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断掌劫：太尉回避

太尉府内,汪太尉刚刚端起早膳,粥还没喝进嘴里,便有婢女来报,道大小姐处罚了一名婢女,那婢女气性大,竟悬梁自尽了,现下大小姐又开始在屋子里砸东西,竟将两名贴身服侍她的老婢打得头破血流。

汪太尉“砰”地一声放下碗,终于黑着脸站起身来。

他最近真的要被柔儿气死了,十几天前,李烨登门造访,请求他准许柔儿携六扇门女捕头秦蓁入御史府,协助他们勘察枕头锁一案。汪太尉见柔儿痛痛快快答应,还以为这是件好事,不曾想,柔儿却阳奉阴违,酿下大错。

那天,汪太尉瞧见柔儿满脸不高兴地回来,便知事情不顺,叫来随行婢女一打听,竟是柔儿争风吃醋,非但没有配合李烨和秦蓁调查案子,还处处为秦蓁设置障碍,先是在御史府大门口将秦蓁痛殴一顿,后来,竟请出御史府家丁,直接将秦蓁锁进了柴房。

自己的学生什么脾性,汪太尉最清楚不过,若非狂傲自负、目中无人,以李烨的本事和出身,岂会是现在这么个小小的三品左侍郎?恐怕连他这个太尉,都要给那小子让贤呢。这样恃才自傲,又极其护犊子的李烨,会允许有人欺负他的手下?

不出所料,再追问下去,婢女道,那日李烨破门而入,一直在柴房保护秦蓁,后来更是在柴房临时设置审案堂,才令案情真相大白。

当时汪太尉心头便一惊,暗道不好,即便柔儿是他的女儿又如何?那秦蓁,可是李烨如今的心头好呢,若李烨不为此事恼怒柔儿,那才叫见鬼。

故那日,汪太尉非但没有宽慰汪柔儿,还将柔儿好一顿训斥,训完之后,他名贴身小厮专门去六扇门请李烨过府来叙话,李烨却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了。到了第二日,朝堂上相见,李烨只冲他点了点头,竟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错肩而过。

柔儿听说此事之后,便开始闹情绪,顿顿不出来用膳不说,还动辄砸东西、打骂下人,把好端端一个太尉府,闹得鸡犬不宁。

汪太尉心里明白,柔儿这般闹脾气,其实是在逼他,柔儿想见李烨,想让他带话,寻个由头请李烨来府上相见。

女儿的婚事乃是汪太尉的心病,他自然乐见成全了这对小儿女。问题是,李烨正在气头上,别说请不来,就算能请来,汪太尉也没脸再叫人去请,自家女儿帮了倒忙,他这个做恩师的,连与李烨说话的颜面都没有,怎么可能继续跟着柔儿一起胡闹?

更遑论,枕头锁那个案子,李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给圣上设了套,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圣上吃了个哑巴亏,虽然当日没有处罚李烨,这十几日来,却处处给李烨添堵。而朝中,除了个不大入圣上眼的顾爽外,几乎无人帮李烨说话,同僚们都在等着看李烨笑话,李烨腹背受敌、应接不暇,整天手忙脚乱,哪有时间跑来太尉府与柔儿花前月下?

因此,汪太尉虽心烦,却一直耐着性子,憋着火气,不与柔儿一般见识。

可他毕竟年纪大了,昨日被柔儿闹得太狠,一夜未眠,今早起来头痛欲裂,没办法,命人进宫去向皇上告了一天假,这不,刚刚端上饭碗,柔儿又闹开了。

今日这事闹得实在过分,上吊而亡的那名婢女,原是在外院服侍柔儿的一名突厥女奴,今日也是不长眼,她不知怎么进了内院。

原本遇到这种事情,将那女奴训斥一顿,罚跪两个时辰也就罢了,可柔儿硬是以偷盗为名,将女奴剥光的衣裳,绑在院中一棵大树上鞭笞,还召集阖府下人过去围观。

即便是突厥贱奴,也是个人,也有自尊,那女奴好歹是个尚未出嫁的女孩子,哪里经得住这般羞辱?在被打得遍体鳞伤,抬回下人房之后,一时想不通,便寻了短见。

大唐贱奴的命不值钱,被主家处罚致死,跟死了条狗没甚区别,更何况女奴还是名突厥人。可汪太尉实在不想让女儿养成这种残忍冷血的性子,今日柔儿可以折磨死一名突厥女奴,明日,她就有可能亲手处死更多府里的下人,任由她发展下去,迟早,柔儿会变成一个暴虐嗜杀、面目可憎的女子。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双手沾满鲜血的女子,李烨冷心冷肺,从不近女色,却对秦蓁发自内心的欣赏,是为何?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秦蓁聪慧,能成为李烨的左膀右臂,更是因为,秦蓁的乐观活泼、随遇而安和八面玲珑,那样的女子,便是他汪太尉能年轻二十岁,也会想要娶回家来当开心果儿,随时随地为自己解闷。

忧心忡忡地随婢女出了门,才要往后院行去,管家突然来报,道李烨登门造访,指名道姓要见柔儿小姐。

汪太尉一听就明白了,所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不,人家寻上门来了吧?

汪太尉最担心的,就是李烨一直不来,这件事拖的时间越长,说明李烨气性越大,一如当今圣上,始终不处罚李烨,就会一直如鲠在喉,一旦某天爆发出来,势必会变成要命的大事。

倒不如像现在,李烨登门来寻仇,汪太尉反倒松了口气。还能找上门来,就说明李烨仅仅是一时气恼,并未想过与太尉府绝交,那么,好生让李烨出了这口恶气,自然没事儿了。

当然,汪太尉也有点担心自家女儿,毕竟柔儿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半分委屈。可事情是柔儿自己惹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总得柔儿自己再去解开这疙瘩才行。不管怎么说,李烨绝不会殴打伤害柔儿,顶多训斥一顿,骂两句难听话泄泄愤而已。

念及此,汪太尉索性不往后院去了,也不与李烨相见,只让管家告诉李烨,柔儿正在她自己的院子里打骂下人,还闹出了人命,让李烨好好管教管教柔儿,汪太尉自己,则牵了马,走后门入宫面圣去了。

李烨在客厅候着,没等来汪太尉人,却等来了汪太尉的话,他是个聪明人,一听管家带的话,便明白了汪太尉的意思。原本他今日就是来替秦蓁,向汪柔儿讨要公道的,汪太尉若在,指不定还麻烦,现如今汪太尉自行回避出府,倒省了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因此,他也不多言,让管家前面带路,径直前往汪柔儿居住的西院。

刚一进门,一只花瓶便迎面砸来,管家吓得厉声尖叫:“大小姐使不得,您砸到左侍郎大人了。”

听见“左侍郎”三个字,里间喧闹的嘈杂声立刻停止下来,继而传来汪柔儿焦急的催促声:“快点啊,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贱婢,连梳个头都不会,快点给我梳个最漂亮的发型,我要戴那支牡丹花的金簪,子正哥哥早就说过,那支金簪富丽堂皇,戴上最能体现我后唐泱泱大国的威仪。”

李烨在外间听的频频皱眉,他以前还说过这么浅薄的话吗?戴上富丽堂皇的金簪,就能体现后唐威仪?那是不是在猪脖子上绑条华丽的红绸,猪也能变成人见人爱的大美人儿?

想到红绸和金簪,不知怎地,李烨脑海中,便浮现出秦蓁那张素面朝天的脸来。秦蓁平时从不施粉黛,亦不做女子装扮,但看在李烨眼里,却觉她又嫩又软,像胖乎乎的人参娃娃,只是瞧着,他就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不过,貌似秦蓁穿上女装,也是极美的,想当初,秦蓁为引出元翼,入平康坊北里玉团楼,专门随爆炭丽娘学舞,结案那日她以花魁舞娘的身份露面,一出场,不知惊艳了多少双贪婪的眼睛。便是他李烨,也是那一日才知,秦蓁原来恢复美娇娥的身份,竟是那般楚楚动人,那般娉婷玉立,那般婀娜多姿。

没有了人参娃娃般胖乎乎的婴儿肥,秦蓁的美,是令人瞠目的,多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浓一分太艳,浅一分太淡,过一分太俗,欠一分,又觉心有不甘。

那日,李烨才算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在他李烨眼里,那日的秦蓁,当之无愧乃这长安城中,最美的女娇娘,他的心,或许那一日就丢了,或许,在那之前,就丢了,总之,捡走他心的女子,叫秦蓁。

可是,对这位红颜知己,好像自己从来都只知道买美食投喂,竟是一次都不曾给她置办过女子华服,和金银首饰。他李烨,是不是太迟钝,太亏欠着蓁蓁了?

李烨突然有些坐不住了,他讨厌等人,既然汪柔儿半天都不出来,那他还是先去办正经事吧,回头再来算账。

然,他将将站起身,便听一女子唤道:“左侍郎请留步!”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