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易装
“涂上这种草汁,三日内肌肤皆会呈如此蜡黄的颜色,沾水亦不脱色。”王瑾用沾了草汁的毛笔在小宝的小臂上涂了一遍,示范给莫离看。
“阿离不用担心,先生做的这个东西是不伤肌肤。”小宝闪着星星眼,盯着眼前素衣束发做男子打扮的莫离语带讨好。
王瑾扶额无语,面对美人,果然连小宝这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也春思荡漾了。
“先生费心了。”莫离微微一笑,接过王瑾手上的毛笔,毫无犹豫地刷刷就把青色的草汁刷遍了自己的手背,她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却圆润不显,若非尚有伤痕浮肿,实在宛如无瑕美玉。“面容可藉草汁来掩饰,身形亦能由着衣改变,先生可有改变眸色的法子?”
是啊,这才是最难的。
“对啊先生,阿离的眼睛与众不同,有心人一看就知道了。”小宝挠着脑袋嘟喃。“先生怎不弄个草汁滴进眼里便能变色的?”
“胡说什么。”王瑾狠狠地敲了下小宝的脑袋瓜。“眼睛是什么地方,伤了可就麻烦了。”他想了想对莫离道:“不若平日里将双目用纱布蒙起,只说眼睛有疾,见不得光也吹不得风?”
“那阿离不也看不见了吗?”看着莫离那双琥珀色的美目,小宝很是惋惜。
“劳烦先生也弄些药汁能涂抹在眼周,如此即便不得已拆下纱布,乍看之下亦能避人耳目。”莫离摸了摸小宝的小脑袋说:“还要麻烦小宝替我寻根竹杖来。”
“那不是跟瞎子一般么?”小宝不解。
“如此甚好,还是阿离想得周到。”王瑾点头表示赞同。“就是要扮作眼盲之人。过几日,十一娘的船就要离开陶家集,他们在海山还有一场堂会,之后就要沿郢川进入齐国,阿离可有什么打算?”
虽然那日十一娘表示要收留莫离,但滞留花船戏班如何是长久之计,且王瑾又另有想法,便欲借着这会把话说明。
“十一娘古道热肠,只是花船戏班四处飘零,居无定所,对你的病怕是没有好处。我的意思是,阿离若信得过王瑾,可跟我结伴同行,待我在齐国的事情完毕,便可带你到秦国,我伯父、父亲皆精于医道,或能找到医治失魂之症的法子。”王瑾打发了小宝去寻竹子,坐下诚恳地向莫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先生言重了,先生和十一娘冒险相救,阿离怎会信不过先生的为人,只是旧事尽忘,前路渺茫,一时间也无从设想,先生一片好意,阿离实在感激不尽,任凭先生安排就是。”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包,打开了,原来是当日获救时阿芦替她取下的一对金手镯。“先生莫怪,大恩不言报,阿离身无长物,这对东西想来不是阿离所有,不如找人溶了,换做盘缠也好。”莫离这么说,不过是依据颈中所挂的银瓶做出的推测,那瓶子做得精巧雅致,瓶子刻字的小章也仅磁石刻制,编绳虽缠有金丝,但都看得出有些年月,而这对镯子却显得崭新,风格奢华,纹理做工与那瓶子并无一致,想来不是她一贯带着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拿出去当了又担心被人寻出踪迹,却是溶成金子好带好用。
王瑾有些哭笑不得,把手镯推回去道:“你这是做什么?哪里就少了盘缠,收回去,说不得以后还凭着这些东西寻得身世来历。”
莫离固执地把手镯又放到王瑾跟前说:“身世来历应该都在那小银瓶上,我猜这双富贵奢华的东西只怕来历不好,要是哪一天被人搜查出来,可是得惹祸的,溶了放心些。”
王瑾沉吟了一会,才收起手镯说:“你说的对,外面寻人的风声未去,我私下里做了打听却也毫无进展,只是说那展将军要寻个女子,我这便出去找个金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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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在陶家唱足了三天,为陶家老太太的寿辰增色不少,陶老爷虽然是个好色之徒,出手却也大方,给戏班打赏极是丰厚。又被陶家集其他富户请去唱了几日堂会,赚得盘满钵满,休整整理妥当之后,这一日一大早十一娘就辞别了陶家。为了妥当起见,十一娘先从客栈接回了花浩然和阿芦,又上陶家拜谢辞别,之后两艘花船在杨管事的护送下驶出陶家码头。
过了这些天,码头上早已恢复了往日人来客往的喧闹,水军的楼舰还驻留在江上,但多是对西来的船才上船进行检查,因有杨管事在一旁疏通,花船很快顺流泊进了江边的码头。站在船头,十一娘一眼就望见头扎方巾,一袭青衫打着把伞的王瑾,小宝肩背着包袱,旁边隐在王瑾的身影后是背着箱箧拄着竹杖的莫离,两个人都戴着斗笠,正值雨季,许多来往的客旅也都是一般的打扮,若非看见了王瑾,十一娘险些找不着人。
“去!武子,王先生他们在那呢,赶紧下去带人上来。”
武子应了一声,砰砰地就跑下船去,边跑边朝王瑾的方向挥手喊道:“先生!先生!这里这里!”
王瑾闻声寻去,看见正跑来的武子,叮嘱小宝说:“小武来接我们了,地上湿滑,小宝看着阿离些。”
“小宝知道。”
“走吧。”王瑾看小宝扶着阿离,便带着他们迎向飞奔而来的武子。
“呃!小心!”小宝抓紧了莫离的臂膀,狠狠瞪了差点撞到莫离的来人一眼。“喂!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
“小宝!”王瑾回身顺势把莫离挡在身后,对上那人道歉说:“小童无状,这位大师请勿见怪。”
这人头戴斗笠,白色僧衣的衣裾和脚下黑色僧鞋上都沾上了水渍、泥土,分明是个出家人,只见他抬起帽檐,露出稍尖的下颌,唇间含笑,朝王瑾双掌合十道:“阿尼陀佛,施主客气了,原是小僧的不是,还望见谅。”
“小宝、先生,阿离没事,是我眼睛不好使,冲撞了这位大师。”莫离的声音还带着病弱的低哑,乍听着便像个少年的声音。
那僧人却心头一震,这声音,怎么听着似乎有些像沁儿,抬眼去看王瑾身后的少年,斗笠遮住了人的面孔,拄着竹杖,衣袖下的双手肤色蜡黄,手背手指上有不少磨伤的疤痕,与那人实无一星半点的相似。
他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迦叶啊迦叶,你这是想她想得疯魔了,不过一个些微相似的声音,竟叫你神思浮动如此!赶赴郢城要紧,兰希彻逼宫夺位,居然不顾人伦立了兰沁为后,他心爱的女孩不知此时正如何备受煎熬,他一定要见到她,一定要带她逃离兰希彻的魔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