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话别
回了郎府,郎轩让宋甜儿先回去,他要去前院一趟。
宋甜儿能感受到今日府上的气氛不同以往,因此别了他回了风轩院。
刚到院子,福哥儿就凑过来跟她说,大少爷派小厮来找她,小厮等了一刻钟仍是没见她回来就走了。
宋甜儿听后急了,顾不得去孙嬷嬷那复命,便往外走。福哥儿见状一把拉住她,说夫人派了人把大少爷叫去芳宁院了,你去了也是白去。
然后见天黑了,架着她往厨房走,她这才知道孙嬷嬷还在前院当值,现下风轩院空落落的。
下人都趁着这空档缩在某处歇息着。
到了厨房,却见许久未见的福娘子正坐在石凳上与宋大姐聊天,两人见他俩来了赶紧住了口。可宋甜儿还是听到她俩话里的大少爷,因此心里就存了疑惑。
府上的贵客来了好些日子,孙嬷嬷都不曾去外厨房帮忙过,今天却去了。再忆起阿荣向他们显摆从他爹罗管事得来的消息,竟是说这个贵客是来给大少爷治病的。
那这是好事,为何福娘子与姑母样子很沉重呢?
夜色下,宋大姐就见她一张脸皱的像个小老太,心里一松,带着点笑说:“你俩去洗洗手,要开饭了。”
宋甜儿才往一旁的水井走去,宋大姐瞧见了她手上的冰糖葫芦问道:“哪来的?”宋甜儿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了,脸一下子就红了,幸亏昏暗宋大姐未瞧见,听她说二少爷赏的,便进了厨房。
宋甜儿舒了口气,福哥儿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宋甜儿赶紧摘下两颗往他嘴里塞了进去。
因厨房摆了一些宋大姐做的腌菜,瓶瓶罐罐一大堆,今日多了两个人用饭,四个人明显落不了脚。
再加之夜间起了风,把膳食搬到外面不可取,宋大姐便让她与福哥儿先吃,自己与福娘子又坐到枣树下。
宋甜儿见她俩出去了,眼睛便一直盯着,瞧着两人开始说起先前的话题,耳朵就竖了起来。
福哥儿吃的很欢,宋大娘的手艺比起他娘不知道好了多少,他这边一碗没了,宋甜儿碗里还是满满的,见宋甜儿眼睛看都看,一心盯着外面。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背,“再不吃,饭就冷了。”
这个院子本就小,厨房与庭院还未有几步的距离,宋大姐说话虽特意压低了些,可宋甜儿还是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个大少爷的病这个贵客也没法子,只是这个大少爷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
福哥儿见她神情落寞,嘴里含着东西吐字不清道:“你怎么不吃呢?”
“大少爷的病很严重吗?”
福哥儿一向敬重大少爷,觉得他是个好主子,宋甜儿刚知道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听了这话,眼前的菜也不是那么可口了,人也有些倦倦地道:“都说大少爷活不过二十五岁。”
啪的一声,宋甜儿手中的筷子落了地,二十五,大少爷也过了十五了,那岂不是剩下不到十年?
这事她听了心里都难过死了,这个大少爷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
风越吹越大,连带着这几日缓和的天气一下子变冷了。
芳宁院,刚从望楼阁回来的郎林,站在屋外抖了抖身子,把外面披着的褐色斗篷脱下递给一旁的丫鬟才迈进了内间。
甫一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丝暖气都感受不到。
他面上微怒,可瞧着刚进来,下人都低着头,不敢有大动作的行为,心里又无奈。脚下步子放的快了,及至到了里间黄花梨拔木床边,果真就见被子下面隆起一块。他温声道:“慧如。”
低低饱含了深情,以前郎白氏听了,总会露个笑脸给他,可今天却没有。他弯下身子坐在床沿边,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半响只道:“我知道你怨我,可慧如,这个法子咱们得试一试。”
屋子里很静,静的他这句话后,被子下传来的低泣声他听了个清楚,这才慢慢地把被子掀开,就见郎白氏着着白色里衣窝在里面哭,三千青丝缠绕肩膀以及脸上,面上被泪水模糊地一塌糊涂。
郎林一哽,把她抱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别忍着,你打我骂我都行。”
郎白氏仍是在啜泣,听了这话,哭声渐发大了,像是压抑不了痛苦,贝齿狠狠咬在郎林肩膀上。
郎林吃痛,却一声不发。
屋子就这样持续了很久,久到郎林肩膀处有隐隐的血迹渗出来,郎白氏情绪才稳定了。她抬起头对郎林道:“你是我的丈夫,儿子也是你的,因你的一句话,我就少了一个儿子。”
郎林见她同他说话,心里压着的石头才放下了,急急地解释道:“大师只说让俢儿以他弟子的身份陪他三年,没说让俢儿青灯古佛皈依佛门。”
郎白氏摇着头仍是听不进去,他抱着她继续说道:“修儿离开我也不想,可没办法了,与其让我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这会拼上一拼。”
他这句话落,还未来得及去瞧郎白氏的反应,帘子那就传来李嬷嬷的声音:“老爷夫人,大少爷来了。”
宴席都已散了,可大儿子为何去而复返,郎林心里已是猜到了原因,吐字艰难地对着李嬷嬷道:“传大少爷进来。”
*
风呼啸呼啸地吹,又有了先前日子的冷。
宋甜儿站在风修院外,冷的只打啰嗦。
在吃饭时得知那件事,一向未对宋大姐说过谎的她找了个不是很适当的理由,借口跑了出来。
因福娘子在,宋大姐也未推敲她话里的真假,便放了行。
只是等到了敲开风修院大门,却并未见到阿贵,还得知大少爷还未回来,她想了想就在外面等着。
等腿站的有点麻了,青砖道路上仍是没有人走过来,她想了想便走到在院子东侧的枇杷园,选了棵结满了果子的枇杷树面前蹲下,这样瞧着好像那酸麻感也不是那么强烈了。
这个大少爷对她有恩,让她等这些时间是应当的。
就在宋甜儿一到十数了几十遍,树上的果子都挨个数了,她才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等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便见领头的果真是阿贵,后面着着一件宝蓝色斗篷的人是大少爷无疑了。
瞧着阿贵跺了跺脚拍了大门,里面有人迎了出来,还未容得她出声,那个大少爷就被人拥着进了院子。
宋甜儿锤了捶脑袋,待要起身,才发现蹲的时间久了,脚都麻了,看着重新闭合的院子泄气地又往自己头上锤了一拳。
就这样低着头,连身边有人走进都未发现,还是那清朗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才抬起头。
便见郎修低着头疑惑地看着她,因背着光,面容掩藏在斗篷阴影之下,可这样周身的温润还是一如以往。
宋甜儿歉意道:“奴才给大少爷请安,可奴才起不来,大少爷别怪罪奴才。”
郎修似是恍然大悟,却在下一刻蹲了下去,看了看面前的枇杷树说:“原来不是在赏枇杷。”
宋甜儿嘴巴张的大大的,噎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大少爷又以为她是馋了!
阿贵早提了一盏灯过来,周边都被照亮了,宋甜儿瞧着,只觉得今晚这个大少爷好像不快活。
想问下午让人来找她一事就说不出口,两人静静蹲了会,郎修道:“你觉得哪个枇杷好吃?”
宋甜儿忆起他先前说的,心想这个大少爷不会找她就是让她给他挑枇杷吧?
因此,就着光指了好几个个大饱满的。
郎修眸子带着笑,果真会选大的。他便亲自动手将宋甜儿指的都给摘了下来,示意宋甜儿接了,两人触碰的时候察觉到她的手冰凉凉的。
他的笑意隐了,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到宋甜儿身上,“这些枇杷就拜托你照料了。”而后对着阿贵道:“送他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