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导完《黑天鹅》就捣鼓“黑天鹅事件？”
芙萝西踩着恨天高快速向工作台边走边读着新的试映报告和第一轮预告片投放反馈报告。“各位,你们是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珍妮急吼吼地说,“刚开工!先来个好消息吧。”
芙萝西抬起头来,“补拍后的这一版《僵尸世界大战》好评率陡增了30%,可是把派拉蒙乐坏了。现在主要的负面评价来自于核心书粉。他们嫌僵尸进化的这个设定是bug,僵尸都能瞬间快速移动,远超人的速度。”
林下不以为然道,“这就是我们宣传片的卖点啊!那个千万僵尸迅速集结尸肉天梯,翻越隔离墙的镜头,多震撼啊!别理会他们!”
芙萝西微微一笑,“还是你直觉敏锐。的确在最新的预告片投放报告上,这款尸肉天梯的版本,无论15秒还是30秒都是点击率最高的。”芙萝西突然转了脸色,“不过坏消息也在这儿。静态的广告图片投放里,现在看来,点击率最高的是我们最看不上,最low的男主布拉德皮特大正脸,没情节、没背景的生图!”
珍妮的脸扭成苦瓜,“不是吧!这部电影的核心观影人群不是男的么?年轻的,男人。不是女人啊。你说女人看到布拉德的脸就醉了,我能理解。男人看到他的脸,怎么会这么亢奋啊?”
芙萝西把报告贴上白板,“你们自己看看。我们投放了是个版本,前三名分别是:布拉德大正脸特写、布拉德半侧脸特写,布拉德测厚脸中景。你让我说什么好吧。我们精心设计的,极力推荐派拉蒙启用的热血僵尸进攻、夺命狂飙图都被远远甩在后面。”
林下摇了摇头,“没办法。就算男人不留恋布拉德的容颜,至少他还是超级巨星。男人看到他就知道这部片子最大的卖点不是僵尸,而是他,也没办法。我们后面投放的时候,多在各个平台上放这三款他的正脸好了。观众都是颜狗,我们也只能给颜狗春天不是么?”
芙萝西使劲跺了跺脚,“林下!这可不行。我们不能这么汇报这次投放结果了。50个版本的剪辑设计,花了多少时间。这块儿也是我们重要的利润点。你一建议都换成布拉德的脸,那47个版本就要撤下来,我们要少掉多少费用啊?你一会儿汇报,还是得让派拉蒙继续投放那些。同时利用这个机会,说一下,之前我们以为男性观众居多,目前看来,女性也很可观,趁机再加上点额外的女性观众渠道投放,给我们再加点预算。”
林下犹疑道,“这不是忽悠派拉蒙瞎花钱么?数据上还是男性观众居多的,女性的比例并没有显著的增加。咱们不能为了多赚钱,昧着良心忽悠客户啊。”
芙萝西脸上浮现一丝不悦,“我说林下,你是不是这几回和鲁伯特出差被收买了啊。你可是得清醒的认识到,你是我们m的人。派拉蒙的确是上帝,但那是因为他们是客户,是金主。归根到底,还是要我们m赚钱,你才有额外的收入啊。这不是你在大学里做研究,要可丁可卯。他们要的是一个可信的,可以对上面交差的故事和业绩。你按我说的做,是既保证了派拉蒙的交差任务,又丰富了我们的钱袋子,何乐而不为?”
林下还是不能妥协,“可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就钻空子啊。项目结束的时候都有盖棺定论的结案报告的。到那时候,如果发现因为我们的工作失误,导致对影片的宣传有不良影响,追悔莫及不说,还得被问责。这样,我们很可能失去客户的心啊。”
芙萝西不在意地一笑,“你想太多了。结案报告,不还是你写?怎么引导他们,我们准备好就行了。他们自己的研究部人员,你又不是不认识。上回你也看到了,连excel的高级指令都不会用,你指望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来?我们能自圆其说就好。再说了,罗布可是当年在wpp的另外一家子公司里手把手把我带出来的人。他什么事情自然是向着我们的。只要我们不出大纰漏,他自然会帮我们一起讲故事给艾美听的。”
林下还想再争辩,芙萝西已经合上了报告,“好了。我是整个派拉蒙组的负责人。我说了算,我也担得起这个责任。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按我说的做就好。”
林下虽然是传播学专业毕业的,说起来是个文科生。可是她博士学习的方向,就是统计学,做模型,预测形势,还需要自己编程。所以从一定程度上说,她有着一个理工人的严谨之心。进入业界工作后,她已经自我调整了很多。
本来按照统计学的原理,如果a和b的对比中,pvalue没有小于0.05,那么就不能说明a和b有统计学意义上的实际差别。可是这一套,在业界是不适用的。各位csuite的大佬们没时间听你说a方案和b方案实际效果一样,就是简单粗暴的ab方案,你告诉我,选哪一个。所以林下学会了客户思维,讲好故事,不去纠结科学研究上的严谨程度。然而这样似乎还不够。还有商业的逻辑,无奸不商的法则,需要她去迎合。
林下努力的适应着这一切,有悖于自己做人理念的一切。可是每次她汇报自己都不能认同的结果是,还是会下意识的犹豫,显得不那么自信。果然今天的汇报结束,走出派拉蒙的时候,芙萝西就发飙了,“林下,刚才说结论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声音就变小了?你不知道艾美那个老狐狸会听出来问题么?幸好我及时给你救场。我以后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情景。”
林下叹了口气,“我已经很努力表现的自然了。可是艾美问的问题也很一针见血啊。与其加预算,为什么不把不管用的部分撤下来,预算直接挪给女性受众?”
芙萝西怒气冲冲说,“你的信念感去哪里了?我们都说过了今天的目标就是拿到额外的预算,同时不调整已有的投放策略。那你就要按照这个去,颠过来倒过去就这么一层意思。不管艾美说什么,你都要坚持。我们搞不定的,还有罗布呢!”
林下看着芙萝西的眼中就差飞出几根银针定住自己了,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了。后面我会注意的。”
正在这时后,芙萝西看了一眼手机,快速道,“咱们就在lot上随便吃点吧。艾美说了,《诺亚》这部又出紧急情况了。咱们一会儿还得再回去开会。就别瞎折腾了。”
林下不由一惊,“有这么寸么。《僵尸世界大战》刚走上正轨,《诺亚》又出什么问题了?”
进入会议室后,林下和芙萝西才意识到:真的是出大问题了。鲁伯特沉着脸,一言不发。身边坐着《诺亚》的导演大伦艾伦诺夫斯基,也臭着一张脸。
林下和芙萝西坐了一阵子,见对面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一阵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林下打破了僵局,主动发声,“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说出来,一起想办法吧。”
鲁伯特深沉地说,“《诺亚》讲的是圣经的著名经典《诺亚方舟》的故事。男主是奥斯卡影帝拉塞尔克劳,女主也是大名鼎鼎的艾玛沃森。这样的阵容,我们不仅是要票房飘红,还要争取奖项的。这种圣经题材的电影,核心的观众是基督教徒。所以我们特地邀请了各大重要基督教协会的人来提前观影。结果他们看完各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觉得这部电影把上帝刻画成了一个恶毒、憎恨人类,存心挑拨诺亚一家关系的恶魔。要求所有教会联合抵制这部电影。”
林下立刻问道,“这次提前放映的结果有对外公布么?教会人员有在媒体和公共场合发表过任何不利于我们的言论么?”
鲁伯特看了身边的大伦一眼,“他们本来只是在我们内部抱怨一下。不过他们对大伦提出抗议,要求他自我检讨的时候,大伦没有按捺住脾气,让他们’gofthemselves’,这下可是激怒了教会的人。他们已经开始在自媒体上各种攻击这部电影和派拉蒙影厂了。”
林下和芙萝西生无可恋的互相看了一眼,不敢看大伦的表情。不想大伦自己大声吼起来,“我是一个导演,我拍的是电影,不是纪录片。既然是做《诺亚方舟》的新传,不就是要有艺术加工,要拍出不一样的新角度,新解读么?不然还拍它做什么?我有我的言论自由、艺术创作的自由,他们不爱看就是该去gofthemselves!我没说错什么!”
鲁伯特极力安慰着,“我们理解你的心情。我们找到你来拍摄《诺亚》,也是因为被你在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黑天鹅》中看到了你独特的审美和超前卫的电影手法,希望给观众呈现不一样的圣经故事。只是现在这个局面,我们必须要有所行动。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让电影彻底扑街。这个结果,你和我,都不能承受。”
大伦不服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教会组织的意见?他们爱看不看!我的电影,本来也不是给他们这些迂腐的人拍的。我拍的《黑天鹅》能够帮福斯探照灯拿下奥斯卡,《诺亚》也能帮你们派拉蒙拿下奥斯卡。你们就等着吧。”
鲁伯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这么有信心。我们也这么期望。但首先,我们得能让这部电影顺利的上映。如果到处被抵制,入不敷出,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申请得奖季的公关经费。”
“这不是我要关心的!”大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要在乎的,是这部片子上映后,专家的评价。这个才能体现我的得奖机率。我不需要担心少数没有审美的人的想法。”
林下看着大伦傲慢的神情,实在是坐不住了,“导演!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当今的美国社会,依然有70%的人是信教群众。他们是观众中的大多数!而你这样不信教的,才是少数。再有,我们启用艾玛,也是看中了她主演的《哈利波特》在孩子心中的影响力,希望观众能够全家出动,一起来看这部电影的。毕竟《诺亚方舟》是每个父母都会给孩子讲的睡前故事。所以鲁伯特说的没有错,如果你真的想获奖,就不会希望这些孩子跟自己的父母说,‘这是圣经故事么?简直是胡说八道!’那样,他们的父母,作为评委,也不会给你投票的。”
鲁伯特没想到林下的劲头上来了,竟然依旧这么直白。默默投去“感谢撑场面”的眼神,然后继续公关词令看着大伦,“林下说的危言耸听了一些,但是不无道理。”
大伦红着脸死死盯着鲁伯特,“我也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导演。你们聘用了我,我自然希望你们赚钱。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解决?”
这关口一开,鲁伯特向捡到了宝一样,立刻说,“其实也不复杂。从现在开始,不管什么媒体、组织找你,请你一律谢绝采访,不要再谈论这个问题。我们影厂会出面回应。”然后看着芙萝西和林下道,“我们会专门出一个教会相关人员的评语视频,先单独投放,然后你们加到所有现有的宣传片后面,表明教会有人支持这个版本的电影,同时艺术加工不代表我们的宗教和政治立场。然后以后的投放版本都要有这个声明在。”
芙萝西连忙道,“我知道了。我们等着你们的生命视频出来就做这件事。”
林下紧张道,“确定了教会让谁出面了么?这个人,必须有足够的江湖地位,不然不能平息教会集团排山倒海的批斗气焰啊。”
鲁伯特道,“放心吧。虽然还没有最终谈拢,但至少是区域主教级别的。我们还是有人脉储备的。”
林下忍不住说,“能让我们也赶紧看下片么?这样我们心里有点准备。后面几轮的新媒体好有个预警机制。别什么都不知道,兴高采烈地发了内容,结果发现是啪啪的自己打脸,被人骂上热搜。”
鲁伯特点了点头,“一会儿还有一场,你们也去看一下吧。看完了,你们整理一个槽点名录来,我们一起确认下官方态度和回复。”说完又看了大伦一眼,“那就辛苦你,在我们的整体方案出来之前,先休息一段吧。”
大伦做了一个给自己的嘴巴上拉链的动作,“封口!我明白。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个最有智慧的哑巴,静静看着这些跳梁小丑演戏。”说着高傲地拂袖而去。
看完了全片,放映厅里的灯光渐渐亮起。鲁伯特看着林下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好奇道,“怎么?你这是为谁鸣不平呢?”
林下一股脑地宣泄起来,“幸好刚才的会是在我看电影之前,不然他那个态度,我早掀桌子了。他被骂得不冤枉。这就是在亵渎上帝,篡改事实和人设。我这个不去做礼拜的基督徒都不能忍受他对上帝的侮辱,虔诚的基督徒怎么咒骂都不嫌多。”
鲁伯特连连点头起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当时力挺这个项目通过绿灯委员会的评估,很大原因上是因为我是个天主教徒,我对于圣经故事,特别是这些经典,有着深刻的信仰。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部电影成功,传播圣经的精神。如今看来,生气的教徒真的不在少数。”
林下不解道,“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选择,你非挑选了一个非教徒,无神论者来导演这部电影。他从心底,对这个主题、这个故事,就充满了驳斥和憎恶。你在片子里看不到爱,看不到该有的温情和希望。只有上帝毁灭人类的世界的惊恐,连色调都是死寂沉重的。”
鲁伯特顿了顿,“选择导演,有多方面的考量啊。当时大伦刚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炙手可热。所有人都折服于他的艺术表现力。所有人都双手赞成他来导演。我们真的没有考虑到信仰这个层面。”
林下摇了摇头,“可是他的所谓艺术表现力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东方美学的独特震撼力。你没有看过网上对于《黑天鹅》原日漫每一帧和大伦电影的对比么?真的一模一样。大伦后来解释说他不是抄袭,是致敬今敏。这话,我反正是不信。”
鲁伯特无奈道,“如今我们不能改变商品本身了,只能在营销环节上下功夫补救了。”
林下认真地说,“为什么每次我们都是在一个地方摔倒呢?我其实上次就提出过,营销前置这个,为什么我们不能再深度参与些?这样可以在商品还没成型的时候就做工作,避免后面这些反攻倒算的问题。”
鲁伯特摊了摊手,“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么?上回你在汇报中提出手机游戏部门的考核不过关,他们死不认账,说有自己的衡量标准。我按照你的要求让他们把标准合并到其他部门去,这个过程就被层层阻挠,推进不下去。都是利益方啊,谁愿意自己的钱被送去别的部门?”鲁伯特看着林下,“真的要从源头上提高影片,除非你在创作团队里啊。”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林下,她不知怎么,想到了早前梅森一行对他说的话。林下突然之间有了一个小小的念头:也许真的要自己来做电影,才能改变这种只能亡羊补牢,不能未雨绸缪的晚年定律吧。只是我,真的可以么?乘风破浪好莱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