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幕十二
墙里秋千,墙外行人道。
奚孩安在秋千上摇晃双腿,周围开满金黄的菊花簇拥着她,转眼已到九月,正是满城黄金甲的时节。
她回头,看到苏耷和一个僧人打扮的老者走过来。
“苏苏!”她招手,提起裙子一路小跑过去,衣裙烦人,钗环乱。今日是双九佳节,侍女为她换上一身藕荷色襦裙,绾起东朝的发髻,额间还贴有花钿,显得秀气可人。
妖女。假和尚心里暗想,但还是挂起笑脸迎上去。“少主小心些跑,莫磕碰了。”
奚孩安没有理会假和尚,径直跑过去挽起苏耷的胳膊,拉到自己身边,“今夜有掌灯节灯会,我们去看灯会可好?”苏耷肯定不会拒绝她的。
“灯、灯会自然是好的,可是少主啊,夜市人多,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只怕有危险,不如让人买些灯回家挂着看,也是一样的……”假和尚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喋喋不休。
“聒噪!”她声音瞬间冷下去,走到假和尚面前抱手,“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我想见太后。”
“少、少主,咱到底是江湖人,太后万金之躯,住在都城熙梁九重宫阙之中,重重守卫,升斗小民只怕一辈子都无法见过一次。”
“是吧,普通老百姓见不到,谁能见到她呢?”
“呃,太后是后宫中人,除了皇帝,就是国公了。”
“国公?李忠?”她轻嗤一声。
“是,他乃太后胞兄。”
“那我该如何见到李忠呢?”她又问。
“这……”假和尚垂头思考许久,“十月廿八,懋州天迹上将军谢金霜寿诞,他是国公心腹,他的寿诞国公必然到场。”
假和尚推开房门,屋内闷热,密不透风的房间独留一线天窗露下些许微光,好多人,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除去微光能照到的数位,角落阴暗处还不知站有多少位,他进来前这些人还在吵吵嚷嚷,自他推门起,鸦雀无声。他清清嗓子,拨开人群走到中央,双手合十,向诸位行了个佛礼。
“假和尚,你好大的架子。”人群中有人质问。
“并非老衲架子大,实在是分身乏术,少主方才召老衲前去,故有所拖延。”他慢悠悠道。
“那个妖……疯女,又想作什么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
在场的都是江湖中泰山北斗,若是有人能将这房子里的人一锅端了,只怕中原武林百年内都会一蹶不振。
“作妖?少主她才给诸位送过大礼,诸位转头就忘了?参与围剿山阴侯得朝廷嘉奖的门派,若老衲没记错的话,有您一家吧。”
“哼,要这虚无缥缈的嘉奖有何用,我派弟子出生入死,最后让那姓刘的捡了大便宜。”
“李师兄莫要生气,”另一个声音加入,“那便宜不捡也罢,到底是他们朝廷的事情,只怕我等江湖人逮不到狐狸还惹一身骚。”
“然也,据说姓刘的去捡回山阴侯尸首时候,自己连吐了三次,说被那妖女虐杀得惨不忍睹。”一个女声加入。
“妖女,她父母是何等人物,怎会生出她……”
“够了,都说此事休要再提!”一声断喝,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她此举一是给我们卖了好处,二也是杀鸡儆猴,她既然能扇动朝廷官员加上整个江湖去杀一个山阴侯,谁可知明日、今夜,她那弯刀不在睡梦中架在你我的脖子之上?”
“此言有理,我等皆是江湖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难不成让一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遛?还是早做决断。”
“决断?杨掌门此言何意?什么决断?”起初假和尚一直默不作声,抱袖低头听所有人七嘴八舌,到现在才插一句话。
“自然是——”说话的中年男人走到微光之中,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手势,他将手刀横在脖上,做了一个动作,一石激起千层浪。
“呵,可笑,杀了她,《经略安武卷》不想要了?”
“不杀她,书卷你就能得到吗?”
“若杀了她,势必会引出朝天曲那老毒蛇,他可是比这丫头片子棘手百倍。”
“朝天曲,朝天曲,要是没有那老刺客给她托底,妖女能有这么嚣张有恃无恐?话说假和尚,你们还没有查到朝天曲的行踪吗?”
假和尚继续低头沉默,“尚未。”
众人继续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本就闷热的小房间愈发窒息烦躁。
混乱之中,有拔剑铿然声起,一时惊动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齐齐望向那个拔剑的威严老者,不怒自威,气度不凡。
“柳翁,拔剑何意?”假和尚问道。
“此西域妖女祸乱江湖,山阴侯一事可见她之心术诡计,再留着她,再任她兴风作浪不知会给整个江湖带来什么腥风血雨。于公于私,老夫都要替道真清理门户,义不容辞。”柳翁掷地有声,挥剑下落,砍掉桌子一角,气势非凡。
“说得好!”
“好!”
此言一出,应和纷起,众人义愤填膺,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他们口中的妖女生吞活剥的样子。
“我派决意替武林正道溯本清源,假和尚,你可有异议?”柳翁声如洪钟,喝道。
假和尚眯起眼睛,说道:“为何独独问老衲?她并非我地藏府人,老衲能有什么异议。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诸位执意要与少主背道而驰,所谓引火自焚,便是这样的了。”
“你!”柳翁胡子都快气得竖起来。
假和尚继续道:“如诸位所见,少主虽然年轻,但年少有为,她能设下山阴侯一局,各位猜猜,她学到了《经略安武卷》谋字篇几成功力?”他嗤笑,“我劝诸位还是不要以卵击石的好,若是惹怒少主……切莫忘了,我们如今能扬名立万,当年是拜谁所赐?是疏瀹道真,还是文靖郡主,亦或两者?”
“不过呢,老衲与诸位非盟友亦非敌人,诸位要做什么,老衲实在无法左右。诸位,”他终于抬头,环顾一圈在场所有人,口念佛号,“自求多福吧。”
“师兄请留步。”假和尚才离开密室没多久,便被人从背后叫住,他回头,一副慈眉善目挂上脸,“原是张师弟,许久不见。”
张玉本,无心江湖钻营商道,如今也是富甲一方,没想到他也参加了这件事。
“师兄方才的言论小弟我深以为然,我等能有今天确实不易,做人亦不能数典忘祖,背信弃义不是?”
“师弟。”假和尚欣慰叹息。
“不过小弟亦知,师兄既不阻止柳翁,亦不偏帮少主,是想看一场龙虎斗吧。”
假和尚脸色一沉。
张玉本拱手再行礼,“不知小弟这番见解可否够格做师兄的朋友,分那一杯残羹冷炙?”他笑笑,“小弟是商人,虽无心江湖事,但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闻到银钱的味道,就循味而来了。”
“师弟真是嗅觉灵敏,怪不得富甲一方。”假和尚皮笑肉不笑,“直说无妨吧。”
“师兄见谅,小弟和师兄一样,也是想看一场龙虎斗,也想摸清少主的底细,以及……她到底有没有《经略安武卷》。小弟想同师兄做一场君子协议,若书卷到手,小弟其他不要,只求地字卷。”
假和尚不解,“你要地字卷何用?”
“江湖传闻,五卷书册,谋字卷记载了道真毕生谋计诡思,武字卷是功法招式,军字卷是兵法军书,国字卷是治国良策,但这地字卷,记载了道真游历山水,所见所闻,风物特产。小弟是个商人,若是能有地字卷在手,往后出门行商,必将如虎添翼。”
假和尚暗中冷笑,心道:“纸都没见一张呢,就想着分赃了。”
张玉本再次拱手躬身:“若是以后有用得到小弟的地方,随便吩咐,小弟将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如此……眼下倒有个用得着你的地方……”假和尚示意张玉本附耳,如此这般好一番交代。蓝孔雀河谷的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