
可转念再想,这丫头如此无遮无拦地往他怀里趴,可不是将他李烨,也看成了贾伟杰那般的糟老头子,因此才这般毫无防范吧?
糟老头子?自己仪表堂堂,荏谁看见不赞一声青年才俊?怎地偏偏到这丫头眼睛里,他就变成她爹爹一般的存在了?
这般想着,李烨的脸色,莫名又阴沉下去。
秦蓁哪里知道李烨一直在脑补,她儿时淘气,经常在猫耳胡同一带干坏事儿,义父每回罚她,她都会像此时趴在李烨腿上这般,自觉地趴在义父腿上挨抽。
倒也并非她喜欢这种姿势,而是她怕疼,这般挨揍自己看不见,感觉就没那么疼,且将脸埋进义父怀里,若疼得痛哭流涕,也方便随时将眼泪鼻涕蹭在义父身上,怎么都算暗戳戳报了仇。
故而,方才瞧见李烨那酷似早年间义父发怒时的表情,她连想都不想,便如鸵鸟般这么干了,只想着李烨打她一下,她就将鼻涕擤在他身上,若打狠了,再偷偷往他里衣内啐两口唾沫,总不能让李烨白打。
这边算计好了,李烨却半天都没有动静,秦蓁生怕自己憋着的那口气散了,急得不得了。
毕竟这挨打也是门技术活儿,与锐刀子和钝刀子割肉道理相同,锐刀子割肉虽痛,却只一下,忍忍便过去了,而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那撕心裂肺的痛感,没有人忍得过去。故而,秦蓁将臀撅得更高些,嘴里直嚷嚷道:“快呀大人,您还在等什么?早死早超生,我已做好准备,您就快些动手吧,我受得住。”
李烨本就不爽秦蓁将他当做老爹,此时秦蓁不停催促,愈发不快,蹙眉问:“你真的想让我打你?”
“嗯嗯,”秦蓁的思维依旧停留在自动领罚,罪行减轻上,趴在李烨怀中一个劲儿点头。
这屋子向阳,虽已入冬,阳光充足时,屋内却暖融融的,此时两人穿的都不算多,秦蓁该死的小脑袋只要一动,便会隔着衣衫,在李烨肚腹上蹭啊蹭,几乎要将李烨蹭的火起。
李烨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哪里受得了这般撩拨?他只觉软玉抱怀,恨不得直接将这毫无自觉性的臭丫头扑倒,狠狠将她软乎乎的小身子揉搓一番过足了瘾。
忙凝神屏气,他哑着嗓子问:“你的意思是,让我,用……手打?”
“废话啊!”秦蓁哪里听得出李烨语气中的暧昧和不自然,想都不想便脱口道:“不用手打,难道还要用嘴咬?大人您不是号称‘玉面阎君’吗?怎地现在变得如此黏黏糊糊?就是受罚挨打,您快些打完便是,做甚这般优柔寡断?您不爽快,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李烨:“……”
黏黏糊糊,不爽快?他在考虑要不要冒犯她,她倒好,居然还嫌弃他?这丫头究竟知不知晓自己在说甚?到底有没有一点儿身为女子的自觉性?
不过?
视线下垂,再扫一眼秦蓁此时憨态可掬的模样,李烨不由生出几分逗弄之心。
他用左手掬住秦蓁的下巴,将她的头扭过来些,再缓缓扬起自己的右手,坏笑道:“既然你如此盛情相邀,我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不过蓁蓁,你且瞧清楚,我可真要打了,就用我这只手。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也是第一次用手打人犯的屁股,以示惩戒,故,待会儿若是没轻没重,你可别哭,且我若不慎捏了你一下,或揉了你一下,你都不许怪我非礼你,毕竟,这是你自己强烈要求的。”
话音刚落,李烨的大掌便“啪”地一声落下,不偏不倚,堪堪落在秦蓁的翘臀上,而他似有意提醒,大掌落下后也不急着收回,竟似笑非笑看看秦蓁,又在秦蓁臀上缓缓一揉,这才用两根手指,掐住一块皮肉,往上一提。
秦蓁先是一呆,继而,“啊”地一声,杀猪般惨嚎起来,将将嚎了五六嗓子,她却如炸了毛的小奶猫,腾地弹跳起来,嘴里大喊着“色狼”,对着李烨的俊脸就是一拳。
李烨今日委实被秦蓁折腾得有点惨,脑子里总想着要怎么报复回来,秦蓁热情相邀,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他没料到秦蓁如此粗野,都嚎成那样了,还不忘打他。他来不及躲闪,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不曾想,这一拳是秦蓁卯足了力气轰出去的,且不偏不倚,刚好轰在李烨俊挺的鼻子上。李烨只觉鼻子一酸,两道热乎乎的液体,已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李烨:“……”
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这丫头是个粗野的,做甚每次都要去招惹她?前些日子被她咬破皮的脸才将将长好,今日,鼻梁骨不会被她打断吧?
话说回来,别的女子吃了亏,都只顾着捂脸哭鼻子,为何换成这丫头,就变成了打人?
秦蓁一拳将李烨的鼻子打出血,自己也吓愣了。
但她惯会恶人先告状,本就因为被李烨吃了豆腐,又羞又恼,眼见李烨模样甚惨,生怕他恼羞成怒加重责罚,索性“哇”地一声,张嘴就哭,边哭边喊:“呜呜……我要回京兆府,我要回猫耳胡同,大人您平素欺负我便罢了,如今这般放浪形骸,可是将我也当做狭斜里的花娘了吗?呜呜……我要回去跟义父、大莽和小威说,大人您是色狼,占我便宜,居然……居然摸我屁股。”
喊完,她猛一跺脚,扭头就跑到屏风后面去了。
东厢房以前就独独一间,李烨怜惜秦蓁是女子,一间房不方便,便在屋内置了一排屏风,将屋子隔成内外两进,外间平时秦蓁可当做客厅,里间便做卧房。
秦蓁本来哭喊着跑进里间,是想爬上床榻钻被窝的,因为话本子上都这么写,被人欺负了的弱女子,应该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光着脚缩在墙角里魂不守舍、暗自垂泪,哭累了,直接晕过去,只有这般才够惨,也只有这般,才最容易勾起别人的同情。
她脑子转得极快,衣衫不整、披头散发那个还是算了,毕竟是她自己言行不周到,李烨才会冒犯,若做太过,万一被李烨扔进大牢里去灭口,就得不偿失了。
光脚坐在墙角里也不行,眼下都入冬了,屋子里阳光再好,那墙角也是阴冷的,万一自己哭累了真在墙角睡着,冻死估计都没人管。
秦蓁想来想去,认为还是爬到床上,钻进被窝里最划算。
六扇门的杂务比京兆府要多许多,她从调过来之后,就没有休沐过,整日跟着李烨东跑西颠,人都快累散架了,今日若能借题发挥,赖在寝室内美美补一天觉,那才是人生一大圆满。
念及此,秦蓁脸上的笑容绷都绷不住,一头扎进被褥中。
然,刚趴下,她又似想到什么,腾地站了起来……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