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规矩
悦人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能在孟澜面前挑拨离间的机会。说话时候悦人还看着孟澜,希望能看到孟澜往自己这边看,但孟澜只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悦人心中不免失望,面上的笑却没有变:“虽说我们是下人,可是在主人面前,本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孟澜觉得悦人越来越没分寸了,考虑要不要把她给换了,放下书就看向悦人,悦人微笑:“奴婢……”
悦人话没说完,就看见小荷和秋扇走进屋内,小荷已经对悦人道:“悦人姐姐,等久了吧?我和秋扇在那说话,不觉就时候长了,实在对不住。”
小荷这话正好就对上悦人方才说的话,悦人不由有些担心,小荷方才有没有听到自己对孟澜说的话,会不会在心中对自己有不满,甚至于,小荷这几句话,是不是特地针对自己的?想的太多,难免就开不了口,悦人只勉强对小荷微笑,孟澜已经淡淡地道:“悦人,你就赶紧去吃饭吧,方才不就在说,你有些饿了?”
“是,奴婢这就下去。”悦人心慌意乱地对孟澜说了就往外走,秋扇已经对孟澜道:“奇怪,怎么悦人姐姐不像平常那样?”
“方才她在和我说呢,说小荷现在似乎不爱和我说话了。”孟澜故意这样说,小荷已经啊了一声:“大哥,我没有不爱和你说话啊,只是很多话啊,大哥毕竟是男子,不好说的。”
“也就是,你现在有心事,会想到和秋扇说,不和我说了?”孟澜原本是想逗一下小荷,谁知小荷说的,反而让孟澜不高兴起来,什么时候,自己和小荷之间,会变成有话不能说,而让小荷去寻别人说话?
“大哥,我会有什么心事?”小荷惊讶地问,秋扇晓得这个时候,就不能说话,毕竟这时候说什么话都不对,因此秋扇只是在那拿着抹布擦着桌上的那些摆设。孟澜见小荷竟然还反问自己,那就是说,小荷的确会有心事了?那小荷会有什么心事,孟澜看着小荷,一时没有回答。
小荷已经伸手去拉秋扇:“秋扇,你瞧,大哥好奇怪,说我有心事不和他说,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心事啊!”
秋扇抬头,看见孟澜一脸无奈,秋扇对小荷轻声道:“大哥恼的,是你有些话不和他说,而不是你有没有心事。”
是吗?小荷怀疑地看向孟澜,孟澜被秋扇说破,拿起书就要看,谁知道情急之中,书竟然拿倒了,小荷上前就把孟澜手中的书给抽出来:“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有话不直说,要藏着掖着的?”
“我没有藏着掖着的。”只是此刻心乱如麻,有些话不晓得该不该对小荷说,说出来之后会变成什么,孟澜不晓得,也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只有把这点心事放在心上,谁也不告诉。
“你要不满意我和秋扇话说的多,那你就直说,以后我和秋扇说话,就当着你的面说,好不好?”孟澜知道这会儿自己该回答一个好字,但想到小荷方才说的,自己是男子的话,迟疑一下才道:“你也说了,我是男子,你和秋扇有什么女孩子要说的话,你们就说,只是有些话,特别紧要的,你要告诉我。”
“什么特别紧要的话?”小荷仔仔细细地想,觉得自己和秋扇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眉头皱的很紧,秋扇已经笑着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小荷要和我说,说哪个小内侍不好了,哪个丫鬟又做了什么错事,我就和大哥说,大哥您瞧可好?”
“小荷不会背后说人家的。”孟澜表示反对,这么多年下来,孟澜已经很清楚小荷的性子来,她遇到大丫鬟欺负小丫鬟的事情,必定是会直接开口说出,至于那些小内侍,小荷也会告诉小福子,让他管紧一些。
“既然大哥知道,小荷不是这样爱搬弄唇舌的人,那大哥到底在担心什么?”秋扇故意这样说,孟澜脱口而出:“我怕小荷人大心大,有了喜欢的……”
喜欢的什么?孟澜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硬生生地转口:“有了喜欢的东西,也不肯像那时候一样告诉我了。”
“我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不肯告诉大哥啊。”小荷一双眼还是这样清澈透明,孟澜觉得自己心中那个念头又在盘旋,想脱口而出告诉小荷,但又不能告诉她。只能轻叹一声:“小荷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小荷更觉奇怪了,这日子过着过着,一天天的,不就长大了?可是孟澜这话里意思,似乎这长大还有别的意味。
小荷咬住下唇看着孟澜,孟澜被小荷看的脸上一红:“我,困了,就睡吧。”这么早就睡,刚刚掌灯不久,小荷很想反对一下,但还是把小福子叫进来,和他一起服侍孟澜梳洗。
孟澜觉得自己心中越发烦乱了,难道说人长大了就会有这种烦乱的心事?想起陈嬷嬷说的,若要让小荷长长久久地留着,小荷必定是要受委屈的,王府之内的妻妾,和平民家的妻妾之别也差不多,侧妃要对正妃恭敬侍奉,所生的儿女,也要先认正妃为母。孟澜原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这是规矩,全天下都有的,妻妾的规矩。
可当侍妾是小荷,而世子妃是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陌生的人,孟澜才发现,自己不能做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妻子恭恭敬敬而自己对此视若无睹。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偏爱。孟澜突然抓住了小荷的手,小荷看向孟澜:“大哥,你怎么了?”
“你梳头,把我的头发扯到了。”孟澜只能这样掩饰,小荷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大哥近来奇怪的很,向来我都是这样梳头的,怎么今儿就扯到大哥的头发了?”
小荷口中在嘀咕,小福子却觉得孟澜近来的这些纷扰,必定是有原因的,难道说那天陈嬷嬷说的,世子妃进门,小荷想要长久地留着,难免要受委屈。可在小福子看来,这算什么受委屈啊?一个丫鬟,能被抬举成侍妾,进而成为侧妃,所生的儿女都有诰封,这难道不是前世烧了高香,这辈子才有这等福气?
为什么大哥会说,这样是让小荷受委屈?这要真成了妻妾之争,那这世子的院子里,就日日吵闹不休了。大哥他,不会这样糊涂吧?小福子心中想着,嘴里面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只笑嘻嘻地对小荷道:“小荷,定是你这几年力气大了,和原来不一样。”
“对,大哥今儿还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都觉得,我比原先可长大了许多。”进到王府里面,转眼就五年多了,小荷从八岁长到了十三岁,个子高了,自问见识也比原先强了不少,不再是乡村之中大字不识的小村姑。现在小荷很自信,就算当着饱读之士,自己也能讲出许多道理来。怎么孟澜的意思,自己和原先没什么区别呢?
“大哥说的,和你说的是不一样的。”小福子看着镜中的孟澜,笑嘻嘻地说出。孟澜轻喝一声:“小福子。”
“奴婢在!”小福子已经对孟澜行礼,孟澜很想告诉小福子,让他不要把自己的心事说破,但当着小荷,孟澜不能说出,只能对小福子道:“小福子,你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奴婢知道。”小福子已经直起身,看着小荷道:“奴婢定会告诉小荷,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是说小福子吗?怎么说自己了?小荷对小福子皱眉:“小福子哥哥,你好好说话不可以吗?偏生又扯到我身上。”
“世子这也差不多了,小荷,赶紧服侍大哥歇下。”小福子的眼从孟澜脸上转到小荷脸上,就跟平常一样让小荷赶紧去服侍孟澜入睡。小荷嗯了一声,已经快手快脚地把床铺铺好,孟澜躺下,看着小荷放下帐子,在床上躺着,自己就能畅想了。
自己原来喜欢小荷?孟澜觉得一颗心在砰砰乱跳,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觉得小荷和别的丫鬟都不一样开始的吗?还是从听说,悦人想要做自己侍妾而算计自己开始呢?但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孟澜都晓得,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一旦被人知道了,陈嬷嬷定然会……想到陈嬷嬷,孟澜就叹气,陈嬷嬷当然愿意小荷长久地陪着自己,但陈嬷嬷设想的陪着,和自己想要的陪着,是不一样的。自己不愿意小荷受委屈,不愿意小荷给自己的妻子行礼。可是这就是规矩,是王府,甚至于是天下的规矩,妾是要恭敬对待嫡妻的,不管这个妾,男人喜欢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