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碎
这一晚,照样还是小荷值夜,但不管是床上的孟澜还是脚踏上的小荷,都没有睡着,小荷看着低垂的帐子,从明儿起,自己就不用睡在脚踏上了,而是会回自己的房间睡自己的床了,也不知道小内侍会像自己这样贪睡吗?
孟澜看向帐子外面,两人就隔着帐子,谁都看不见谁,却仿佛对方就在眼前一样对视!过了很久,孟澜才闭上眼,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再去看,不要再去想。脚踏上的小荷把被子裹紧,很想掀起帐子问一问孟澜,可是相当下午时候孟澜说的那些话,还是不要问了,自己以后,以后就好好地服侍他,如同每一个这府里的丫鬟一样。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那样酸呢?眼睛也有一些湿,自己似乎在流泪,不能流泪啊,不能流。小荷告诉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叹气。叹气声传进孟澜耳中,他很想掀起帐子,告诉小荷,可以和原先一样,但还是忍住了,不能害了小荷一点都不能。
小福子一直侧耳听着里屋的动静,然而什么都没听到,没有像原先一样,小荷和孟澜常常会窃窃私语,偶尔还会说起未来。难道说自己猜错了,孟澜对小荷没有任何别的心思,只是把她当做一个不一样的丫鬟?小福子眨了眨眼,翻了个身,既然如此,那就睡吧,不用去想别的,横竖自己已经把忠诚,给了孟澜。
这一晚小荷和孟澜都睡的不好,早上起来时候,小荷看见孟澜的眼里全是红血丝,刚想询问孟澜,就想起孟澜昨日说过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孟澜已经看到小荷的欲言又止,强迫自己不要开口去问,只是沉默地在小荷的服侍下梳洗,陈嬷嬷走进屋来,习惯地笑着说:“怎么今儿没听到小荷说话的声音。”
“嬷嬷,这年纪渐渐大了,不再像从前一样也是平常事。”孟澜已经在小荷开口之前,对陈嬷嬷这样说。陈嬷嬷抬眼一看,见孟澜和小荷两双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眉头不由微皱:“大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嬷嬷,我还要去上学,院中有你,我很放心。”孟澜已经不敢再看小荷的脸了,急匆匆用了早饭就跟小福子走了。等孟澜一走,小荷就伸手擦一下眼泪:“嬷嬷,我没事。”
“我昨儿想了想,大哥和你没原先这么亲热,其实也是好事。”陈嬷嬷握住小荷的手安慰她。
小荷不解地:“为什么,嬷嬷,是不是因为我服侍的不好?还是因为别的?”陈嬷嬷拍拍小荷的手以示安抚:“不是因为你服侍的不好,也不是因为别的,我觉着,大哥年纪已经大了,很快就要娶世子妃了,若是在娶世子妃之前,就有了一个和大哥很亲密的你,其实对世子妃来说,并不是件什么好事。”
“我,我并没有想过去做大哥的侍妾。”小荷是实话实说,陈嬷嬷愣了一下,继续安抚小荷:“我知道你没有想过这件事,但这府中这么多的人,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等世子妃进了门,若是和大哥恩爱还好,若是和大哥不怎么恩爱,也许就要生出别的事端来。小荷,我不愿大哥以后的日子过的不好。”
小荷如被雷击一样看着陈嬷嬷,陈嬷嬷看着小荷的脸,这是个心思多么纯净的孩子啊。但很多事情还是要告诉,告诉了她,她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面过的很好。于是陈嬷嬷继续道:“小荷,能陪大哥一辈子的人,只有他的妻妾。”
“我懂了,嬷嬷!”小荷已经抬头看着陈嬷嬷:“嬷嬷,从此以后,我就跟秋扇她们一样服侍大哥,我一定不会让大哥陷入到那样的难以抉择,嬷嬷,我只要大哥好好地。”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陈嬷嬷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把小荷抱在怀中。
孟澜站在窗口,听着陈嬷嬷和小荷的对话,只要自己好好的,孟澜想走进屋里,告诉小荷,自己也是这样想,自己也只想让小荷好好地,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但孟澜没有走进屋里,只是慢慢地一步步后退走下台阶。
在台阶下等着的小福子一脸不可思议,他能看出来孟澜的失魂落魄,过了好一会儿小福子才对孟澜道:“大哥心中既然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上去对陈嬷嬷说呢,大哥您……”
“小荷说的对,小福子,以后啊,你们就……”孟澜很想说,从此以后,自己和小荷,就像普通主仆一样,但这心为什么会这样疼呢,疼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但孟澜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慢慢地走出院子,风吹过,卷起孟澜的斗篷一角,冬天来了,而自己的心,也要进到冬天,什么时候才能有坚冰融化,春回大地之日,孟澜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这些。
那个曾给自己带来阳光的小荷,就要被自己推出门外,如此能让小荷离开王府,过她快活一生的话,自己有什么不愿意呢?
孟澜的伴读换成了小福子,原本孟琮以为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谁知小福子跟在孟澜身边上学已经数日,孟琮忍不住去问孟澜:“哥哥,怎么不见小荷丫头。”
这几日就算是在自己房里,孟澜也都很少和小荷面对面,值夜的已经换成了小内侍,端茶倒水的活,孟澜大多让秋扇她们来做,孟澜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但突然听到小荷的名字从孟琮口中说出来,孟澜的手都有些颤抖,下笔差点歪了,只能强迫自己露出笑:“她是个丫鬟,跟着我出来上学始终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横竖也就我们几个。”林大爷去年底已经成了亲,成了亲的人就不好再来王府书房了,林家又找了孟琮的表弟过来做伴读。孟琮对谁来也没有什么想法,这会儿听到孟澜这话,自然也不相信。
“丫鬟也是女子,女子的名声是要紧的。”孟澜轻声说着,果真换来孟琮不屑的笑:“大哥你就是这样古板,难道还要说什么众生平等的话?丫鬟就是丫鬟,就算她们是女子,主人要她们做什么,她们也只有做什么。不然我们身为宗室子弟,岂不白白生了一场?”
孟澜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的,也不反驳,只是继续提笔写字。真是无趣,孟琮看着孟澜在那写字,不由想叹气了,为什么这样无趣的人偏生就做了自己的哥哥,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做了自己的哥哥,那自己就能约了兄弟,悄悄地出府去玩。
想着孟琮就凑到孟澜耳边:“大哥,你成天读书写字也不嫌烦闷,不如今日先生下了课,我们就溜出去玩耍。”
孟澜的笔停在那里,他也很想悄悄地溜出府,去看看小荷口中的那方天地,看看赶集时候的吹糖人,看看唱戏时候戏台上下的热闹,而不是像在府里偶尔听戏一样,众人都坐的规规矩矩,从点戏到唱戏,都有一定的规矩。
然而孟澜知道,孟琮悄悄地溜出去,王妃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自己想要跟孟琮悄悄地溜出去,那王妃绝对会把这事儿当做大事,再在安王面前搬弄是非。于是孟澜继续抄写:“王府之中,自然有规矩,若我们出门,轻车简从,被总管太监知道了,未免会告诉父亲母亲,到那时候,一番训斥是少不了的。”
“哎,你就是这样古板!”孟琮觉得和孟澜说话,都乏味极了,看着孟澜道:“前几日爹爹还在那和娘说,要给你寻个世子妃呢,等嫂嫂进门,我看你还要这样古板吗?”
世子妃三个字落在孟澜耳中,让他想长声叹息,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不知道什么面目的世子妃,怎么会让小荷不跟在自己身边,怎么会让她伤心呢?可是小荷的身份摆在这里,对自己喜欢的人,又怎会让她受委屈呢?让她恭敬地在世子妃面前做个侍妾呢?
孟澜眼神的暗淡让孟琮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对孟澜轻声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你房里的小荷,所以才不让她出来,等以后,她年龄大了,就好收房?”
“胡说八道什么,你成日在书房都学些什么,怎么连这样的事都问。”孟澜轻声呵斥孟琮,孟琮看着孟澜那微微发红的脸,浑不在意地:“你若不喜欢她,那就把她给我,我房中还缺这么一个丫鬟呢。”
“你要少丫鬟,就去和母亲说去,母亲自然会挑选最好的给你,怎么会想到和我要丫鬟?”孟澜心慌意乱,强自镇定,孟琮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瞧瞧,就这么个丫鬟,你护成什么样子。”
“你还是好好地写字,免得先生问起,你又没写了。”孟澜这个时候,只能拿出兄长的威严出来,孟琮又想嘲讽孟澜几句,但又忍住话头,日子还长,自己总是能询问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