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平等
孟澜他们三人坐在厢房内说笑,当然主要是孟琮说,他表哥姓林,今年已经十三了,王妃的意思,让林大爷和孟琮亲热些,以后也能多得些接济。这林大爷素日在王府内,也是很会察言观色的,见孟澜很少说话,林大爷就笑着道:“我们平常也很仰慕大哥,想着和大哥多亲热些,得知大哥要来书房里读书,心里想着从此就能和大哥常亲热了,谁知大哥还是这样不爱说话,倒让我们不晓得怎么和大哥亲热起。”
对王妃那边的亲戚,孟澜从来都没有好印象,听了这样的话自然是皱眉,恰好这会儿小荷他们进来,孟澜就把手中茶杯送到小荷跟前:“小荷,倒茶来!”
小荷忙接过茶杯去给孟澜倒茶,林大爷已经笑着道:“大哥也该带个小内侍来书房伴读,一个丫鬟常常进出,总是不好。毕竟男女有别。”
小荷把茶杯交给孟澜,听到男女有别几个字就看向林大爷,孟琮鼻子里面哼出一句:“丫鬟,还能算得一个人吗?”
这句话很轻,孟澜却听了个正着,他看向孟琮面露不满,孟琮可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不管是内侍也好,丫鬟也罢,乃至在他身边服侍的奶嬷嬷也好,在孟琮心中,他们也就算不得一个人,服侍的好是应该的,服侍的不好就该打着骂着。孟澜因为小荷而和王妃起了争执,在孟琮看来是万万不该的,趁了这个时候,就该提醒孟澜,丫鬟算不得一个人。免得以后孟澜再因为小荷和自己的娘起了争执。
这在孟琮想来是一片好心,但在众人,特别是孟澜听来,却不那么顺耳。林大爷是晓得自己表弟的脾气的,听了这话就心中暗道不好,这话怎么偏生就在孟澜面前说出,林大爷还在心中想着该怎么把这句话解开,就听到孟澜轻声道:“二弟,这话说的不是,丫鬟怎么算不得一个人呢?”
“服侍的人罢了,大哥,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众生平等这些,可是你也要知道,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前世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来做下人呢!”孟琮觉得自己的话可有道理了,当然要继续说下去。
“你我是宗室子弟,当记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丫鬟也罢,内侍也好,若真不把他们当人看了,那会发生什么?”孟澜的语气很轻,听的孟琮冷笑:“哥哥就是在院子里一个人待着,日子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是王府世子,忘了自己手中握有权力,才会觉得,丫鬟内侍都要当人看,这忠心的自然是要当人,至于那些不忠心的……”
孟琮越说越过火,林大爷暗叫一声不好,看着孟澜的脸色急忙打断孟琮的话:“这些话,我们弟兄们私下说说就好,这会儿还有伺候的人在呢,若被姑姑听到,难免又要教训你几句了。”
提到王妃,孟琮这才闭口,孟澜的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瞟了一眼旁边的小荷,见她眉头紧皱,也就忍住没说话,只是站起身道:“差不多了,先生该来上课了。”
众人也就跟着孟澜走出去,这下午的课,孟澜的心思有些不在课本上,先生从来都只关注孟琮,至于别的人,他都当不存在一样,因此孟澜的走神他虽然发现了却没有说一个字。至于小荷这些伴读,先生就更不在意了,连小荷手中握着笔半天都没动,他也没看见。
下午的课结束,众人也就该回去各自院子用晚膳了,林大爷是和孟琮住在一起的,还想约孟澜去孟琮院子坐坐,孟澜拒绝了,带着小荷离开。等孟澜一走,林大爷就有些抱怨地对孟琮道:“今儿的那些话,就不该在大哥面前说出,虽说你们是亲兄弟,可是……”
“我就看不得大哥把一个丫鬟当做宝,竟为了个丫鬟去冲撞我娘!”孟琮可一点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林大爷晓得他性子:“二哥,虽这样说,大哥毕竟是大哥,你也该敬着些。”
敬着些,这是孟琮头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要自己敬着些孟澜,他皱眉看着林大爷:“表兄,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说是我娘和你说的,要我敬着些大哥?”
“姑姑自然是没有说过,不过二哥,现在什么事情都没定下来,敬着些大哥,对你名声有好处。”林大爷在那苦口婆心,孟琮越发疑心了:“既然不是我娘要你说的,为什么你要这样说,难道说是有人对我娘说了我的什么坏话,还名声要紧,我要去问娘。”
孟琮说着就往王妃那边走,林大爷也只有跟着他,一路上担心王妃要知道了自己说的这话,会不会也责骂自己一番。
孟琮来到王妃院子时候,王妃正在和刘姑姑调香,听到孟琮的声音,王妃就露出微笑:“快些进来吧。”
孟琮已经跑进屋里,也不行礼就滚进王妃怀中,闻着空中传来的香味就对王妃道:“娘今儿调的香好闻。”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让人给你带回去些。”王妃一手搂着儿子,一手在那又点了一样香。孟琮嗯了一声道:“娘,方才表兄说,要我以后对大哥敬着些。”
王妃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林大爷,眉头微微皱了皱,林大爷嗫嚅了一下,才把今日的话对王妃和盘托出。王妃听完久久不语,偏生孟琮还在那拉着她的手问:“娘,表兄说的不对,是不是?”
王妃看着自己怀中的儿子,一股郁气又涌上心口,是啊,孟澜已经渐渐长大,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再被人当做小孩子了。那在外人看来,孟琮的确要敬爱孟澜,如此才是分上下明尊卑。尊卑二字激的王妃耳朵都开始嗡嗡叫起来,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百般疼爱的儿子,就要永远居于别人的儿子之下,纵然那个别人的儿子不管是相貌学问都不如自己的儿子。
王妃把孟琮抱紧,孟琮有些不舒服,依旧在问:“娘,是不是您让表兄说的。”
王妃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力气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能回答出来:“是,我让人告诉你表兄的,让他提醒着你些。”说完王妃看向林大爷对他微笑:“你做的对,以后就要这样说。”
看来自己这个猜测是对的,林大爷对王妃行礼,十分恭敬地道:“侄儿只是想着,大哥年纪渐渐大了,再过两年,说不定就要纳妃了,二哥和大哥是亲兄弟,他们之间,本该亲热些。”
“是的,你提醒的很对。”王妃对林大爷说完才看向自己儿子,孟琮已经一脸震惊地看着王妃,王妃努力地对孟琮露出微笑:“你要记住,你是弟弟,以后对大哥,你要敬着些,至于别的,娘会慢慢地,慢慢地想办法。”
“娘,您要想什么办法?”孟琮不解地问,王妃微笑,笑容看在脸上竟然有几分狰狞,刘姑姑是晓得王妃脾性的,自然一个字不说,只是把香又往孟琮这边推了推:“二哥想这些做什么呢?来,我们继续闻香。王妃,一定会有办法的。”
林大爷站在一边听着王妃的话,突然打了个寒颤,但王妃若能夺嫡成功,那对林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自然依旧低眉垂首站着,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大哥,大哥,二哥说的那些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不要生气。”小荷追着孟澜跑进屋里,屋内的悦人等已经迎着孟澜上前,悦人刚露出微笑就听到小荷的这话,悦人不由惊讶地看着小荷。
孟澜已经挥手示意悦人等人出去,秋扇瞥一眼悦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往外走,悦人还不愿意出去,孟澜已经沉声道:“还不赶紧出去?”悦人只能往外走,看向小荷的眼中,闪现出不悦来。
秋扇见悦人出来,顺手就把门关上,对悦人道:“姐姐怎么又忘记府里的规矩了?”这真是六月债,还的快。悦人只能瞪秋扇一眼。
小荷见悦人她们都出去了,还追着孟澜:“大哥,你听我说!”谁知孟澜已经停下脚步,小荷差点整个人撞在他身上,幸好及时收住步子。
孟澜转身扶住她:“你走路不看路。”
“大哥,你从书房出来,就十分快地走,我这不是以为你很生气,就想着赶紧解释一下。”小荷说完抬头看着孟澜:“大哥,我真的没有生气。”
“我不是因为二弟说的那些话,我是觉得,觉得,你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不能被当做人呢?”孟澜仔仔细细看着小荷,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份不情愿来,但看来看去,小荷还是小荷,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小荷。这样好的小荷,这样好的陈嬷嬷,为什么就不能把她们当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