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断掌劫：李烨应邀

李烨吃了秦蓁一拳,十分狼狈,却并未生气。

他心里清楚,确实是自己玩笑开太过,表现得猥琐了些。

秦蓁平素虽与大伙儿称兄道弟,男女之事上却非常自重,没想到便罢了,既然意识到男女有别,他去碰她的臀,以她的性子,不打他才叫怪。所以这一拳,他挨的着实不冤。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李烨活了二十载,从不近女色,便是与汪柔儿相处,也是举止得体,不曾有过任何肢体接触。在认识秦蓁以前,李烨甚至以为自己喜好特殊,不喜女子。

然,遇到秦蓁后,很多事情都变了。以前他李烨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冷血残忍、心狠手辣,可是现在,他变得爱闹、爱开玩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见到秦蓁,他就会变得嘴贱、手也贱,总是各种忍不住,莫名其妙就想触碰秦蓁。或揉一下秦蓁的发顶,或捏捏她的脸蛋,或在她脑门上弹个爆栗,甚至将她夹在腋下,凑过去在她耳朵上轻咬一口。总之,没来由的,只要能触碰秦蓁,李烨内心就会产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甜丝丝的,没有勾心斗角,不带任何功利,仿佛上好佳酿,李烨品尝过一次便上了瘾,至此乐此不疲,越来越贪婪,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李烨心里明白,秦蓁并非对他不设防,之所以总是好脾气地由着他搓圆捏扁,是因为,他是她的债主。

最初,她怕他逼债,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做的再过分,她也忍气吞声,后来相处久了,彼此越来越熟悉,秦蓁对他的感情也复杂起来,有欣赏,有崇拜,有尊敬,有畏惧,或许,还有一丁点喜欢。正因此,她才会纵容他,任凭李烨予求予取。

李烨比谁都清楚,秦蓁乃未出阁的姑娘,便是为了她的清名,自己也不该与她如此亲密。可他舍不得。从认识秦蓁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贪嘴的孩子,爱上了和秦蓁在一起时,那种轻松简单,毫无压力的快乐。哪怕明知他们没有未来,明知长期以往下去,有损秦蓁的名誉,李烨还是不愿放过她。

知道秦蓁是吃货,他用美食诱惑她。知道秦蓁审时度势,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以顶头上司的名义逼迫她,一次次让秦蓁在美食和淫威的软硬夹击下屈服。

其实,秦蓁最初并不习惯他总是摸她的头,捏她的脸,对她动手动脚,她会恼怒,会生气,是他李烨,像驯化猫儿般,每每在她情绪爆发时,适时地拿出美味化解矛盾。久而久之,便将秦蓁养成了,只要与他在一起,就不存在性别差异,他李烨想怎么对她,她都能坦然接受的习惯。

秦蓁在感情上迟钝,李烨却不迟钝,他虽没有爱慕过哪个女子,却大致猜得出,自己应该是对秦蓁动心了,再谦谦君子,他李烨也是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软玉抱怀,他若毫无反应,甚至连摸都不想摸一下,才是怪胎。

所以秦蓁哭喊着跑进里间,李烨与其说生气,倒不如说焦虑,他怕秦蓁气性上头,真的回猫耳胡同,回京兆府去,有心跟进去劝慰一番,又怕于理不合火上浇油。思前想后,李烨突然想起一件事,目光复杂地盯着屏风看了两息,他终于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秦蓁本想耍赖皮爬上床去假哭,却陡然想起自己的那个喷嚏。

李烨有严重洁癖,总不能一整天都顶着她的鼻涕口水跑来跑去吧?原本李烨跟来东厢房,也是打算让她服侍他洗漱的,方才自己一通无理取闹,搞得不欢而散,总得有个人先服软缓和气氛才行。

李烨傲娇惯了,平素打杀他他都不可能低头认错,今日他屡屡吃瘪,气急败坏下掐她屁股以示惩戒,又怎么可能指望他来道歉?所以,还是得秦蓁来做这个服软的人。

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吵了架得立刻解决,不能拖,秦蓁不装哭也不赖床了,三两步走到洗脸架前,端起清水就往外走,嘴里还颇为尴尬道:“那个……李大人,我想起来,您今日要去太尉府,还是先洗把脸……”

话未说完,秦蓁便愣住。外间哪里还有李烨的影子?李烨,竟不告而别了。

却说,李烨从东厢房出来后,便离开六扇门,直奔太尉府。

当日,御史府骤然传出朱氏暴毙的消息,李烨打探清楚情况后只身入宫,将朱氏亲笔书写的罪己书呈与明德帝,他所叙述的案情始末,也正是朱氏独立承担罪责的那套说辞。

可想而知,当明德帝得知自己最信任的言官,居然是个长期对女子施虐的变态时,心情有多复杂。

御史大夫的官阶不高,却代表着皇家颜面,马文墉曾是朝堂之上最活跃的一名宠臣,连明德帝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文臣武将都因受马文墉的弹劾锒铛入狱,现如今,马文墉的死亡背后,却隐藏着如此不堪的内幕,明德帝的第一反应便是家丑不可外扬,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草草收场。

然,圣旨尚未写好,朱夫人和马二郎便敲响了登闻鼓,还有国子监众监生和御史府阖府下人们,集体在玄武门外跪求请愿。纸包不住火,案情终于被陈情到了金銮殿上。

所谓树倒弥孙散,墙倒众人推,在听完李烨陈述案情,无论曾经与马文墉交恶的政敌,还是马文墉的至交好友,都迫不及待上来踩他一脚。甚至有人弹劾御史府,道御史府乃是一贼窝,里面的人没有一个干净的,当血洗御史府,方能制止住悲剧再度发生。

若非有汪太尉出面力挺李烨,说服皇上传召马二郎和小伍等人觐见,亲眼目睹了他们身上的伤痕,只怕那天案情要被带偏,御史府阖府上下,均会被叛斩立决,白白屈死于菜市口。

那日迫于压力,明德帝当庭宣布朱氏无罪,不但替朱氏正名,还道马文墉罪有应得,革除其御史大夫职务,死后鞭尸,不得立碑撰文,其子女终生为奴,永世不得入仕。鉴于马二郎亦是受害者,不追究其连坐之责,御史府更名为马府,由马二郎任家主,自行发扬光大。

横竖马文墉不能行人道,膝下无子女,这道圣旨对于活着的人影响不大,但对于死去的朱氏来说,却无异于达成了她毕生追求的夙愿。至此,这起震惊朝堂,乃至震惊整个长安城的离奇案件,终于落下帷幕。

只是,案子结了,案子以外的事情,却尚未完。

正如秦蓁所料,明德帝乃是一明君,他洞察秋毫,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天子的眼睛。李烨此番虽是为民除害,但所作所为,却等同于给天子设了个圈套,白白让天子吃了个暗亏。天子就是天子,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李烨乃国之肱骨,明德帝倒不至于杀了他,但总免不了心存罅隙。

若当日皇上就把这口腌臜气发出来,哪怕将李烨拖去玄武门外狠狠鞭笞一顿,这一页也算顺利揭过,偏偏那天结案,皇上并未责罚,反而夸赞李烨心思缜密、刚正不阿,只是,连金銮殿外值守的金吾卫都瞧得出,那天皇上心情不好,看李烨的眼神复杂到令人纠结。

想一名臣子,被天子忌恨住,能是什么好事儿?距离枕头锁一案已然过去了十几日,连延祚坊狭斜爆炭身上的枕头锁,都被秦蓁拆卸掉,伤势业已好转大半,李烨却隔三差五被召进宫里去耳提面命。

天子倒也不为难他,要么训斥人的时候,让李烨旁听,要么让李烨在养心殿外干等,似乎从未刁难过李烨,可李烨最近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整日忧心忡忡。

说起来,李烨失宠大约是最近半个月来,朝堂上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了,平素李烨为人清高孤傲,虽不与人为敌,却也不怎么同人交好,故而他出事,多的是看热闹看笑话之人,罕有真心帮他的。

当然,也不是绝对,在这罕有帮他之人中,顾爽就是一个。顾爽清正廉洁,在朝中口碑颇好,只可惜,明德帝原本对顾爽就不咸不淡,哪怕顾爽每隔两日就递一次折子为李烨鸣不平,也终是雷声大雨点小,激不起任何水花。

除了顾爽,还有另一人支持李烨,此人便是汪太尉。汪太尉的分量与顾爽不同,他乃三朝元老,对明德帝有从龙之恩,如果说,纵观整个朝堂,明德帝最信任的大臣是宰相赵敬业的话,那么,最敬佩的人,便是汪太尉了。

故,有了汪太尉的鼎力相助,李烨想要翻身易如反掌。而今日,便是李烨应邀,来太尉府商议要事的日子。

只不过,李烨此番前来,最重要的目的,并非恩师汪太尉,而是汪柔儿……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