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林这一趟去宜城万没有想到生意上的伙伴竟然结识那庙宇寺的大师。
有了中间人的引荐,他到宜城的第二天便亲自登门拜访,后面的事情一帆风顺地让他匪夷所思。
更没想到,这大师竟然不辞劳苦跟着他一起来了郎城。
这一系列发生的太过顺畅,他初初也抱着提防的心态,后与这大师接触下来,发现其不单生性淡泊,举止磊落,更且还有一副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
便放下心防视其为上上宾。
郎老太君最先只当郎林去宜城谈生意,还是等他回来,听下人说府里来了个德高望重的大师。她才把郎林夫妻俩叫了过来盘问了一番,这才知道这两人怕她忧心想等事情落定才告知她。
虽然是一片孝心,可郎老太君还是把郎林骂了一顿,她是偏爱郎轩,可大孙子一直是她的心头病。
这事攸关大孙子的生死,她也是看重的。
因此这几天,每天都要去望楼阁拜会下这个大师,若不是郎林一早告诫过这个大师喜静,她每日的三餐也是要留在望楼阁用的。
原因无他,只因郎老太君年纪到了,很喜与人谈佛论道,这个大师又对佛家有一定的心得见解。
郎老太君与他详聊一次后便打心眼觉得这个大师是个圣人,也就更觉得自己这大孙子的病真的能好。
然而,这位大师在连续三天为郎修诊脉后,却亲自找到郎林称要告辞会寺里去。
他这一举止弄得郎府人心惶惶,还是在郎林再三哀求下,大师才同意再呆上几天,这样算起来,今天已是最后一天了。
夕阳西下,这天也快落下帷幕,郎府的气氛便有些压抑,尤其是风修院。
日头快没了,天开始起了点风,院子中间的树叶吹的哗啦啦的响。
站在廊柱下的阿贵瞧着主屋紧合的房门,再一次叹息出声,因这大师的到来,这几天大少爷虽未有大变化,可阿贵还是知道少爷很开心的。
再想起刚夫人身边的春分姐姐让大少爷去一趟芳宁院,犹豫了会,正打算去敲门,郎修就推开门走了出来,面容依旧沉静如水。
阿贵一喜,跟在他的后面,却见郎修出了院子拐到枇杷园,人站在一颗结满了果子的枇杷树面前。
郎府种的是白枇杷,成熟期晚,可已临四月,果子都已成熟了。
枇杷树形态优美,花香浓郁,洁白锃亮的果子点缀于万绿之中,很是惹人注目,就这样瞧着,阿贵便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只是没有郎修的吩咐,风修院的下人都不敢私自采摘。
他原本以为大少爷是想吃了,可见少爷一直没动手,只好问道:“要奴才帮您吗?”
郎修摇了摇头,仍是盯着枇杷淡淡道:“去风轩院看看那个孩子在不在。”
阿贵一听了然了,再看到自家主子落寞的背影,也不想去提醒郎白氏的吩咐了,应了声就往风轩院走。
*
见识过今天的一幕,宋甜儿深深地觉得自己很幸运。那个表少爷没有一个不喜把她揍一顿。
同时深深地觉得那个全水是真的很不容易,这样一比较,自己伺候的少爷可真是好太多了。
她这一心里变化,郎轩自上了马车就觉得很不自在,这小厮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飞天看见肉骨头粘的走不动的眼神。
可宋甜儿眼睛亮晶晶的,他想要让她别看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佯装着拿起矮榻上的古籍看了起来。
可总觉得那目光还在,他只好清了清嗓音,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书问道:“小田子,你可识字?”
宋甜儿刚已决定了以后好好伺候他,少爷说啥就是啥,因此态度无比诚恳地回着:“不认得。”
倒把郎轩弄的一愣,郎府不是世家,只因走了运道得了皇帝的亲睐,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虽说有钱有权,可一些书香门第却看不起郎府,只觉得他们身上都是铜臭味,因此郎林心里积了股气。
不单把儿子送到县里最好的私塾启蒙,就是女儿也是请了先生来教习的,所以,郎轩便觉得目不识丁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今日乍见宋甜儿如此说,郎轩呆愣之余便觉得宋甜儿实诚,忆起自家表哥说的那话,就未在这话上多加停留。
凑巧外面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他心思一转,朝着外面马夫道:“买两串冰糖葫芦过来。”
马夫应了,马车缓缓停了。
还未有多久的功夫,马夫就递了两串冰糖葫芦进来。
宋甜儿接过了,便挪过去递给郎轩,郎轩却只接了一串,“另一串你留着。”说完把手上拿着的冰糖葫芦放在茶几上,人顺势歪躺在矮榻上。
宋甜儿却扯了扯他的袖子,把东西要还给他。
郎轩见了面皮一红,他就知道这新来一根筋,没这么好糊弄,只好坐起了身子,“你觉得这冰糖葫芦好吃吗?”
宋甜儿才看向冰糖葫芦,见外面包裹的糖浆色泽诱人,猜想是好吃的,就点了点头。
郎轩接着道:“那你觉得我与表哥比起来,哪个好说话?”
宋甜儿很快回道:“您。”
“是吧,我也觉得是我。可你想,你要是把这事告诉了孙嬷嬷,孙嬷嬷知道了我娘不就知道了?我娘知道了姑母不就知道了?”
宋甜儿想了想,觉得是这样的,没说话。郎轩就继续道:“我姑母知道了,我表哥少不了被罚,可你看今天的事情,他是让人罚的主吗?”
“不是。”
“这就对了,少不了全水被教训一顿。”
宋甜儿一听,想着这个表少爷害人不浅,“全水很可怜。”
郎轩忍着笑,“他是很可怜,所以为了他,这事就别告诉孙嬷嬷了,反正你家少爷我好好的。”
见宋甜儿被说动了,他把她递过来的冰糖葫芦放回她手里,再把她往窗子那推了推,人又歪了下去。
而宋甜儿握着冰糖葫芦陷入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抉择。
说,可是全水很可怜,不说,孙嬷嬷对她那么好。
手上握着的冰糖葫芦泛着甜味,宋甜儿看了几眼,目光就挪不开了,原来小弟囔着要吃的就是这个。
她再看向假寐的郎轩,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握着冰糖葫芦的手紧了紧。
少爷没受伤,那这次她就不告诉孙嬷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