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华尔街之狼是母的
“哎呀妈呀,我怎么就非得这会儿上厕所!shoot!”这一声凄厉的惊叫打破了派拉蒙影业主会议厅里的一片祥和。正交头接耳,聊着各种周末趣闻的同事们打量着面色煞白,一头蓬松卷发炸毛了的珍妮,打趣道,“怎么,午夜凶铃?咒怨?还是电锯惊魂?你在厕所里见到鬼了?”
珍妮目光慌乱,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比见到鬼还可怕。我刚方便完,就撞上了艾美!苍天啊,我瞬间就石化了,只能挤出一个‘hi’来,水龙头都拧不开了。等艾美一进了隔间,我就一路狂奔,过来给你们通风报信啊!”珍妮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可不敢成为那个偷听艾美上厕所的人。我不想被就地掩埋啊!”
“艾美”这个名字一出,有如晴天一道霹雳。这下换原本谈笑风生的各位同事石化了。只见一个个面如土色,纷纷收了声,正襟危坐起来,“天啊,今天这是开会还是上刑场?艾美竟然亲自坐镇!”
宣发vp,胖胖的墨西哥裔中年大妈芙萝西一脸紧张地看着众人之中唯一气定神闲的中国姑娘,上下牙开始打颤,“我的神啊!林下,你可是中六合彩了!你任职前这一年里,艾美可是只出席过两次宣发大会。就是这两回,之前担任你这个首席策略规划师职位的,都被当场k.o了。现在你刚上任一周,居然就要和直接和大boss汇报了。这真的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芙萝西同情地拍了拍林下的肩膀,“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待会儿不管艾美说什么,你都不要现场崩溃就好。”
林下本身就长着张娃娃脸,这会儿听到这么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话,更是露出一副无辜的小鹿斑比表情,“艾美?她不是那个十年来第一个女首席市场官么?我之前还特地做了功课,看过她一路奋斗史。她看着很不错啊,有这么吓人么?”
芙萝西生无可恋地看了林下一眼,“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啊。”周边的其他同事也都投来目送壮士慷慨就义般的目光,“上帝保佑你!”
派拉蒙影业首席市场官艾美,是个典型的冰山美人。淡金色长发披肩,脖子以下全是腿,一身白色西装走入大会议室,有如一道寒光卷着风雪肆虐而来。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那睥睨众生的架势不亚于童话中冰封人心的“冰雪女王”。霎那间,会议室已变身为“冰雪女王”的冰窖囚笼。这间会议室,常年空调室温定在16度这种超低温,逼着女员工都得穿长裤长褂来开会,才能不被冻得瑟瑟发抖。
好莱坞六大影厂,本都是男人占有绝对领导权和话语权的地方。准确的说,是中老年、犹太、白人男。这个族群,与奥斯卡奖评委会的评委成员组成高度重合一致。当年来到美国避难的犹太族群受尽了打压和屈辱,决定用戏剧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抗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席卷了整个美国娱乐行业。直到今天,六大影厂中,只有索尼一家不是由犹太男把控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作为一个女人,要想威慑住满屋子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男人,周身释放出艾美这样的气场,也就不足为奇了。艾美如登上“权力的游戏”中铁王座一般,在会议室正中的椅子上入了座,方才还谈笑风生的所有员工顷刻鸦雀无声。空气凝固了,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
“每年的圣诞档期是什么样的重要性,如果还有人不清楚,我建议你们立刻提交辞职报告。”艾美一张嘴,就先扔出一个定时炸弹。“今年的圣诞档期,尤其重要。我们这些年的市场占有率已经跌至倒数一二了。今年圣诞档的这部《华尔街之狼》可是好莱坞之神——马丁斯科塞西执导,万人迷小李子领衔主演的,是我们今年的‘顶梁柱’电影,是要在圣诞档期制霸的。你们现在明白这部戏宣发要到什么力度了么?”
各位同事点头如蒜捣,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响来。
出生牛犊不怕虎的林下吃惊地看着左右的同事,心中暗自嘀咕着:是都吓傻了么?电影宣发的第一核心还没问,就纷纷点头了?想到这,林下忍不住问道,“宣发到什么力度,要先看这次的预算是多少。我们之前拿到的预算,是有变化了么?”
身边的同事齐刷刷低着头,脑袋却不由自主歪向林下的方向,目送林下走上决斗擂台,还是不拿一刀一枪,直接冲上去送死的那种。
坐在远端的艾美微微抬眉,看了林下一眼,“你就是那个新来的首席策略规划师吧。招进来的人里,史上学历最高的一个,博士。”
林下微微一笑,点头道,“是的,我叫林下。想不到你还看过我的资料。”
艾美的脸上还是一片冰霜,“你以为我们宣发部是什么地方?每年至少20部片子的宣发工作,每个人拿出来都得是一个师!整支部队都得唯策略马首是瞻。你觉得我会不关心走马上任的首席策划师是谁,就让她带兵上杀场么?”
会议室依然一片死寂。众人眼前仿佛看到了艾美挥舞着王者之剑,将林下手中的佩剑一斩两段,跌落在地。芙萝西偷偷举起笔记本,戳了戳林下。林下低下头去,只见笔记本上写着:原来她今天亲自来开会,就是冲着你来的啊!
林下快速抬起头,依然保持着微笑,“既然看过我的资料,那你一定知道我之前一直跟着索尼的全球创新和策略部执行主席布兰做策略。据我所知,当年你在索尼的时候,也是在布兰的组。我们俩算是一条生产线培训出来的。就是因为知道宣发部对于片子成功与否至关重要,所以我才开门见山问预算。粮草不足,如何出征?”
会议室里的人猛然都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林下。珍妮在身后小声嘀咕着,“nozuonodie啊。怎么敢和艾美正面刚!上帝也救不了你了,林下!”
一阵让人眩晕的沉寂后,艾美的脸上突然掠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意,“看来你果然是布兰带出来的。”然后突然伸出玉指,在一众同事面前一一划过,“预算这么重要的核心点。刚才你们怎么一个都没问,就只顾着点头了?圣诞档期的电影宣传资源和位置都是最抢手的,要提前半年下手抢,而现在已经是6月底了。你们是准备赤手空拳去抢么?”
芙萝西惊慌失措地替大家解围起来,“刚才你说到这部戏要重拳出击,我们想着一定是你英明神武,把钱的事情和ceo达成一致了,我们就全力支持你,负责执行好就可以了。”
艾美幽幽的应答让芙萝西的后脊梁直发冷,“你们m集团变得这么佛系了?我没记错的话,每次宣传投放金额的10%都是你们的佣金吧。如果这次的预算我多要来5千万美金,你们就是多赚5百万美金。这是只负责执行就能躺着赚的么?”
场面顿时陷入冰点。不同于中国的大型企业,恨不得设立180个部门,所有业务都自己搞定,内部解决。美国的大型企业走的都是高度专业化、细分赛道的道路,大多人力成本高、需要高度专业化技能的职能部门都是外包给专业第三方公司的。像派拉蒙这样的传统六大影厂,整个北美市场的员工也不过10人,需要重工完成的媒体投放、促销活动、规划设计业务全部是外包给世界最大的广告媒体跨国集团wpp旗下的m集团的。而林下和芙萝西便是m集团派拉蒙这个客户的专属负责人。
甲方乙方,客户与供应商,永远是一对相爱相杀的一言难尽。因为缺乏这个领域的专业人才,派拉蒙对于m是高度依赖的。派拉蒙方面从上到下的负责人和m的成员平时都好的像兄弟姐妹,无话不谈。因为m的卖力工作,派拉蒙自己的团队活得本来是异常轻松,直到艾美成为整个派拉蒙的首席市场官(cmo)。
艾美一上任便看出来了甲乙双方的角色失衡。派拉蒙内部员工遇到困难就转身,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任由m集团反客为主执掌帅印。内行领导外行,虽然效率更高,双方也都活得更轻松,然而这个节奏走下去,甲方只会越来越弱,沦为一方的附庸,进而乙方也会丧失创新突破的动力,最终双双陷入惰性。与其说艾美今天要拿林下开刀,不如说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的团队和m集团都各赏50大板,让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卖力干活。
林下早在艾美的言行举止里读出了戏码。所以她坚定地看了身旁早已魂飞魄散的芙萝西一眼,不卑不亢地对艾美道,“只要是能让《华尔街之狼》大卖,我们m各个会竭尽全力。之前提交的整体策略规划和宣传投放安排,不知道你这边是否有反馈。如果预算确定能增加5千万,我们先看看已布局板块有没有要补充的,然后适当扩容每一类的渠道和素材。”
艾美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究竟是5千万,还是5百万,过一个小时就见分晓了。”
所有人大惑不解地看着艾美,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这可是8位数的决定啊!以派拉蒙的决策速度,平时连加一个4位数,都得至少来回20封email外加5通电话才能确认。今天这是什么节奏?
艾美拉长了语调,“既然是谈钱,又是时间紧迫,那就别走弯路。我让ceo直接差遣了首席财务官(cfo)一同与会。他一小时后就到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直面财神爷本尊啊!大家做梦也想不到艾美这么狠,直接上演速死法。
“关于那份已有的策划,我就补充一条。这部电影,是影厂和导演斯科塞西都寄予厚望的得奖大热门。除了做传统的商业化宣传,得奖季的造势要提前动起来。这也是当年斯科塞西把这部电影落户我们派拉蒙时候,我们对他做出的承诺。”艾美看了林下一眼,“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现在还有58分钟,迅速把策划方案调整了,一会儿向我和cfo一同汇报。我先去下一个会。”说完如一阵寒风出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确定艾美已经走远了,主会议室里立刻炸开了锅。芙萝西叫苦不迭道,“林下,你可以。这是要逼死我们所有人啊。58分钟出一套全案!这就算了,艾美这次是下狠手了,把cfo叫出来,借刀杀人啊。”
林下微微一笑,看着垂头丧气的众人,“别这么悲观。我看艾美这次不是来杀人,是来求救的。”
珍妮在一旁失声惊叫,“求救?女王大人向我们求救?说反了吧。”
林下不紧不慢道,“你们想啊。艾美今天都说了什么核心信息?1)这部电影成败攸关,2)要想名利双收必须砸钱,3)砸钱得快狠准,错过了追悔莫及,4)钱砸多少,她说了不算。这还不清楚么?她也想把这件事做漂亮了。但追加5千万美金预算不是她一面之词就能说服ceo的,她需要cfo和她在一条战线上,共同出击,这才能一举说服ceo。”
芙萝西和珍妮都摒住了呼吸,细细琢磨着,“这么听起来,仿佛有些道理。。。。。。”
坐在一旁的派拉蒙媒体投放资深副总裁罗布也开了口,“不是有些道理,是完全合情合理。在影厂,怎么证明你江山牢靠?不就是看你能不能将预算死死把在自己手里。艾美这次如果成功,可是史上第一回生生多要出一半的预算,何等威风!不过艾美是何等傲娇,求支援自然也是走逼上梁山的道路。”
“真的是不走寻常路啊。。。。。。”珍妮在一边吐着气。
林下拍了她一下,“好了,别哭天喊地了。赶紧电脑打开,看看圣诞档期的其他几部竞品,有没有已经开始做得奖季预热的。时间紧迫,看一下我们上次宣斯科塞冬的《雨果》那部电影,旷日持久的媒体支持都是哪些平台渠道,照例先放进提案样板里去。20分钟,能搞定么?”
珍妮抓起一支铅笔把头发盘起来,“没问题!只是这些都只能支持策略要点,那个我写不出来。”
林下笑了,“策略我同步写好,拼一起就好了。”
芙萝西在一旁道,“你们写文案,我这就出去打一圈电话。艾美对于票务网站的开页位置和多媒体互动特别重视。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我赶紧去问问还剩什么样的位置。待会儿说到这个点,我们就让他们当场决策,锁定位置。不然拖个一周,所有广告投放位置都没了。”
罗布也赶紧看了眼身旁的爱丽,“我们这边也别闲着。你不是和cfo的助理熟悉么,赶紧去探探口风,看看他底线在哪儿。”
爱丽立马起身道,“好!我这就去。五千万啊,拼了!”
另一边的会议室里,艾美正端坐着听取年中各部门业绩考核汇报。只见艾美低头看了一眼助理递过来的纸条:两边各司其职,开始配合行动了。
艾美将纸条丢尽碎纸机里,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继续听取汇报。只是此刻,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乘风破浪好莱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