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冤家路窄
鲁伯特和林下刚到片场,就看见一队队身着军服的群众演员走出来换场。林下抱紧了文件夹,小声提醒鲁伯特道,“这部戏是今年骏马影业的重头戏,还拿到了美国ew银行的贷款,也算是中国大陆走完片担保制度,试图接轨国际影视产业金融规范操作的第一案了。”
鲁伯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部戏的导演吴导,之前是在好莱坞打拼过的,拍摄的动作片都非常精彩,与好莱坞传统动作片相比,有着独特东方美学的渗透。我对这部也是很期待的。我听说了这部戏是汇聚了亚洲三国,中日韩各种大牌明星。只是我之前对亚洲市场关注很少,对今天要见的这位中国明星更是知之甚少。”
林下立刻接上话来,“一会儿我们要见的男演员,叫尧月。基本上就是中国的布拉德皮特了。从古代帝王到江湖大侠,再到霸道总裁,基本这几年的大戏男主都是他。之前他就凭借军人的角色夺得过影帝称号,这回的戏,又是军人形象,还和韩国第一美女的爱情故事,还有英勇牺牲,应该又会圈粉无数。”
“那他英语水平如何?”鲁伯特关心道,“毕竟要转战好莱坞,英语台词能力还是很重要的。”
林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中国演员里,能说英语的,本来就不多,说得好的就更屈指可数。尧月属于那种口音有点儿重,但是很敢说英语的,各种场合都敢直接用英文问答。因为那些发言,还出过许多著名的梗,被粉丝津津乐道。”
鲁伯特也笑了,“不怕口音重,这个后面可以请专门的台词老师来调整提高。敢说是一大优点啊,大部分在学习中的人,觉得自己说不好,都不敢张口。就是你们中国人爱说的‘哑巴英语’。”
林下会心一笑,“尧月是很用心在学英语的,他还特地聘请了一名美国人做贴身英语老师。拍戏间隙,一有空就和他练英语。”
鲁伯特欣喜道,“看来他是个用心的演员。我喜欢这种学习精神。”
正说着,只见一名提着水杯的司机师傅走了过来,“下下,你们到了啊。在休息间里呢。”
鲁伯特惊讶地看了林下一眼,“这是谁?认识你么?”
林下的脸一沉,继而回过神来,“哦,这是尧月的司机。之前确认时间的时候见过。去休息间里吧。”
眼看着鲁伯特向休息室里走,林下转过身温和微笑着说,“启叔,大热天的,别在外面跑了,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歇吧。”
只见那司机憨厚笑着,“我没事,我给尧月再拿点保健茶去。下下,好些年没见,你一点儿没变啊。”
林下的眼中格外明亮,“启叔夸我呢!我先进去了,回聊!”
林下快步追上鲁伯特,眼前却浮现出那个同样火热的夏天,洁白的婚纱长尾如浪花滚动在长毯之上。走到两旁的嘉宾纷纷欢呼拍照,那光线让她睁不开眼睛,只能紧紧抓住爸爸的手臂,直到自己的手被交到另外一双大手里。而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着鼓掌的尧月和启叔。
不等林下缓过神来,已经跟随鲁伯特走进了休息室里。尧月正穿着军装,捋起一只袖子,让化妆师在打造炮弹伤。一见着林下进来,尧月立刻满脸微笑,像老大哥一样长了口,“哎呦,下下你怎么还是个高中生的模样啊,从来不见你有变化。你可是出息了,现在已经是派拉蒙影业的首席策略师了。”
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冰雪聪明的鲁伯特立刻看出了端倪,“林下,你之前就认识尧月么?”
不等林下回复,尧月立刻启动了自己爱说英语,从不怯场的技能,抢先用英文回答道,“我俩认识好多年了。那时候她就是这副小姑娘的样子。她是我哥们儿的老婆,哦不,现在应该叫前妻。”
鲁伯特微微抬眉,显然是被这消息惊到了。但看着林下努力保持平静的神情,还是努力化解着尴尬,“林下,你可真是口风紧啊,早就认识中国的布拉德皮特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就不用让公关公司替我们联系中国艺人了,省去多少费用。”
尧月笑着说,“鲁伯特说的没错!这都是缘分。下下的前夫付天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商业伙伴了,我在中国的很多金融地盘都是付天替我打下的。如今下下也进入了这个行业,还进了派拉蒙,这是又要保驾护航我一路杀入好莱坞了。”
鲁伯特呵呵一笑,“想要让中国内容被国际市场认可,不仅仅是故事本身,更需要有招牌的中国面孔。直到今天,被西方观众认识喜爱的中国面孔还是只有李小龙、成龙、李连杰这些老一代功夫巨星。我们也是希望多了解中国的演员,找到有潜力被国际市场认可的中国面孔,和我们的优质内容结合起来,一同打造成新一代的国际巨星。”
尧月挥了挥能活动的那只手臂,“这话我爱听!赶紧把你们的项目推过来吧,我万分期待合作。”
正在此时,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略带南方口音的话语,“这么快就把走向国际的大格局定下来了啊。看来不用我出马了!”
这一声是如此的熟悉,林下只觉得心里一咯噔。只见一个一身巴宝莉休闲西服,白白净净,看着斯斯文文,眼神里却充满了精明的男人走了进来。
尧月抬起手来打招呼,笑着说,“小天,你可算来了啊!”说着给鲁伯特引荐道,“这就是我说的哥们儿,龙船集团的董事长付天。”
付天恭敬地用英语和鲁伯特问好,欢迎他来到中国后,二话不说,径直走向林下,满眼温情地说,“下下,你回国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林下客气地一笑,“付总日理万机,我怎么敢随便打扰你。”
付天委婉一笑,“我现在肯定没有你日理万机啊。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替你打打下手,安排安排行程总是可以的。”
林下疏离地回复道,“谢谢付总。我不知会你,你不也及时赶来片场了么?”林下说着,目光转向尧月。
尧月立刻转移话题道,“我今天还有这场戏就能收工了。片场太艰苦了,没法好好聊。所以我想这让小天带你们先去边上的会馆聊着,我收工就过来。正好一会儿juliette也会过来,她英文好,一起帮着看看机会吧。”
林下回过头去对鲁伯特说,“juliette是尧月的女朋友,有外国血统,长得特别美。他俩在一起,就是中国的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juliette上的国际学校,英文非常好的。真的可以考虑看看,我们的项目里,有没有合适的。”
鲁伯特立刻点头道,“好啊!看来今天我们还要有额外的收获。”
付天迎上来说,“我的车在外面,我带你们去会馆吧。”
林下毫不犹豫地说,“不用麻烦付总了,我们出行有自己的商务车,也在外面。你告诉我在哪里汇合就好。”
付天略显尴尬,却不失礼貌道,“哦,好啊。就是花冲会馆。下下你知道的。”
林下微微点头,“好!那我们在会馆汇合吧。”说着带领鲁伯特向外走去。
上了车,鲁伯特忍不住八卦起来,“林下,你深藏不露啊。这个付天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林下叹了口气,“他是个什么角色?典型的金融男。我们一同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就拼死拼活追求我,还不停给我爸妈做工作。我妈妈是不希望我留在美国的,想我硕士毕业了就回家去,在北京继续做主持人。所以她就一直鼓动我,软硬皆施,让我赶紧结婚生孩子,说我年纪太大,都成剩女了。女博士是第三种人,能结婚就更不容易。要么就是哭诉他们年纪大了,得有个孙子孙女,不然出去了都没法和老朋友交流。我当时真的是不胜其扰,一面又觉得付天各种感天动地的追求实在也是真心,所以就和他结婚了。”
鲁伯特笑道,“女人总是以为感动就是爱情。所以死缠烂打的,总是能成功。”
林下吐了口气,“那也就是对懵懂的女人。上过一次当可就不会犯傻了。我们结婚后,付天的金融男本性,还有他们家的商人本性终于彻底暴露出来。不让我出来工作,就让我在家带孩子,做家庭主妇。我怎么可能就做一个trophywife?女人是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的。更何况我生的是个女儿,我得给她做出好的表率。她要从小就知道,女人不能靠男人活,要自己有本事养活自己。”
鲁伯特点头道,“这个我双手赞成!你看艾美,三个孩子的妈妈,从来不耽误她工作。所以你们后来就应为三观不合分开了?”
林下抬了抬眉毛,“真的是三观不合。他们家非说影视不是正经行业,不让我参与。说我获得了全国主持人大赛的冠军都没有成为头牌主持人,做影视更不可能有前途。不过后来,他们家的产业在那几年出现内斗,很多投资都血本无归。这让不可一世的付天性情大变,还患上了抑郁症,没事就在女儿面前和我还有我妈妈发脾气。这样的环境,对女儿成长百害无一利,我不可能拿女儿的幸福开玩笑。不过讽刺的是,他当年那么看不上影视行业,结果后来他投的那么多项目里,唯一救赎了他的,却是投资了如今最大的影视公司中友这一单。”
鲁伯特惊讶道,“上帝啊,林下。中友可是中国影视公司上市第一股。你是它的原始股东,那你早是亿万富翁了。为什么还要出来打工?”
林下淡淡一笑,“那是付天投资的,赚钱也是付天的,跟我无关。离婚我没有拿他一分钱,更不会要房子、股份这些。我当时唯一的条件就是女儿必须归我,而且是我的独立抚养权。当然,他在这一单上赚来的钱,当年也在其他投资项目赔的差不多了。他本身并不看好影视行业,中友上市不久就套现了。其实他如果坚持持有股票到今天,早就又翻了300%。”
鲁伯特拍了拍林下的肩,“林下!这次中国之行,我真的是对你刮目相看。以前只听艾美说你的事迹,我还半信半疑,觉得lookgoodonpapers的很多都不靠谱。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你放心吧,你不需要去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踏踏实实做好你手中的工作。在中美影视业合作这波行情里,你一定会也让之前不看好你的人后悔不迭的,也一定会成为你女儿心中的骄傲!”
林下回以甜美的微笑,“我现在,就是个平常心,希望做好力所能及的。毕竟我自己是个超级影迷,我希望看到更多的好电影。中国市场如此之大,人口如此众多,总是拍一些让观众‘不看有愧,看了后悔’的电影也实在说不过去。真心希望中国能拍出有国际影响力的好电影来。美国的国际文化影响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全世界年轻人对于美国影视、音乐文化的热爱。中国想让世界爱上中国,也得提高软实力。”
鲁伯特哈哈大笑起来,“我真的觉得你在m集团是大材小用了。你应该做中国文化产业的发言人,做中西方文化沟通的桥梁。”
林下被逗笑了,“就我这钢铁直女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能做政治家,官员?还是老老实实的,创造出好的作品,用作品发声吧。”
进了会馆,付天故意安排自己坐在林下身旁。“下下,我给你和鲁伯特也更新一下。如今国内影视行业正是朝阳产业,不仅国家大力支持,各大行业都在想方设法布局这块儿。我们龙船集团也不例外。我们和尧月还有地方政府一同发起了专项基金,专门助力国产优质项目,尤其是有潜力打入国际市场的项目。这次你们来,真的是天作之合。”
鲁伯特笑道,“这次我们见到的合作方都在谈这个概念,个个摩拳擦掌。我们也是无比期待。”
林下却冷冷一笑,“真的是当影视零门槛啊,什么行业都往里扎。我希望业外资本是真心想做好文化产业,而不是买个噱头,炒炒股价,冲冲上市。影视是需要长期积淀的,不是赚快钱的地方。”
付天温和道,“下下你是专家,你一直对大局有独到见解。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的欣赏,始终如一。”
鲁伯特听到这话,只觉得画风突变,连忙说了声,“我去下洗手间,一会儿回来。”
付天连忙招呼服务员给鲁伯特带路。然后转身靠近林下,温柔道,“下下,你还是这么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和当年我追求你的时候一样。我承认,你一直很优秀,当年我们对你事业选择的诟病,的确不合时宜。但我们毕竟是夫妻一场,还有粉团在。不能在生活上白头偕老,总可以在事业上白头偕老吧。”说着伸出手去,要抓住林下的手。
林下迅速向后躲开,礼貌地说,“付总,既然是要谈事业,还请拿出你的专业态度来,不要再拿已经作古的私情当招牌。我推荐尧月为重点考察演员,是出于对他人品、职业态度和圈内地位的综合考量,并非出于故交。我也希望接下来,你能拿出龙船集团的专业精神来,让我们看到为什么我们应该在众多的合作意向方中选择你们。”
付天微微一笑,“好啊,下下。当年你妈妈说过,如果不能让你过得比在父母身边更幸福,就放你回家。当时的我,一败涂地,还有轻度抑郁症,的确只能放你走。但是现在,一切变化了。我有这个能力,也能对你想实现的事业目标有帮助。我知道你心气儿高,一时半会儿不会原谅我。我会从这次开始,让你看到我的改变的。”
林下微微转过头来,“付天,说出这话,就说明你没什么改变。我好像当年就告诉过你,我为什么最讨厌金融男?就是你们这副一切可定价,可利益交换的嘴脸。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你也不要拿粉团说事儿。你是她的生父,你有权利探视她。然而爸爸这两个字,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合格的。这些年,你除了每个月给她一些生活费和学费,你自问看过她几回?如果你还是想当年一样,认为只要钱够多就能获得真心的话,那我建议你多把这些说辞和能力用在那些网红和艺人身上。”
付天脸上一沉,“我这不是忙着还债和翻身么。我这几年能东山再起,都是血泪拼出来的啊。”
林下冷冷道,“你真的对粉团有心,有感情,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来看她。更何况现在通讯如此发达,你总可以微信视频吧。试问你微信过她几回?”
付天讨好道,“之前不是粉团和你在美国么,那么远,又有时差,也摸不清楚什么时候联系你们合适。我拼命工作翻身,不也是为了能给粉团更好的生活么!”
林下正声道,”付天!你什么时候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不再给自己的问题找借口。当年是你孤注一掷,拿出所有财产去股市,才引发了经济危机。并不是给我和粉团买房买车买金银财宝。直到今天,你还是声称遇到危机都是因为我们。这一点,我真的是受够了。我再提醒你一次,不要再那粉团当挡箭牌。你拼命,是为了你自己过得更好。你不需要带孩子,只用专心工作就好。你东山再起,将来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你只会比现在更不惦记粉团。她在你这里,不过是你诸多私有财产中的一个罢了。”
付天激动道,“下下,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做的不好。我也知道我这些年,没有完全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可是我们还有时间啊,我都可以改进啊。你放心,我会用行动再次打动你的。这些年,我一个人,从没对其他人动心过。其他的女人,再风情万种也无法与你媲美。”
林下当作没有听见,只是说了句,“我也得去趟洗手间,让我吐一会儿。”乘风破浪好莱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