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美人咒：田螺哥哥

秦蓁被怼了个灰头土脸,委实莫名其妙,但她不记仇,亦不喜与自己过不去,故而嘴里嘀咕两声“有病”,也不往心里去,只拿了碗筷往厨房走。

哑婆婆一直在厨房忙碌,瞧见秦蓁进来面上一喜,压根不用秦蓁吩咐,已递上一碗热乎乎的姜茶。姜茶里放了不少黑糖,远远闻着便觉极香,秦蓁灌下一口,只觉浑身筋骨舒展,昨夜疲惫、阴寒竟似被驱赶走大半。

三两口将姜茶喝尽,才舒舒服服喘了口气,哑婆婆又递过来一大碗汤饼,那汤饼以羊肉羹为底,用小火慢慢将肉块熬煮成糜,麦香中混着肉香,又酥又软,含一口在嘴里,只觉人都要化了。

而最重要的是,哑婆婆心细,她知衙役捕快们出去巡街辛苦,早膳过一分烫嘴,欠一分吃下去难免胃里难受,故而无论姜茶还是汤饼温度皆刚刚好,秦蓁食用之后,只觉从嘴里到心里,全都暖融融的,极是熨帖。

她感激地冲哑婆婆笑道:“谢谢您了,早知您有这等厨艺,又这般贴心,李大人就该好好给您医治手臂,让您更方便掌勺才是。”

秦蓁说这话完全是嘴快,并无他意,说出后方觉不妥。但她惯会装傻充愣,既已说错,索性将错就错,又盛出半碗汤饼,只吃的连连叫好。

果然,哑婆婆初时冷不丁听见她来了这么一句,惊得面如死灰,随后见秦蓁没事人般只埋头苦吃,言行举止及目光神态与之前无异,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她趁秦蓁不注意,忙转过身去悄悄拭泪,待调整好情绪,方从小蒸锅内端出一碗热乎乎的蛋羹递给秦蓁。

秦蓁见她比画手势,便知这碗蛋羹乃是给媚娘留的,心中无比感叹,她也不戳穿哑婆婆的偏心,端了蛋羹就走,嘴里却嚷嚷道:“哑婆婆您又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媚娘开小灶啊,也不知媚娘哪来的好福气,每日您都给她开小灶。这眼见着她都胖了一大圈,再这么吃下去,日后该嫁不出去了。

依我看,这碗蛋羹得让媚娘和大郎、二郎一起分食,好东西要兄弟姐妹一同吃才香,更何况二郎抽条,大郎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将媚娘身上的小肥肉匀一些给他俩才好。”

才出了厨房门,便听里面“扑通”一声,似双膝着地的声音,继而传出压抑又隐忍的哽咽声,秦蓁没有回头,亦未掀开门帘去瞧,这世上种下什么因,便会收获什么果,因果轮回谁也逃不掉,虽说慕容氏亏欠江二娘,将满腔忏悔和愧疚补偿报答在媚娘身上没什么错,她却不希望媚娘被惯养得骄纵,毕竟溺爱比严厉更可怕,慕容氏既已有了新身份,还是忘却前尘往事,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比较好。

到底放心不下,秦蓁直接将蛋羹端去西厢房。张青等人不知何故尚未回来,西厢房主寝室内除了媚娘三人外,倒也无旁人。

以前秦蓁来过西厢房,当时这里汗水味儿、屁臭味儿、脚臭味儿,什么怪味儿都有,脏衣脏鞋袜更是扔的随地可见,秦蓁冷不丁进来,还以为自己进了乞丐窝棚,直呼这世上男人都一样,甭管贵人还是贱民,只要是男人,骨子里都是邋遢窝囊的。

当然,白莽和白威除外,义父医术高超,最见不得邋遢,自从将他们仨捡回去后,便要求他们各自将自己收拾干净,不管身上还是物品,包括床榻以及寝室、庭院,但凡有一处不整洁,都会换来一顿好打。

故而秦蓁三兄妹从小就好干净,尤其是白莽,日常衣物洗涤缝补的比女子都要整洁。若严格论起来,三兄妹中倒数秦蓁最不讲究,儿时秦蓁偷奸耍滑,亦多是白莽替她收拾。可即便如此,秦蓁见到西厢房里那一幕,还是掩鼻而逃,发誓这辈子再不踏足。

今日倒是奇了,西厢房内干干净净,屋内不但熏了香,便是青石地面,都像是被水洗过,光可鉴人。秦蓁将蛋羹递给三人,随口问:“哟,这西厢房旧貌换新颜啊,可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西厢房多了位勤劳的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的故事乃是秦蓁听折子戏听来的,她又讲给大郎、二郎和媚娘听,此时三个小人儿听她这般说,皆掩唇偷笑。大郎到底年长些,笑过后眉眼清亮道:“蓁蓁姐姐,不是田螺姑娘,是田螺哥哥。”

“诶?”秦蓁挑眉:“何为田螺哥哥?”

“就是李烨哥哥呀!”媚娘嘴快,拍手接口道:“李烨哥哥说,西厢房太过脏乱差,大郎哥哥和二郎弟弟住在这里,都被熏成咸菜了,故而规定,每日由两名千牛卫哥哥负责打扫,大家轮流,李烨哥哥每日都要来察视,倘若不合格,便让当日打扫的千牛卫哥哥吃臭袜子。”

“噗嗤……哈哈哈!”秦蓁一下子笑喷了,这还当真像是李烨能干出来的事儿。

话说,她倒是漏了李烨,李烨可不是爱干净吗?还是个极爱干净,甚至连白莽都说有洁癖之人。只要一想到李烨那样纤尘不染,又龟毛讲究之人,走到西厢房来被满地臭袜子包围,秦蓁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孩子们见她笑,也跟着笑,倒似比过年更热闹些。

媚娘主动将蛋羹与大郎、二郎分食,二郎像只饿红眼的小老虎,明明才用过早膳,媚娘一勺蛋羹喂至嘴边,依旧来者不拒,直吃的眉开眼笑,无比香甜。大郎吃相比二郎斯文许多,且他年龄最大,乃是长兄,故而媚娘每一口喂过来,他虽不推拒,却总是目光怜惜疼爱地伸手揉揉媚娘的发顶,这才堪堪接过。

此情此景,令秦蓁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幼时与白莽、白威相濡以沫的日子。

她小时候可没媚娘这般乖巧懂事,那时候天天沿街乞讨,却从未吃饱过肚皮,有时饿急了还会带着小威去偷,大莽知道后总会揍他们,但揍过后,却又总是将自己辛辛苦苦讨来的残羹剩饭让秦蓁和小威先吃,而秦蓁和小威亦不客气,从不问大莽可有先食?

直到有一回,大莽去讨回半块脏兮兮的肉夹馍,她和小威见之眼都红了,狼崽子般夺来就吃,吃完后,才发现大莽早已饿晕过去。那日夜里大莽发高烧,昏昏沉沉间始终在喊饿,秦蓁和小威方恍然,原来大莽每回告诉他们他早已吃过,都是骗人的。

秦蓁犹记得那晚她和小威生怕大莽死掉,两人一个守着大莽,另一个绞尽脑汁弄吃的,她在树洞里挖出一窝肉乎乎的白虫,也不知是甚,咬了一根但觉味道还不错,且没将自己毒死,便与小威捣碎了,一股脑灌进大莽嘴里。

至今秦蓁都不知,究竟是不是那窝白虫为大莽赢得了最后生机,但从那以后,她和小威最怕大莽说自己已经吃过,每回讨来吃食,他二人都要眼睛不眨盯着大莽吃下去一半,才放心大胆大快朵颐。

这习惯延续了很多年,便是义父后来收养了他们,现如今兄妹三人都已长大,依旧未改,无论多贪吃,无论吃什么,秦蓁和白威,都会惦记着白莽。

媚娘与大郎和二郎的相处方式乃秦蓁最乐见其成的,她由着兄妹三人瓜分美食,自己悄然退出。

心中惦记的事情都有了着落,秦蓁困意上来,连泡脚都来不及,便回到东厢房,一脑袋扎进被窝呼呼大睡去了。

李烨恼怒秦蓁的不解人意,气咻咻来到前院,却见千牛卫们都围着监察使和汪柔儿嘘寒问暖。他自是清楚,兄弟们并非讨好监察使,而是因为汪柔儿乃汪太尉之女,是他李烨恩师的掌上明珠,因此才会百般示好。

刚巧有两名千牛卫凑在一起嘀咕,其中一人道:“这汪小姐就是大方得体、善解人意,何时瞧见都是笑盈盈的,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真真柔情似水、温柔体贴,瞧着就让人喜欢。”

另一人接口:“谁说不是呢,今儿头回来,就给咱们带那么多好吃的,我呀,现在就盼着头儿赶紧与汪小姐成婚,待汪小姐成了咱们大嫂,指不定有多心疼咱们这些兄弟呢。若再将她的闺中好友说媒嫁与你我,岂不锦上添花、亲上加亲?”

以前众兄弟们不是没开过此类玩笑,横竖李烨对汪柔儿无感,若日后需要开枝散叶,娶回家绵延子嗣当个摆设,也并非不行,故,他不理睬,也从未阻止过。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听见这二人如此说,李烨怒从心起,想也不想,便一把揪住,一人赏了个大嘴巴,“本官何时说过要娶汪大小姐?你等莫不是太闲了?若再敢胡乱编排诽谤,就滚出六扇门去!”

说罢,理也不理人群中看过来,目光极其复杂的汪柔儿,只管黑着张脸,拂袖而去……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