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孙敏华从梦中惊醒。
不由分说的起身走到门边。
何尚书正在整理着朝服,见夫人起身了给她披了件披风,“怎么起的这么早,是我吵到夫人了吗?”
孙敏华痴痴的听着院外的动静,“你听!是不是有哪家在敲丧钟?”
何尚书随着夫人的视线望向国公府的方向。
拍了拍孙敏华的肩,宽慰道,“兴许是听错了呢…”
看着夫人担忧的眼神,何尚书叫来小厮小声的吩咐道,“你赶紧去看看是不是魏国公府出事了。速去速回。”
片刻功夫小厮就回来了,只在门口跟尚书大人耳语几句。
孙敏华还抱着几分期盼望向他,何尚书微微点了点头。
孙敏华鼻尖一酸,声音从鼻腔发出,“鹤岚…走了?”
何尚书也是最近才知道夫人与宋家夫人还有这样的交情,沉声道,“一会儿我随夫人一同去魏国公府祭奠吧。”
听桃苑内也是一夜未眠,芸姨娘听闻大太太病重的消息后就一直在屋中搓着手等着。
直到丧钟响起的那一刻,她长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王鹤岚!我终于还是熬到这一天了!
…………
待得何尚书一家去到魏国公府时,往日里威严气派的国公府已经挂满了白布。
明明半月前还是一片喜庆的氛围如今却是无限哀戚…
下人们领着何尚书及夫人进了院子,灵堂外搭起了孝棚。突然卷起的一阵狂风吹得白色的帷帐呼呼地翻飞。
孙敏华只觉得好似被沙子迷了眼,视线也模糊了许多。
她站在院中许久才徐徐的推开灵堂的木门。
兴许是国公府还未发丧,没料到这么早就有宾客上门祭奠。宋家几个儿女都穿着孝服跪在地上,见到有人来了还有些恍惚。
还是宋延松最先反应过来,起身迎了一步,“尚书大人…内子昨夜病逝…”话说着便哽咽起来。
何尚书宽慰,“宋大人节哀啊。我夫人与宋夫人是多年挚友,今日特来相送…”
站在何尚书身后的孙敏华一言不发,目光痴痴的望着灵堂中央摆放着的金丝楠木棺。
穿过众人就往灵堂中间走去,可到了跟前却不敢再往前踏上一步。
口中嘟囔着,“我说改日再来看你,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了…”
宋皖池给孙敏华递上三柱香,虽是忧伤过度但该守着的礼数还是有的,“夫人,谢谢您能来送我母亲最后一程。”
孙敏华上完香看了看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宋皖池。那么瘦小的一个身影,就那么孤单单的站在一旁,寿衣宽大的帽檐几乎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她不忍的摸了摸宋皖池的脸,“孩子,你的母亲一定会在天上保佑着你一切顺遂的。”说罢取下自己手上的白玉镯子戴在了宋皖池的手上,“这镯子是年少时你母亲送我的。你要好好保重!往后若有需要我帮助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谢谢孙大娘子…”
“可怜的孩子…”孙敏华看着这么懂事的宋皖池更觉心酸,扭过头就呜咽起来。
灵堂外已经传来了僧人敲着木鱼念经的声音,院子里白色的元宝纸钱纷飞,唢呐声响起…这一切都好似在提醒着众人,魏国公夫人真的走了…
消息传到晴雪园时,大太太已经过了头七。
赵璟年手中的茶盏打翻在地,蹙眉问着阿衡,“走的如此突然?为何京中探子从未说过国公夫人的身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阿衡回禀,“魏国公夫人久居内宅,我们实在不便打探。”
“立刻进京!”
阿衡出声制止,“三爷请三思!无诏不得入京!”
赵璟年低头沉思,片刻间还是毅然决定,“我会小心…不亲眼确认她安然无恙,我不放心…”
赵璟年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去,阿衡在后面追赶着。
“三爷!我们计划了这么久了,很快就能回京了!若此时被有心之人利用就前功尽弃了!”
赵璟年手上的鞭绳继续挥舞着,马儿越跑越快,“我不走官路,从山路走最多两个时辰。你快回去吧,若我们两都不在晴雪园才容易引人怀疑!”
阿衡一拉缰绳,马儿发出嘶嘶长鸣,向前缓冲了几步才停下了脚步。看着赵璟年离去的背影,阿衡叹息。
虽不知宋家小姐到底和三皇子有什么样的渊源,但能让一向冷静的三皇子做出这样冲动的事,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吧!
………
今天是大太太下葬的日子。国公府的灵车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往日嘻闹的街道也被悲鸣的哀乐笼罩。国公府阖府上下穿着孝衣跟着送葬队伍前行。
芸姨娘当然是没有几分真心,佯装着擦拭眼泪,和身旁的宋皖婷低声议论着,“你看五丫头好像都魔怔了,这几天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就这么痴痴呆呆的看着前面。”
宋皖婷看了走在前面的宋皖池一眼,心里暗喜,“她若能这样痴傻一辈子才好呢!”
自从大太太走后,宋皖池就一直这样。不哭不闹,也不吃不睡。
前几日有宾客来吊唁时,她在灵堂回礼谢恩还会说几句话。
这几日索性就把自己关在院中,白日里旁人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夜里躺在床上也只是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今日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路走到陵园都面无表情,看着都让人害怕。
弘法寺的高僧敲着木鱼,念着超度的经文。众人跪在地上,悲悯哭泣声不绝于耳,可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礼毕,白惠兰挽着宋皖池的手,“五妹妹,大太太已经安葬了。我们走吧…”
宋皖池只是痴痴的看着墓碑,“你们先走吧,我还有话要跟娘说。”
白惠兰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下不忍。宋崇砚劝慰,“我们先走吧,让五妹妹单独跟母亲待会儿。”
白惠兰抚着她的肩,“那好吧,我们先去马车那边等你了。别太难过了…”
宋皖池跪在墓碑前,四周近悄悄的只有她一人。积攒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落。
宋皖池九岁那年王家获罪,母亲的身体自此以后就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年每每去母亲院里也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母亲就说身子乏了要歇息了。
宋皖池小时候只觉得母亲是不喜欢自己。儿时被芸姨娘和二小姐三小姐欺负了,跑去跟母亲告状,母亲也不大理会。
宋皖池心里对母亲其实还是有过埋怨的。但如今母亲突然离世,听王妈妈说母亲这些年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日里就是昏昏沉沉的。
她才知道那些年母亲身体不适并不是借口,不为她出头也是自己的身子的确无力去抗衡府中这些内宅争斗了。
想到自己做女儿的竟然对母亲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心下悔恨,哭的越发伤心了。
四月的雨说来就来,顷刻间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宋皖池还跪立在雨中不肯离去。不知何时,一把白绢伞挡在了宋皖池的头上,泪水混合着雨水,宋皖池的视线变得模糊,抬头见水雾中撑着伞的是一个身穿白衣,墨发如瀑的男子,飘然若仙的站立在自己身旁。
她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间恍了神,哭红的双眼,戚戚哀哀的问,“仙官可是来带我母亲走的?”
赵璟年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夫人一生纯良。会去往更美好的地方幸福的生活的。”
“真的吗?”宋皖池真的相信了眼前的男子就是天上的仙官,是来接她的母亲的。
听仙官说母亲会幸福,心下宽慰了不少,点点头,“有劳仙官了。你说母亲去了天上还会记得我吗?”
赵璟年顺着她的话宽慰道,“会的!你的母亲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惦念着你,保佑你一生无虞。”
宋皖池噙满了泪水的眼睛看着他,赵璟年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宋皖池就晕倒在地…
听到路旁有人声传来,赵璟年把伞立在宋皖池身侧便悄然离开。
“五小姐!五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五小姐晕倒了!”归雁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