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来
虽母亲打算得好,但容婳却丝毫不在意。且不说雷行对女人的喜好,但看他这人从骨子里透着唯我独尊的高傲,这样的男人又掌握着无上权利,他能听人摆布,只恐怕母亲的算计要落空了。
姨太太?当真是一心为她打算的母亲。
容婳只觉得讽刺。
第二日,母亲当真是为了她打算,孜孜不倦地教导她如何与男人相处,怎么得到男人的喜爱从早饭开始直到现在,容婳看似默默听着,实则全然不过心。
恐怕也就是母亲没发觉,她可是察觉出父亲对母亲的冷淡,还有眼底偶尔露出的不满意。
人,总是身在局中不自知。
原本容婳已经做好了听一天的唠叨,没想到雷婷早早就来找她,看到背着画本骑自行车而来的雷婷,容婳眼前一亮,母亲自然是愿意容婳与雷婷来往,容婳问:“母亲,我的自行车还在吗?”
母亲道:“在你五妹那儿,就停在车库旁边。”
容婳高兴地取了自行车,同雷婷在繁花拥挤的街上穿梭。恍然间,容婳似乎又回到了少时女子学校的女生们一路叽叽喳喳比赛着骑车技术还不快活。
两人一路骑车前行,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坡上,这里是她们的秘密基地,其实也不过是一片无人来往的荒野空地,因着一些残檐断壁和茂密大树的掩映才会显得私密。
雷婷取了格子布铺在草地上,又从车筐里拿了面包和牛奶,叶城的牛奶很珍贵,一般人家都吃不起,雷婷却带了两瓶,笑着递给她道:“这些年一直都想着和容姐姐一起来这里玩儿。”
容婳接过牛奶,牛奶还是温热的,口感非常好。
雷婷将背上的画板搁在格子布上,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喝着牛奶,她哼哼声道:“今日二哥本来想送我来的,我就不让。”
日光正好,只回叶城来,难得放松,容婳干脆躺在了格子布上,因着在树荫下,阳光斑点着,偶有微风,惬意而舒服,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有些犯困,干脆用了手帕挡了光,合眼休憩。
雷婷半晌见容婳不说话,转头去看,见她已经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一阵风刮过,脸上的手帕被吹走,还有小花瓣从树上纷纷落下。
雷婷赶紧拿起画板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容婳被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吵醒,半迷糊地睁开眼,只见雷婷笑盈盈地望着她,她动了动嘴问:“我睡了多久了?”
“午饭时间都过了,齐叔都开车来接我们了。”
容婳坐起来,但见衣服上都是零零星星的粉色花瓣,动手佛开,站起身来,道:“你跟齐叔回去吧!我骑车回去。”
雷婷道:“那我和容姐姐一起骑车回去。”她话音刚落,肚子就想起了咕咕声,她羞红了脸,容婳抿嘴一笑,道:“你还是快去吧!不然一会儿饿晕在路上,雷夫人就不让你来找我。”
看着容婳打趣的笑脸,雷婷跺跺脚,撒娇道:“容姐姐就会取笑我。”说罢,她上前挽了容婳的手,道:“容姐姐就和一起坐车回去,好不好?”
容婳对雷婷软磨硬泡实在无法只能同意与她一起坐车回去。
却不想,雷世川从驾驶室里下来,驾轻就熟地将她们的自行车绑在后面。
以前,他没少给她们俩做这样的事情。
雷婷也很惊讶,没想到雷世川回来,眼见容婳变了脸色,雷婷赶紧解释道:“容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二哥回来,不是我叫他来的”
看着雷婷惊慌失措的模样,雷世川先开口说道:“今日齐叔有事儿来不了。”他的表情严肃,似乎不像是说假话。
容婳只微微拧了下眉头,看着雷婷勉强一笑,道:“我知道不是你,这只是个意外。”说完,她深深地看了雷世川一眼,雷世川至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但手心却悄悄起了汗。
两人上了车,车上气氛尴尬。
雷世川将容婳送回了家,帮着她把自行车放下来,两人一句未交谈。
回去的路上,雷婷埋怨地看了雷世川,问道:“二哥,你自己说,今日你是不是故意的?”
雷世川平静道:“齐叔被父亲叫出去办事了,母亲见你中午未归才让我来接你。”
雷婷半信半疑,吃不准他话里的真伪,只哼了一声,有些生气地不愿意理睬他。
雷世川的话一半真一半假,齐叔是有事情,但不一定非得他来接。可他知道雷婷是去找容婳,他就忍不住来了。
这些年,对于她,他心中始终都存在着愧疚。
他也曾想去乡下寻她,向她道歉。可之后呢?如果她原谅他,他们是不是还会结婚?那时刚从学校毕业的他并不想结婚,结婚对于他是很遥远的事情,在他看来,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这些年跟着父亲学习,他已经成熟了许多。
现在的他只是想要尽可能地弥补她,减轻他心中对她这些年沉淀下来的愧疚。
只是似乎,这很困难。
她从心底怨恨着他,便是一点弥补机会都不给他。
雷婷下车后,生气地瞪着雷世川,道:“二哥,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容姐姐面前,你出现一次就是往容姐姐伤口上撒盐,这太残忍了。”
雷世川叹口气,道:“我只是想要弥补给她造成的伤害。”
雷婷看着二哥痛苦的模样,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重了,不禁软了语气道:“二哥真的想弥补就远离容姐姐,不然容姐姐的名声就坏了。”其实,二哥这个人不坏,就是感情上有些懦弱。
容婳推着车入了院子,五妹正等待门口,估摸着她是瞧见了刚才的场景,她半讥讽道:“哟!这回来就迫不及待地会以前的情郎,四姐姐还真是深情不悔,也不想想人家可是有妻有子了!当心被人家妻子闹上门来。”
容婳懒得和容芷计较,这小姑娘被娇宠得跋扈蛮横得很,将来得吃吃苦,受受难才知道收敛,只希望这苦难不会太重,莫要压垮了她。
见容婳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容芷越发生气了,这些年容婳不在,她是这个家里最受宠爱的女儿,便是三哥和六妹都没有她受宠,现在她回来了,爹和母亲又开始偏宠她,容芷心里不甘心。
不就是长得像雷行姨太太吗?人家都一定能看上她,就算是看上了也不过是个姨太太,至于这幅了不起的模样吗?
见她回来,信娘迎了上来,道:“小姐回来了,厨房给你留了饭。”
“嗯!”容婳将自行车交给男仆,入了饭厅。
信娘一边给容婳盛饭,一边说道:“小姐对他不假辞色,未免落了下乘。”
容婳却是一笑道:“如果我表现得风淡云轻那才叫虚伪做作。”
信娘嗤笑道:“是啊!这世间总是要求女子大度宽容,便是心上人身边一个又一个的新人出现也要笑着接纳,何其残酷!”
闻言,容婳拿眼去看信娘,虽从未听信娘说起过往,但听也能从她言语间听出些意思。恐怕她不愿意回去的原因不只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心上人身边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这边,雷婷吃了饭就兴冲冲地想要将画送到了表框店去装裱,准备送给容婳。下楼时,正巧遇到了上楼的雷行,雷行见她拿着画小心翼翼避让,便投去了一眼。画上是一个女子半遮面的睡颜,简单的黑白色越发吐出一种安静祥和。
雷婷见大哥看,便笑道:“好看吧!这是我给容姐姐画的。”她偷偷一笑,道:“容姐姐还不知道,我打算裱好了,送给她。”
雷行收回了目光,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雷婷已经习惯了大哥的沉默寡言,自然也没期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溢美之词,她下了楼,找了司机便出了门。
雷婷一连几日都未来寻她,她也呆在家里偶尔看,插插花,日子倒也清闲。想当年,她意气风发在叶城朋友良多,现在想来已是不想再来往。
时光总会让让一个人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这日,天气有些沉闷,看样子似乎要下雨,雷婷却乘兴而来,她神神秘秘地将手中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她。
容婳在她期盼的目光中打开了画,她有些惊愕,又有些好笑。
这丫头竟然画了她。
雷婷凑上前,道:“容姐姐真美。”
“那是你画的美罢了。”
“才不是呢!容姐姐是真的美,比那个所谓的花魁还美。”雷婷刚一说完,似乎也觉得此话不妥,便拿眼去看容婳,容婳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呀!也就是在我面前乱说。”
雷婷嘿嘿一笑,分外傻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幅画。”
闻言,雷婷瞪了眼,她可是知道当年的容姐姐性子跳脱,最不喜欢画画。
容婳在雷婷不忍直视的目光下开始作画,雷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容婳笑道:“放松,别一直僵着神情。”
雷婷做了个鬼脸,道:“我怕容姐姐画技太好,把我化成了个天仙。”这话是揶揄她的,容婳瞪了她一眼,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容婳站在窗口看着抱着她的画如获至宝般离去的雷婷,精致的脸上没有意思表情。
她终究辜负了一颗赤诚的心!可那又怎样?当年她将一颗真心双手奉上,又何曾不是被人践踏入泥?
当雷婷拿着手里的画回到雷家时,她都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容婳之手。雷婷坐在客厅里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画,直到遇到下班回来的雷世川,她激动地将手中的画递给他,道:“二哥,你相信吗?这是容姐姐画的。我亲眼看着她画的。她的画技竟然如此好,你相信吗?”
雷婷语气又急又快。
雷世川接过她手里的画,定眼一看,也惊呆了。这画技熟练精湛,简直比之画廊里的邱先生不差。
他喃喃自语道:“以前,她最不喜欢画画,说静不下心来。”
雷婷却道:“容姐姐说,乡下无聊,便只能用画画打发时间。”
闻言,雷世川眼神一暗,他忽然想起那日,她的质问“你当真以为我是去乡下休养吗?”她一直喜欢热闹,要是没人陪她疯闹,她一刻都待不住,乡下那样的清寂,她怎么忍受过来的?
雷世川提着公文包的手默默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