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幕十七
松林,满地碎阳胜金,树影婆娑,青苔小径上两人白衣胜雪,一人高坐青石吹笛,一人倚石倾听松涛笛曲,好不惬意,就好像不远外那场厮杀与他们毫无关系。怎么可能无干呢,明明始作俑者在这里。
假和尚跌跌撞撞跑出来,身上袈裟已经沾满鲜血,他略带嫌弃地将最外一层袈裟脱下弃置一旁。他总穿着很多件袈裟,这样只要脏了一件里边还有一件,他就能一直体面干净。他五大三粗的身躯跑到松林时,看到白衣二人不禁一愣,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走过去。
“阿尼陀佛,少主这场游戏可还开心吗?”他行佛礼。
“死了多少人?”闭目听松涛的白衣人泠然开口,没有丝毫情绪,他只是低垂着眸,碎阳下睫影如羽,掩藏心事。
假和尚低头默数了一下,“大周天山所剩无几,来观礼的那些江湖人也不存十一。到后面简直就是杀疯了,人间炼狱,无分敌我。少主请放心,一月前暗害您的始作俑者皆已伏诛。”
“天道有常,世事轮回。得此因果,你可如愿?”吹笛的白衣人放下笛,低头问下边站着的。
假和尚一愣,他居然未曾察觉,吹笛人竟然不是苏耷?那他是谁?
石下的人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声,“罢了,随他。”
自作孽罢了。
“假和尚,你虚伪但是通透,八面玲珑可也长袖善舞。你两边都下了赌注,现如今买定离手,你这是赚了还是赔了?”她朝他缓步走近,语气平缓却能听得出底下的深意涌动。
假和尚急忙口念佛号,道些不敢,从未,忠心耿耿的话遮掩过去。心里一阵阵发怵,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太清楚。一月前江湖围杀她也是,今日江湖人自相残杀也是,不过是人心作祟,邪欲作怪罢了,而她的目的从不在此,她也从不屑于玩弄人心。
“我知道你志不在《经略安武卷》,这也是我能容你到今天的原因——尽管你屡次背叛于我。”她语气轻轻,落进假和尚心里犹如万钧巨石,沉闷压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这女人掌中玩物,生死夺予,全在她一念之间。“从今往后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一道影子从高处落下闪现在假和尚身后,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带凝滞,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寒光闪烁,眨眼间假和尚的胖鼓鼓的肚子就冒出了寒芒剑刃——有人从他身后出剑,直接捅穿了他的肚皮。
假和尚握住肚子上的剑刃,不可思议地回头,余思那张满面血污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又是血,又是泪,眼里充满彻骨的恨意,手中剑丝毫不放,余思翻转手腕,拔出长剑,鲜血和秽物从假和尚肚子的窟窿中飞洒而出。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来不及让人反应。
“呃——”假和尚瘫倒在青石径上,挣扎着手想去脱袈裟,可他已经没了章法,如何也解不开那个结,“脏了,脏了。”他低声喃喃,看到余思还提着剑站在跟前,剑尖滴血,他伸手去扯扯余思的衣角,“劳驾,能替老衲将袈裟解了?太脏。”
余思没有理会他,而是再提起剑,对准假和尚的咽喉,手起剑落,径直贯穿下去。假和尚瞪大眼睛,头缓缓向一侧歪去,再念出一句:“不脏……”就轻飘飘没了气息。就这么一位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顷刻间便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偷袭夺取性命,谁人不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呢。
余思猛然回头盯上青石边的两人,他们无动于衷,对余思的所作所为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这一切发展。对方的这份镇定倒让余思冷静许多,他挥掉剑上残留的血液,收剑入鞘,拱手道:“大周天山欠您一命,而今用我派满门二百一十八人的命,业已还清。”
吹笛人没有说话,下边的白衣人慢悠悠解下自己白衣外袍,覆盖到假和尚的尸体上:“精进不少。给他好好收敛入葬,算你给我的束脩,来日若我还活着,若你还在拿剑,随时可来找我寻仇。”她抬头看着余思轻笑,“若不杀我,你眼中仇恨如何能消?可你现在杀不了我,秋余道长临死之前应该还交代着你别的事情吧?叫你去投靠谁?能告诉我吗。”
余思抱拳道:“无可奉告。”
二人对视片刻,白衣人放弃交谈,和吹笛人并肩走下山径,独留余思还站在原地背影挺得笔直,昂首挺胸,一点儿都不像一条丧家野犬。
走出大周天山山门,山下依旧热闹如初,恐怕山上这桩灭门惨案得等到明天才会震惊世人了。两位白衣人在山脚下作别。
“多谢你来作陪看戏,不过我还真是意外,一睁开眼睛,苏苏就换成了你。”白衣人说道。
吹笛人话少,但还是回应:“只是路过。”
“是我交代他先行懋州,也幸好他先走了,我还得想想怎么告诉他假和尚的事情呢。”顿了顿,她抬眸,与那稍高一点的吹笛人目光相对,“你来找我,是为了确认花神吧。”
吹笛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她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了。”白衣人垂眸,语气里多出几分平日罕见的惋惜伤恸,“一月前,她让我用她的尸身易容作为替身骗过那些人,悬卿也帮了忙,求仁得仁,她自己说的。”
“知道了。”吹笛人点头。
白衣人凝视对方,目光灼灼,“我不知道我相识的那个敢与天争的昆仑花神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她下山之后发生了什么,剑圣你应该比我清楚。”
“很清楚。”吹笛人低声说,语气沉痛。
“希望你能给九泉之下的小剑一个交代吧,剑圣唐玦。”白衣人轻飘飘留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上往北方的官道。
吹笛人还留在原地,幼白的手腕攥紧笛子,细骨伶仃,掌气沛然,笛子红穗断裂落地。蓝孔雀河谷的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