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婳斟酌再三,还是打通了总理府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一刻,容婳的心有一丝颤抖。佣人用恭敬地询问她找谁,雷世川三个字自她嘴里说出,苦涩难忍。
隔了少许,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微带喘息的声音,容婳道:“我们见一面吧!菲尔咖啡厅。”说完,容婳匆匆挂了电话。
雷世川放下电话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几乎不敢确认容婳竟然主动约他,他脸上不禁露出了几丝笑容。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驱车前往菲尔咖啡厅。
在窗口处,雷世川看到了容婳,她着了一件月牙白上衣,旗袍式领口,喇叭形七分袖露湾,纤细的腕上带着一只精致的手表,下身搭配深蓝色裙装,黑色长发上侧别着镶着钻石的发夹,清丽中带了几分贵气。
他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他机械地坐在了她对面,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容婳微微垂着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片刻后,他道:“要喝咖啡吗?”
容婳点了点头。
他摇响了桌上的铃铛,侍者上前,他道:“两杯咖啡,加糖。”
“不,我那杯不加糖。”忽然,容婳说道。
气氛太尴尬,雷世川寻了话题道:“以前,你总是嫌咖啡苦,每次都加很多糖。”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雷世川略显尴尬,沉默半晌,他鼓起勇气,看着容婳比曾经更加精致的面容,认真地说道:“容婳,我知道我犯的错不值得原谅。我也没有脸面求你原谅,但我是真的想要弥补你,尽一切可能。”
容婳抬眸看他,眼眶却是红了,她质问道:“弥补,拿什么弥补?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答应订婚?订了婚也是可以退婚的,为何偏偏要等到结婚那日才”说到这里,容婳强忍住哭声,拿手绢擦着不住落下的泪。
面对容婳低声的质问,雷世川哑口无言,看着一直静悄悄落泪的她,还削弱的肩膀微微地抽动,他的心抽痛,他正欲说话,侍者上前恭敬地将两杯咖啡放置在两人面前。
容婳微微侧头,她端起咖啡呷了一小口,苦涩自喉入心这才止了她不断滑落的泪,她犹带着哽咽问道:“你真的想要弥补我?”
“是。”雷世川回答得斩钉截铁。
容婳咬了下唇,道:“你大哥抓了一个叫宿升的人,他是我的朋友,他不是奸细。”
闻言,雷世川有些惊讶,他喝了一口咖啡,道:“如果他不是奸细,大哥定然会放了他。”
容婳语气有了几分急切和担忧,她道:“宿迁是个温雅的文人,难免会被屈打成招。”
一个男人的名字从她嘴里亲切地说出,雷世川的心有些波动,他压下这份波动,思虑片刻道:“既然你开了口,我定不会不管,有好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容婳难得有事让他帮忙,他自然义不容辞。
容婳道了句:“谢谢。”便起身离开。
雷世川想要留她,又苦于没有留她的理由。
他们再也不是曾经的亲密无间。
侍者刚为容婳打开门,雷世川就追了上来,他道:“我送你回去吧!”
容婳沉默了少许,道了一个好。
一路上两人无话,雷世川心里也是高兴的,至少他们的关系稍微有些进步。
待送她回家后,雷世川想起刚才答应容婳的事有些犯难,大哥什么性子,他这些年可看得清清楚楚,寡恩薄情都不足以形容他这个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小被送到军事学校的原因,做起事来,人情味总是堪缺。
如果那宿迁不是奸细还好,若是奸细的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只怕也回天无术。
雷行从来都不是好人,特别是当他的探子探出宿迁是江城首富的大公子,还是唯一继承人时,他心中便有了盘算。
人,他自然会放。只是,怎么放?什么条件放?在他的地盘上,自然是他说了算。
雷行站在窗口看着军部办公楼里楼外巡逻的士兵沉思,这时门口进来一辆小轿车,雷世川从车子里下来。
他与这个二弟甚少来往,今日他为何突然来军部寻他?
少许,雷行便听到了门外士兵敲门汇报,他出声让雷世川进来。
陈副官给他上了茶,雷世川也是第一次进军部,再加上本与雷行不亲密,房间里只剩两人,显得有些尴尬。
雷行点了支雪茄,吞云吐雾,等待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雷世川说话。
雷世川喝了一口茶,犹豫再三才说道:“听说大哥抓到了一个叫宿升的奸细?”
在雷行锐利的注视下,雷世川又呷了一口茶,他道:“不知道他是否奸细?”
雷行反问道:“是不是跟二弟有关系吗?二弟认识此人?”
雷世川摇头道:“并不是认识,只是朋友托我打问他,他一个书生应该不是什么奸细。”
雷行一张脸没有表情,只盯着雷世川看,看得雷世川浑身不舒服。
在他惴惴不安中,雷行说话了,“容城来找你了?”他的目光紧锁在雷世川脸上,须臾,他道:“还是容四小姐来找你了?”
但见雷世川神情,雷行心中有了思量,他的目光落在放在桌子上的一堆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着一身白色印花旗袍,漆黑的发,浅笑的唇,迷离的眼神,配上周围明暗交织的树荫,超凡脱俗的美。
“这容四小姐真是魅力无限,不过才回了江城半月,便撩拨了江城首富的大公子,还引得二弟为她的情郎开脱。”雷行的话尖锐,刻薄让雷世川心里不是舒服,似看出了他的不悦,雷行又道:“二弟这是想要旧情复燃?”
雷世川被雷行的态度惹恼了,他嗖地站起身来,不客气地问道:“是不是奸细,还望大哥给句实话,何苦在这里挖苦讽刺!”
雷行勾嘴一笑,道:“二弟常年陪同父亲在外奔走,可切莫如现在这般沉不住气,让人看了笑话。”
闻言,雷世川双手紧握。自小,他就被拿来与雷行比较,雷行一切都是好的,他什么都落在他之后,这让他心头怎能不难受。
可想到容婳的请求,雷世川忍了下来,他平静了语气道:“大哥之所以抓他,不是因为他是奸细吧!”
军阀敛财历来不是什么秘闻,更像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既然身在叶城,便要喂饱军阀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雷世川犹豫再三,还是劝诫道:“大哥,知道军队需要经费,可若每一个来我叶城的富商都受到这样的待遇,只怕以为再无一人敢来叶城经商。”
雷行看着义正言辞的雷世川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更多的是不屑,他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烟圈在空气里露了个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道:“你的那套理论在我这里行不通。既然过我叶城便也懂得留下买路钱的道理。”
雷世川用陌生的眼光看着雷行,道:“难道大哥在军事学院学到就是如何剥削劳苦大众,而不是保家卫国?”
雷行闻言,也不恼,他道:“二弟可无富不仁的意思?”
雷世川气结,道:“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是如此,大哥岂可一概而论?”
雷行笑而不答,似乎在嘲讽雷世川的幼稚。
以往,雷行是他的骄傲,是他的榜样,可自从他从遥远的西北回到叶城后,他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眼前这个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哥不是他心目中的大哥。雷世川得了他想知道便不再停留,起身离去。
待他离开后,雷行将桌上的照片尽数用手随意地推入桌下的抽屉里。
傍晚时分,容婳接到了雷世川的电话,她将雷世川的意思转达给了信娘。信娘道:“这雷行当得起雷阎王这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