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幕二十七

腥风乱袖,雨落进地上的水坑溅起一朵朵红色水花,桃林中,尸体已经密密麻麻,红衣的人拄刀暂歇,她的衣裳原不是红的,只是被血染透了。砍这些活死人丝毫没有难度,可他们似乎是砍不死的,头被砍断都还能爬起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扑。尸山血海,阿鼻地狱,不过如此。

她高高站在屋顶,俯瞰这群怪物。奚孩安明白这样下去只是徒耗体力,此地不宜久留,她胡乱抹了把脸,打算杀出重围,先撤退回船上。“若是有火就好了,我把你们统统烧个干净。”她自言自语。

话音才落,鼻尖敏锐地察觉到混杂在浓厚血腥味中的一股别的异味,竟然是一股异香。登高望远,她去寻找异香来源发现居然是来自井下,井下一股浓烟滚滚冒出,这异香就是来自此处。

这又是什么怪招,没完没了了还。她提刀跳下屋顶,顺手砍翻几人,来到井口。

浓烟熏得刺眼刺鼻,她眯起双眼,总算看清原来井底还藏有一个人,可惜烟太重,她看不清楚相貌,“井下可是程神医?”她扯开嗓子问。

“正是小老,劳烦女侠搭把手则个。”奚孩安通过井绳把人拉上来,正是个耳顺之年的小老头儿,一身素白道袍已经沾满井底污泥,脸上也抹得黑一块黄一块。他抖抖衣袖,急忙道谢:“多谢女侠出手相助,若不是女侠替小老拖延了这些许时间,恐怕此刻已命丧黄泉。”

自从烟雾升起之后,奚孩安发现满地的人渐渐行动迟缓,再后来就不再行动。可见是这烟起了作用。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

“此乃蔑乞族的蛊术,他们一族之尸虫一旦入脑可使人死而不倒,只做听主人号令的怪物。不过一物降一物,此虫最怕狼青草,亏得女侠吸引他们注意,小老才能去将狼青草点燃,您看——”他踩死一只爬过脚边的黑色小虫子,举起来给奚孩安看,“便是此物。”

篾乞族?奚孩安有了些印象,确实是她没出世之前被楼述打败的国家,他们长居楼述以南,那里山高谷深,丛林茂密,整个国家笼罩在山风林雾中。听说他们擅长迷蛊,行事妖异诡谲,曾经试图侵略楼述南部五城,被阿爸打败之后就很少现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对了。奚孩安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拔腿就往一个方向跑。

“女侠不必追,操纵蛊虫之人定不在岛上,只是可怜他们,活生生丢了性命……”

奚孩安无暇顾及程神医的伤心,将小老头抛之脑后。跑进第一间进去的医庐,小女孩还被压在几个尸体下边,她放下掩月刀,走过去替她把身上的尸体一具具搬走。小女孩似乎还醒着,只不过伤得有些重,用极微弱的声音哭诉:“姐姐,救我……”

奚孩安咬牙,此刻她已经没有气力,全靠意志力强撑着,头疼欲裂,心中只有一件事在想:她要救这小女孩。

最后一具尸体被她推开,小女孩被她拉起。上上下下检查一番,还好,没有明显外伤,只是在血水里泡久了,又惊吓多度,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奚孩安长吁一口气,蹲下来靠近小女孩,拢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你不要怕,我……”

话还未说尽,眼角寒光一闪,有血又溅到她方才擦净的脸上,腥味扑鼻,她被一股力气推倒,落地的瞬间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身影。

“苏苏!”她失声。

苏耷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和满地的尸体几乎没什么两样了。单薄地裹着一件黑披风,这是她下船前盖在他身上的。他咬牙,拔出贯穿掌心的短匕,反手钉进了那女孩的喉咙。女孩捂着喉咙“咯咯”地发出两个气音,便死不瞑目地倒地,尚有血从她的伤口处如注喷涌,还有几只漆黑的小虫。

“你……”奚孩安目瞪口呆,她无法相信此刻苏耷还会出现在她面前,明明他内力尽散,时刻都有可能爆心而亡。一个油尽灯枯的人,是如何走过那冗长的桃林,又是如何在电光火石间替她挡下这一刀,她不敢想象,不能想象。

“苏苏!”苏耷身体一歪,正好被她接进怀里。

程神医正低头整理柴火,要将这满地的苦主送入极乐。人突然被一个疯女人掼到墙上,她狠狠拽着他的衣领,双目血红,“我救了你一命,你现在就要还我。”她浑身散发出来自野兽的杀意,这不是威胁,而是命令,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他被女人拽着,跌跌撞撞走进那医庐,看到倒在地上黑衣散发的陌生青年,女人指着他说:“救他。”蓝孔雀河谷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