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玉山
荷花池,碧叶生。映日红,红鲤跳龙门。
翠柳林,盘根节。碧滔天,绿鬼闯仙桥。
红鲤,是指朱元璋。
而这个绿鬼,则是陈友谅。
鄱阳湖大战前夕,这一段童谣,突然出现在了江西各州各府各县。
这其中,暗示了朱元璋称帝,同时陈友谅会身死。真伪无从考证,如何出现也不得而知。
但有意思的是,没过多久,大明建立。
朱元璋真的成了跃龙门的那个。
“你家老爷呢,在家不。”
门口的是李景隆,外头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多人已经乱套了。只有李景隆的曹国公府,一片安静。
小厮往里头看了一眼,心里微微叹气。
这些天,陈则武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要么是在屋子里,要么就是坐在荷花池边。
喂鱼,似乎成了陈则武最大的乐趣。
“我家老爷……,老爷他喂鱼呢。”
李景隆笑道,“外头都乱成啥样子了,你家老爷他还有心思在家喂鱼?”
透过竹栏,李景隆已经可以看到陈则武的身影。坐在荷花池旁,不时的往池子里丢什么东西。
“去,告诉山阳侯,就说曹国公求见。”
李景隆的声音很大,坐在荷花池旁的陈则武,听到声音,转身站起来,“曹国公。”
李景隆笑道,“陈兄,你这是骂我呀。旁人叫我曹国公倒也罢了,陈兄你也这么叫。倒是真的把咱俩呢,给叫生分了。”
荷花池旁,放着一个铜碗。
碗里面,放满了被揪成小块的馒头屑。
“你给鱼吃这个?”李景隆指着铜碗里的馒头屑,有些诧异。
陈则武笑了笑,“再过些日子,它们怕是连这个都没得吃了。今早,毛镶去了北城,把夏元吉也给捉去了。凡是和我陈则武有关的,能说上话的,好像都被毛镶给弄去了。”
李景隆故意把脸一沉,“胡说咧,我这不还在呢。你让毛镶来,他不跪在地上叫祖宗,我都不能让他走。”
拍了拍胸脯,用劲太大,李景隆咳嗽几声。
尴尬的笑一笑,“陈兄,你别丧气。现在,不论是皇上还是太子殿下,可都倚重着你呢。这几日,你该上朝上朝。其余的,就放一放,再给皇爷上一份乞罪的折子。皇爷心软,念你往日功绩,说不定也就翻过去了。”
陈则武轻轻点头,在荷花池里,撒上一把馒头屑。
目光盯着池子里,不时冒出水面吃馒头屑的锦鲤,“殿下他,是不是快到山东了。”???.
算着日子,朱允熥从出发到今天,差不多也该到山东了。
特地支开朱允熥,这是陈则武没想到的。他先前所倚仗的几点,似乎都被朱元璋给破解开了。
向来也是,自己的这些小心思,哪能瞒得住朱元璋呢。
“三爷啊,他还在新亭呢。”
“新亭?”陈则武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景隆,“怎么还在新亭?”
新亭,应天府往西北五十里路的一个驿馆。
这个驿馆,更像是一座小的行宫。专门给那些皇子皇孙们,还有就是王公大臣们所用。
有那一瞬间,陈则武也突然想明白了。
“三爷下令,在那儿停着。就怕陈兄你哪天出了事儿,他能立刻赶回来搭救你。”李景隆亮出一个桃木牌,“三爷给的,有了它,能自由出入景仁宫。”
陈则武一时有些感动,他从来没想过。
会有这么一天,朱允熥为了自己,而去对抗朱元璋。
“殿前军那儿,我吩咐过了。还有就是诏狱,除了郭楷,其他人也没受皮肉之苦。我估摸着,皇爷应该是下旨了,不得动刑。”
李景隆神秘的一笑,继续说道,“不然,凭毛镶那个狗杂种,早就动上刑了。”
两人还在说着话,一墙之隔,响起一阵梆子声。声音悠长,在巷子里回荡。梆子之后,又是轻鼓。
“皇上来了。”李景隆叫道。
一时间,李景隆有些慌乱,他并不想让朱标看到自己在这儿。
直到现在,都没人能摸清楚,朱标的态度是怎样的。因此,很多人,也都没有急着站队。
只要陈则武山阳侯这个爵位在一天,那陈则武就还是朱标身边的宠臣。
“慌什么。”陈则武倒是很淡定。
他反而很希望见到朱标,探一探朱标的口风,这对陈则武来说,特别的重要。
山阳侯府,中门大开。
全家男女老少,无论是谁,全都在门口跪迎。
陈则武跪在最前面,“臣,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标走下龙辇,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到山阳侯来,到陈则武的家。
走到陈则武身边,朱标停住,“起来吧。”
陈则武从地上站起来,“皇上今日光临寒舍,真是让臣这家,蓬荜生辉。臣还在想着,进宫求见皇上呢。”
“见朕干嘛。”朱标问道。
“请罪。”陈则武认真的回答,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
陈则武就是再傻,也能明白其中的问题了。与其等着毛镶上门,不如就像李景隆说的那样,自己上一份乞罪的折子。
“你何罪之有。”朱标语气很淡,却有着一丝质问。
“臣……”
还没说出口,就被朱标直接打断,“朕说你没罪,你若是有罪,你就不该出现在山阳侯府了。这个山阳侯,也不该是你了。所以,朕说你无罪,你便不用进宫请罪。”
“倒是啊,你也经常进宫来,陪朕说说话,下下棋。”顿了一下,朱标看向陈则武,“对了,过些日子,朕要去北平。今儿,朕第一个点你随驾。”
朱标大摇大摆往里走,跨过门槛时,又停下,“顺喜。”
顺喜小跑过来,“皇上,奴婢在。”
“传旨,山阳侯府的门槛,准用玉山。把朕在雅竹轩的玉山拿过来,放在这儿。”
玉山,一种礼器,一般放在大门门口,通常是辟邪守福之用。
这种礼器,百姓不得私用。
只有王公贵族才可以用,在明朝除了皇帝旨意特许外,有资格用玉山的,只有皇子皇孙们的王府。
山阳侯府用了这玉山之后,未受邀请的人,是不可以从正门进的。
陈则武手指颤动,鼻子发酸。
“臣,谢皇上隆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