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扇子,扇子! 九
?牛魔王得了新欢,便将旧爱抛在了脑后,因又恢复了往日呼朋聚友的习性,更是把铁扇公主忘得一干二净。
铁扇在家日日盼着他回心转意,但却一次次希望落空,几次恨恨地要去找那狐狸精算账,都被春红劝住。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觉得牛魔王虽然薄情寡意,但究其根源也跟自己多少有些关系。因此便又开始悔恨自己,盼望红孩儿能够早日回来,好让这个即将破碎的家重新聚合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天,铁扇正枯坐在洞中,忽有侍女进来禀报,说“火云洞那边来了个小妖,说有要紧事前来报告”。
“快带他过来!”铁扇一听是从红孩儿那边来的,心中大喜。
“奶奶——”只见侍女带进来了一个小妖,样子约摸六、七岁的样子,一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哭。
“你这是怎么了?”铁扇诧异道。
“奶奶,我家大王他、他……”
“他怎么了?”
“他被南海观音给收走了!”
“啊?”铁扇一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铁扇醒来后,发现已经躺在卧室,春红正坐在床下的凳子上守着。忽然想起红孩儿,便问春红道:
“刚才那个小厮呢?”
“娘娘,你醒了。”春红急忙过来,“娘娘,刚才我已经问过他了。原来前几日有个叫唐僧的到西天取经,也不知是谁胡诌的,说是‘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公子听说了,便设计抓了唐僧。谁知那唐僧手下还有三个徒弟,大的叫孙悟空,小的叫沙和尚,中间还有一个叫猪八戒。这三个人便到洞前闹事,要讨还师父。后来斗了几回,他们三个都不是对手。不料他们又请来南海观音帮忙,最后公子就被观音降住,收到身边做了‘善财童子’,带到南海去了。”
铁扇听完了,又是大哭一场,直说自己命苦,春红也陪着流了不少眼泪。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可奈何。转念又一想,自己和牛魔王本来都是异类,虽然勤于修炼也得了些仙道,但与那些真正的天仙神佛还是有差距的。如今红孩儿被观音菩萨收为弟子,虽说以后再不能自由自在在山中称王,与自己相见的机会也更少了,但毕竟已是修成了正果,也算造化不浅。若是别人家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机缘,正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铁扇的心情又平静了些,吩咐春红抽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牛魔王,看他怎么说。春红回来后禀报,说牛魔王听后十分愤怒,发了好大一通火。说那孙悟空原来是他的结拜弟兄,当年为了救他出五行山,还颇费了一番周折。想不到今日全不看故人情面,竟欺负到自己孩子的头上了,等过些日子便要找他报仇。
铁扇见牛魔王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更加心灰意冷。如今孩子和丈夫都不在自己身边,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刚来到这里时的那段时光,一切都恍如一帘幽梦,什么亲情、爱情,到头来竟然都是一场空。忽又想起早年曾路过一间古庙,听见庙里有个老僧正在读经,其中有一段偈子自己听得十分清楚,这么多年了还能记起,好像是——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当时听了只是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细细想来,真是至理名言。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竟然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又好像划过天空的闪电一样,转眼之间便全都失去了,不是梦幻泡影又是什么?
“唉——!”铁扇重重地叹了口气,“倒不如顺其自然,得过且过的好。”
因为心中绝望,铁扇反而想开了。虽然在这洞中难免寂寥,但幸好平日里还有春红这帮侍女聊天解闷。闲暇里也依旧练习剑术、修炼内丹,日子虽枯燥,倒也安稳。
这一日,铁扇正在舀水浇灌那枝珊瑚,只见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来,忙忙地说道:
“娘娘,不好了,门外来了个毛脸的和尚,说是大王的结义兄弟,名叫孙悟空。还说要向娘娘借一样东西。”
“孙悟空!”铁扇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怒火中烧,“这个千刀万剐的贼和尚,害了我儿,如今还敢上门来借东西,简直欺人太甚!”
说毕,哗啦一下摘下宝剑,便带人冲出了洞府。
铁扇冲到洞外,只见对面一块石头上远远地站着一个人。那人孤拐脸,雷公嘴,两只火眼金睛,一身浓密黄毛;身上穿一套僧衣,头上戴一圈铁箍;身高不满四尺,动作十分伶俐——原来是一只猴子。
铁扇站定了,冲着他喊道:
“你就是孙悟空?”
“正是俺老孙。”孙悟空刺溜一声跳下来,向前一拱手说道,“我是牛魔王大哥的结义兄弟,今日特来拜见嫂嫂的。”
“呸,谁是你的嫂嫂?你害了我儿红孩儿不算,今日还找上门来,若不把你剥皮抽筋,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毕仓啷一声拨出宝剑,举手就刺。孙悟空连忙躲避,口中说道:
“嫂嫂,你不要误会。一则是我那贤侄要吃我师父,我不得不救;二来他如今已经皈依在观音菩萨座下做了‘善财童子’,乃是天大的福分。嫂嫂你休要听外人挑拨,错怪了小弟啊!”
铁扇听他这样说,暗想这事确实也是红孩儿挑起的事端,便收住宝剑,说道:
“那你今天到我洞府外,是要干什么?”
悟空见铁扇停下了,连忙说道:
“小弟保护唐僧到西天如来处求取真经,路过此处,不想却被前面那座火山拦住了去路。听这里人说嫂嫂手里有一把宝扇,只要扇上几扇,就能将这大火熄灭。因此特来拜见,求嫂嫂看在我与牛大哥结义的面上,将宝扇借我一用。等扇灭了大火,便立即奉还嫂嫂,小弟感激不尽。”
“原来你要借扇。”铁扇冷笑道,“别人都能借得,只是偏不借给你。你害得我们母子不能相见,我又岂能帮你?”
孙悟空见他这样说,也不免恼火,说道:
“如今我侄子已修成了正果,嫂嫂不感激我也就是了,却还不住地怨恨。也罢,嫂嫂要如何才能解气,只管说来听听,只要是俺老孙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铁扇一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说道:
“好。只要你站着别动,让我砍上三剑,我便将宝扇借给你。”
孙悟空听完大笑,道:
“好好好,别说三剑,就是三十剑、三百剑,只要嫂嫂不嫌累,就多砍几剑也无妨。”
铁扇听他口气甚大,心想他这是作死。便不等孙悟空准备,举起宝剑照着右肩膀就斜劈下来,顿时将孙悟空劈成了两半。
只见孙悟空身体虽然断开了,但却并没有倒下,也不见半点鲜血。铁扇正在纳闷,忽见那两半身子又连在了一起,瞬间又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孙悟空。铁扇大吃一惊,忙又照着头顶砍下去,将孙悟空从中间劈成两半。不料那身子又像刚才一样分而复合。铁扇又一连砍了数剑,每次都一样结果。心想这猴子竟然有这样本领,只怕再砍下去自己就要吃亏,连忙一转身就要回洞。谁知那孙悟空的动作十分迅捷,一眨眼就拦在了自己眼前,说道:
“嫂嫂,砍也砍了,气也出了,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啊。”
铁扇心想只怕硬拼下去是不行的,忙故作镇定地说道:
“好,我这就借给你!”
一扭脸吐出扇子,暗暗念动咒语把扇子变大,趁孙悟空不注意突然一转身,“呼”地一下便朝孙悟空扇去。孙悟空满心等她交出宝扇,冷不防见她朝自己扇过来,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觉得一股强劲的风力迎面扑来,顿时站立不住,身子不由自主地被风带动着向天上飞去,无影无踪。
铁扇扇跑了孙悟空,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心想也不知道这猴子死活,这几天还是小心点吧,便回到洞中,把大门紧闭不再出来。
一连提防了五六天,见外面不再有动静,铁扇料定孙悟空已经被自己扇死了,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喝了口茶在洞中闲坐。突然,铁扇听到好像有人在说话,却又听不真切。一会儿,那声音又响起来,仔细听时,见说的是:
“嫂嫂,我是孙悟空,如今正在你肚子里呢!”
“啊?”铁扇极度震惊,忙让春红把耳朵附在自己的肚子上。
只听那声音又说道:
“嫂嫂,你要是不信,就让我踢一下你的肠子,你痛是不痛?”果然是从肚子里付出的。
铁扇刚要说话,就觉得肚子里一阵挛痛,忍不住“哎呦”一声用手捂住,说道:
“我信了,你怎么会跑进我的肚子里的?”
“嫂嫂不用多问。上次嫂嫂食言,如今我是来向嫂嫂要扇子的。嫂嫂若是不肯兑现承诺,我便在里面安家不出来了!”
说着又是一阵活动,把铁扇疼的死去活来,实在禁不住了,便哀求道:
“叔叔不要再动了,我借给你就是了。求你快些出来。”
“此话当真,只怕又会像上次一样欺骗俺老孙吧。”
“千真万确,只要叔叔出来,我立即献出宝扇。”
“好,那你张开嘴,俺老孙这就出来。”
铁扇忙把嘴张开,只见一缕轻烟从口中飞出,瞬间又变成了孙悟空的模样。
铁扇又羞又气,肚子也不舒服,跌坐在石凳上低头不言语。孙悟空道:
“嫂嫂,就请取出宝扇吧。”
铁扇停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
“按说我现在就应该把扇子借给你。只是我还有一桩难事,你若是能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便立即把宝扇献出,绝不食言。”
“什么事,说来听听。”
铁扇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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