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总裁大人当面给掳走了？

林下和鲁伯特步入会议大厅的时候,只见一群西装革履的竞标单位满面春风,笑容可掬。主办方一声令下,房间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热烈欢迎美国派拉蒙影厂资深副总裁鲁伯特先生莅临指导!”

林下在掌声雷动中扫了一眼围桌上的名牌,赫然发现每个名牌边上都放着一杯带着盖儿的搪瓷茶杯。衣冠整洁的服务人员正举着老式热水壶给每个人倒开水。林下的心里不觉一阵悸动:天啊,这也太有80、90年代国企开茶话会的既视感了吧。

鲁伯特小声对林下道,“能问问他们有没有咖啡么?我感觉时差上来了,我得需要点兴奋剂。”

林下快速走到主办方旁边客气地问了句,“请问你们这儿有咖啡么?”

主办方的中年大叔满脸堆笑道,“哎呀,招待不周。我忘了美国人是喝咖啡的,不喝茶。”说着就召唤服务人员起来,“小刘,你赶紧去楼下星巴克点两杯咖啡上来。”

林下连忙说,“啊?还专门跑一趟,这怎么好意思?”

中年大叔忙不迭地说,“不麻烦,不麻烦。要什么口味的,尽管跟小刘说。”

鲁伯特一听到“星巴克”三个字,兴奋地说,“大杯美式,不要加糖,doubleshot。”说着愉快地入了座。

林下正要跟着鲁伯特走过去,中年大叔突然挡在前面道,“你是鲁伯特的随从吧。后勤人员不能做主桌,坐在后面工作台就好。我们这里,有专业的双语主持人。”说着不由分说,挥了挥手。一个一身亮片紧身裙,吊着眉毛,长着安吉丽娜朱莉般厚唇,小麦色皮肤的网红脸小野猫出现在了林下和鲁伯特面前。“你好啊,鲁伯特,我叫琳达,是今天活动的主持人。”

不等鲁伯特作答,中年大叔已经满脸堆笑地介绍起来,“琳达曾经是世界杯足球宝贝,著名模特,后来转型做体育赛事主持人。因为有海外留学的强大背景,长得又出挑,所有的国际活动,现在都是她主持。她这一次,会全程陪同你的考察。”

林下看着玲达那妩媚的眼神,只觉得昨日重现,仿佛又一个财务部的会计艾琳娜跳了出来。林下心里一阵嘀咕:真的是走到哪里都逃不开这一卦的女人啊。难不成名字里有“琳”字的,都是一个路数?

不等林下多想,琳达已经一个侧身挤到林下身前,将林下死死挡在身后,婀娜多姿伸出手去紧紧握住鲁伯特的手。

鲁伯特微笑着握手道,“很高兴认识你。”继而转身对中年大叔说,“很荣幸这次活动由琳达小姐主持。不过我身边的这个位子,是留给林下的。她不是我的随从,她是我的同事,是我们的首席策略师。这次的竞标工作,还需要听取她的专业意见。毕竟,最终的《变形金刚4》整体营销方案,还需要她执掌。”

此话一出,中年大叔的脸上一阵尴尬。他大抵也是不能理解,在美国的企业文化里,特别是派拉蒙这样的大型企业里,没有中国传统的上下级,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关系。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只是分工不同罢了。越是带队的领导,越要能笼络团队的人心,不然人员流失严重是会被问责的。所以你不会听到鲁伯特这样的上级说“某某某为我工作(worksforme)”,永远是“某某某和我一同工作(workswithme)”。

只是听到这样的回答,中年大叔的变脸的速度顿时感天动地。只见他瞬间热情洋溢地转向林下,赞口不绝,“哎呀,原来是这次的首席策略师啊。林小姐看着跟个高中生似的,这么年轻,看不出来,年轻有为啊。”

林下努力压抑内心的异样情绪,礼貌地回了句,“谢谢夸奖。”林下最看不起前倨后恭的势利眼。当初没有选择毕业就回国工作,很大原因是她实在没法“接地气”,习惯几千年积攒下来的这种尊卑等级氛围。有后台就硬气,领导一句话,你就能鸡犬升天,领导一句话,你也能万劫不复。

那中年大叔忙不迭地招呼林下随鲁伯特入座,“来来来,您的座位就安排在鲁伯特边上。林老师,有请入座。”

琳达在一旁也谄媚地堆笑着,“哎呀,林老师,这几天还要多多向你讨教呢。”

林下尴尬地一笑,“叫我林下就好了,我不是什么老师。”

鲁伯特在一旁打趣道,“你怎么不是老师?我们林下可是南加州大学的博士毕业,还做过讲师。就是professorlin啊。”

中年大叔露出夸张的惊喜表情,“哎呦!想不到啊,难怪这么气质出众。这么年轻就是博士了。那必须是林老师!”

琳达在一旁魅惑一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还有这么美的女博士啊。”

林下心中一阵不适,却敬业地微笑着,只当自己浑然不觉。那一瞬间,她在琳达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气。好在这个时候小刘捧着星巴克的咖啡回来了,鲁伯特兴奋道,“哎呀,我的咖啡,总算到了!我们开始吧。”

随着众人入座,琳达一把夺过小刘手里的咖啡,一脸魅惑地走到鲁伯特面前,轻轻放在他面前,“大杯美式,不要加糖,doubleshot!我记得没错吧!”说完抛了个媚眼,缓缓走回场地中央。

正在一旁喝着自己的抹茶拿铁的林下,看到眼前这一幕,差点没一口绿奶吐出来:苍天啊,“葫芦娃”里的蛇精也就大抵如此了吧。我看张曼玉的青蛇,走起路来,也没这么七扭八歪。

正式竞标会开始后,琳达更是每次出场、串场,都不停地暗送秋波,花式cue鲁伯特,声音嗲得可以齁死人。只是听着她那费劲却错误百出的英语,林下实在没法相信她是什么留学生,还长期主持国际赛事和活动。

林下趁着茶歇的时间,忍不住拿出手机,默默发了一条微信出去,“姐姐,你知道一个叫琳达的女主持人么?说是足球宝贝出身,现在专门做双语主持?”

很快,林下就收到了一条信息,“妹妹,你怎么和她有瓜葛?她可是个狠角色。”说着就发了一条搜索词条和几个“主持人大群”的截屏过来。

林下点开链接,不由感叹了一句:嗨,我说呢。新加坡留学,还就一年。英语这样,可以解释了。随着阅读的深入,林下的眼睛越瞪越大,就差下巴脱落了。她抬起头来,一眼望去,只见琳达正紧贴着在休息区吃小点心的鲁伯特,雌孔雀开屏一般地畅聊。林下努力掩饰心中的紧张慌乱,箭步冲过去,颇有礼貌地说,“今天的演示都结束了。鲁伯特,我们要不要一起过一下材料,待会儿好向他们发问?”

鲁伯特这才将目光从琳达身上移开,点了点头道,“好啊。那我们回主桌吧。”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甜点道,“林下,你不想拿些点心吃么?”

林下摇了摇头,话中有话道,“我从小就不爱吃甜的,糖分太高,我怕老得快。”

琳达斜睨了林下一眼,显然很不满意林下这就支开了鲁伯特,但又不敢明目张胆表达出来,只是上下打量了林下一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说林老师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呢,原来是不吃甜食啊。”

林下挤出一丝微笑,拉着鲁伯特就往回走。一坐下来,鲁伯特就小声说,“刚才这些合作伙伴的想法其实大都中规中矩,只有最后的那家小公司有点新意。我觉得还是应该听取琳达的建议,主要从企业规模和口碑上衡量。”

林下一言不发再次把自己写的每个公司优缺点的文件推到鲁伯特面前,“所以琳达推荐的是哪一家呢?你要不要对照这个文件再看一下。”林下心里暗暗嘟囔着: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这才俩小时,就已经被一个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了。

鲁伯特看了看文件说,“就是这家中时国际。琳达说了,这是国字招牌,有绝对权威性。中国的媒体,要想覆盖率高,重视度够,必须是这种性质的公司,从上而下的发动。”

林下叹了口气道,“招牌大是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全公司都是你和亚当的话,谁来给平台打电话敲档期?谁来制作文案和视频?你和亚当会24小时不休息时刻盯着所有营销活动的表现情况么?”

这话把鲁伯特问住了,他停了一下,认真道,“林下,所以你的意思是。。。。。。”

林下严肃地说,“本来作为中国人,我不应该和你分享这些中国特色的情况,但是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天天诟病的派拉蒙和六大特有的‘大公司病’,在中国的这些大企业是一样存在的。这些有权有势的大公司仗着背景和资源接到单子,不会自己去做,都是外包给小公司做落地执行。他们在其中收取巨大的中间利润,还不用劳累,稳赚不赔,他们怎么会有做好的动力?为了管控,他们一般不敢只外包给一家,要分散到好几个小团队去。这样一来,沟通和质量把控的力度其实都被稀释了。与其这样让他们赚二手差价,不如我们直接和单子上这些实实在在做工作、有责任心,效率高,有动力推陈出新的小公司合作,还节省成本。”

鲁伯特听到这里,忍不住沉思了一阵,“林下,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这边,也有一个现实的压力。这个,和‘大公司病’也是息息相关的。你也知道,我们每次在评判每部电影整体工作成绩的时候,都是要逐项和同一供应商的历史成绩对比的。想要加一个新的供应商进去,是要经过逐层评判认可的。如果是我们的老供应商出了问题,大家不会过多追责于我们,只是去问供应商出了什么问题。可如果突然进来一个新供应商,出了问题。那么所有人都会质问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全新的供应商。”

林下立刻道,“这个我懂。无功无过,是影厂的保命哲学。可是自从艾美上任以来,我们听到的,都是派拉蒙希望不断试错,找到新的可能性。难道这个原则,现在又有调整么?”

鲁伯特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道,“你让我再考虑考虑。中国是一个全新的市场,有太多的未知数。我们要拿出多大的冒险精神,这个我真的得好好权衡一下。”

等所有的演示都听完了,已经接近晚饭时间。林下和鲁伯特刚站起来,就被迎面而来的主办方拉着向饭店出发。“安排在这里开会,就是为了方便。出门不远就是大董烤鸭。老外来中国,都夸我们北京烤鸭顶呱呱。”

琳达见缝插针赶过来,挽住鲁伯特的手,“走吧,跟着我去品尝美味吧。”

林下被这个阵势吓了一跳。想想收到的微信,忍不住上前说了句,“鲁伯特,我还有一个文件需要你看一下,你能再留一会儿么?我认识大董在哪儿,我一会儿带你下去。”

鲁伯特回过头来,“好啊。那这样吧,琳达,你们先过去吧,我们很快就会过去。”

琳达像喷射毒液的毒蛇,死死盯着林下,嘴角微微上扬,“好啊。你们真的是太敬业了。”

眼看着人都走开了,林下打开手机上的图片,叹了口气道,“鲁伯特,说起来,我平时最讨厌八卦的人。但是这次中国行,我可是你的唯一同事+翻译+保镖。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这个琳达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鲁伯特愣了一下,“怎么?有什么问题么?她又漂亮又热情。”

林下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着:果然男人的眼里只有脸。“你忘了我们洛杉矶最年轻的市长,被看好接任加州州长职位的波特是怎么政治前途尽毁的么?”

鲁伯特立刻回答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他在自己的辖区里和情妇扭打起来,被警察拦下,还被发现情妇车里放着被挪用的公款。”

“是啊。很不幸,我认识波特本人。他其实原本一直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政治家。就是因为开始和中国的生意往来,每次来中国被各种糖衣炮弹攻击,破了防线,结交了那个不省心的情妇,才惹出这么多麻烦。这辈子都毁了!”

鲁伯特惊讶道,“你居然认识前市长?!林下,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林下不紧不慢道,“我从读南加大开始,所有和中美文化交流相关的大型活动和晚会都是由我主持的。所有的这些活动,市长大人都会前来祝词。所以我和他太熟悉了。看着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毁于一旦,我真心不希望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鲁伯特笑起来,“林下,你还有多少的光辉经历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竟然在洛杉矶一直担任双语主持人。他们是怎么发现你的?”

林下幽默道,“我可是一本你们都读不完的书。其实我在中国读大学的时候就曾拿过全国主持人大赛的冠军,做过主持人。你看到的这些琳达怎么出道、做事什么风格的资料,都是当时发掘我的导演发过来的。中国最火的娱乐节目都是我这个姐姐一手打造的。”

“原来我们的首席策略师在中国就是个明星了。”鲁伯特开心道,“这个大新闻,回去我可是得告诉艾美。”

林下自嘲道,“我哪里是什么明星?我们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到处是真人秀、选秀练习生大赛。我们那会儿上来就要笔试,天文地理文学数学,每一样都要考核。哪里像今天,都是颜值当道。我可从来没想过当明星,就想做一名优秀的传媒人。我那时候做的节目也都是知识性的,现在的年轻人可不爱看这种节目。”

鲁伯特笑得更欢了,“你已经是一名优秀的传媒人了。而且还误打误撞进了竞争最激烈的影视行业。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们算是六大影厂里最早来中国寻求深度合作的,不忘使命,不负初心。”

林下长舒了一口气,“可是没枉费我这么苦口婆心,做一回坏人。”

鲁伯特拍了拍林下的肩膀道,“走吧,去多吃点,今天可是让你死了一万个脑细胞。”

林下和鲁伯特一走进包间,立刻被铺满桌面的拉菲红酒吓傻了眼:上帝啊!这是把拉菲酒庄十年的存货都一扫而空了么?

琳达不知道什么时候补了香水,那香气真的是要熏得林下没胃口吃东西。琳达自己确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举起酒杯来,“可算来了!来,我们共同举杯,预祝合作圆满成功!”

觥筹交错间,琳达简直是熟练的满场飞,带着一波波的人前来敬酒。几轮下来,鲁伯特的脸已经是通红。但是看着大家还在劝林下一同举杯,林下一副难以招架的样子,依然很绅士地说,“她不能喝酒。我替她喝吧。”

林下一边感激着,一边小声说,“你也不能再喝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的第一场会是11点。”

不想中年大叔立刻冲了过来,“11点?那就是中午啊。现在还早得很呢!我们刚开放了一个电影主题的雪茄沙龙,里面有很多传统文化的典藏。可是得让鲁伯特好好品鉴一下。”

林下一惊,“怎么?还有下半场?”

中年大叔笑道,“必须啊,来一次中国不容易。不过我知道女生都要睡美容觉,不能熬夜。这个雪茄沙龙都是男人去的地方,就不用劳烦林老师作陪了。我亲自负责带鲁伯特去。”说着就架起鲁伯特往外走。

鲁伯特已经喝得昏昏沉沉,毫无反抗之力,只是笑着一边说,“哦,听起来很酷!”一边跟着向外走。林下刚想追上去,就被琳达一阵香风挡在面前,“林老师,我们周总亲自陪同,你就放心吧。你这边,我安排好了专车,送你回酒店吧。”说着如同亲密姐妹一样架着林下也向外走去。

林下果断道,“不用了,我就是北京的,我回家住,不住酒店。”

琳达满意一笑道,“那就送你回家。”

林下眼睁睁地看着鲁伯特就这么被带入了一辆劳斯莱斯里面,飞也似地开走了。林下着急道,“他也不会说中文,过去了怎么办啊?”

琳达诡秘一笑,“林老师,你对鲁伯特还真的是贴心。你忘了,我会说英文啊。”

林下心里暗暗骂着:不是说只有男人去么?果然是套路我。你那个破烂英语,都是酒桌上练出来的么?但表面上却异常平静地用专业口吻说,“这回来北京,就我和鲁伯特两个人,我就把他丢下了,不仗义啊。回去没法交代。”

琳达笑了笑,“你放心,如果是给老板奉命的话,你不会丢饭碗的,只会升迁。当然,如果你和鲁伯特还有其他什么关系的话,那最好让我知道,省得以后尴尬。”

林下简直是在心里已经砍了琳达一万刀,可她知道对这样的女人,硬刚不好使。所以林下突然整了整西装外套,压低了声音,模仿着琳达的招牌魅惑笑容说了句,“你看不出来么?我对男人不感兴趣!”说着上下打量着琳达,顾盼生辉。

琳达被这眼神看毛了,惊慌失措地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前面的白色奔驰说,“你的车来了!你快回酒店休息吧。”

林下头也不回的跳进车里,关车门的时候还不忘又看了琳达一眼,“我喜欢你这条亮片裙,真闪耀。明天你还穿这条么?”

琳达吓得魂不附体,掉头就快步走开。林下关上车门,扑哧一笑。她警觉的看了看前排的司机,说了句,“师傅,咱们去朝阳公馆啊。”发出一条求救微信去:姐姐,我们老大被他们生生掳走了!就在我面前。那个琳达还跟我去了。我这该如何是好啊?装死还是美人救英雄啊?乘风破浪好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