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爸爸,我今天晚些回去,或者,回不去了。你别问为什么,我很好,啥事没有,别的回头解释给你听。”
啪。电话挂上。
乔小媚依然目光凛冽地看我。这是自我们认识两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她的凛冽,过往的乔小媚,在我的记忆里,除了亲切,便是和善,哪来这样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后怕,都说女人有很多面,像极了九尾狐,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不会轻易地露出尾巴来,如今,乔小媚的尾巴开始外露了,在她父母面前的任性,在她表妹面前的淡定,在我面前的小温柔和小脾气天啊,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四
“小媚,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家里都着急了,再晚了,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我依然坚持送她回去。
摸不清底牌的情况下,最好以退为进。
乔小媚突然冷笑一声:“哼,是你怕担责任吧?怕甩不开我吧?钟子期,我告诉你,我乔小媚不是三岁小孩子,不会赖着你,别说没有什么事,就算真出了事,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但是今天你我必须把话说清楚,这恋爱,你是谈还是不谈?我这个人,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她的话那么直接,我想,既然人家姑娘都如此说了,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这场恋爱就让它结束吧。不说远的,单说眼前乔小媚的泼辣样儿,就让我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看走眼了。
“我配不上你。分吧。”我想,如果旁边有观众的话,一定会为我的果决鼓掌。可惜,这是两个人的双簧,门外就算有人,也定在猜测门内的春光无限,万万想不到,如此良辰美景之下,我们演出的竟然是离别一场!
乔小媚冷冷地看我:“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虚伪?每次想跟女人分说都会说我配不上你!就算是你们甩女人,也会这样!钟子期,我算把你看透了!”
本不想辩驳,可她实在是冤枉了我,赶紧摆手否认:“哪里,不是这样的,前两次分手都是别人甩我,我真的没有甩过别人!”
我的解释显然起了反作用,乔小媚拧起曾经良善的眉毛,凶狠地问:“两次恋爱?!钟子期,你还真行!在我之前竟然连甩两个!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好!你以为我们女人离了你,就找不着别的好男人了!你以为”
她一声高过一声地责问,让我突然发现,乔小媚不愧是乔振山的女儿,他说话喜欢重复,而她骂人喜欢用排比句,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她的小脸儿因为生气扭曲的,小嘴上翘着,连小眼睛都跟乔振山一模一样,因恨圆睁,多少有点恐怖。
我想得有些失神儿,但很快被乔小媚骂回来:“钟子期,你说,你到底欺骗了多少女人?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你到底想不想对我负责?”
无言以对。绕来绕去,乔小媚其实就是爱着我,而我就是在避着她。可她应该明白,我之所以逃避,完全是因为自已不够优秀。
“小媚,你哪里都好,我哪里都不好。我们”
“又要说家世,又要说学识,又要说那么所谓夸奖实则敷衍的话,对不对?”
“不是,真不是。我只是说了点实话。这个社会过于现实,如果女人嫁了豪门,那叫飞上枝头做凤凰,如果是男人进了豪门,那可就”
说到这里,我彻底犹豫。乔小媚看看我,足足三分钟,表情有些缓和下来:“子期,难道你在意的,就是这些吗?”
点头。我说:“原谅我的怎么吧,对男人来说,面子大过天。我希望自己能够自食其力地创造一切,不希望被人看轻。”
以为乔小媚还会再骂我几句,却突然听到她,扑哧,笑了。
“钟子期呀钟子期,你还真是个傻瓜呢,明知道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点,你还要在这个时候打动我!讨厌,早说嘛,我不嫌你,我也不怕穷。如果你觉得我的家世拖累了我们的感情,那我跟你回你的老家,我们一起开创事业,好不好?”
乔小媚说得动情,刚才目光里的凛冽,仿佛有风吹过,一皱,春水汪洋。
可我弄不懂,她这是真心话,还是在试探我。只好弱弱地问:“你这是真心话?没骗我?”
“你看我像骗你的样子吗?”乔小媚眨下小眼睛,春水越来越深,我有些迷失。
“可你知道,我老家很辛苦,你去了,能做什么呢?”我还是不信。
乔小媚立即笑了,伸手过头来过来点我的额头:“傻人呢。只要有你在,还能饿死我不成?”
此言一出,男人体内那股叫虚荣的东西立即泛滥,我甚至挺了挺自己的脊梁,无比坚定地抬头:“那倒是!”
乔小媚笑得更加动人:“那说好啦,跟你走,不回头,我们伸手拉勾,不分手!”
她倒是变脸快。阴晴一刻间转换,连点犹豫都没有。
虽然手伸出去了,可我的心还悬在空中。我想,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吊在了乔小媚这棵树上,怎就一点挣脱的力气也没有了呢?
乔小媚汪着一脸春水,静静地靠近我,索吻的姿势那么明显,我的心扑咚地跳着,好激烈,那份激动差点跳出胸膛,赶紧接上去,两只唇那么坚定地印在一起,甜蜜瞬间流淌进了心里,忍不住,伸手去抱她。
这时,电话又来了。我知道,不会是林森,他不会如此不解风情。
(五
果然。
乔振山在电话里已然很不客气,指名道姓地叫我钟子期,他说:“那什么,下半夜了,赶紧送我女儿回来!有什么话,明天说也不迟!”
我赶紧点头:“伯父,对不起,谈点事儿,突然就晚了,马上回。”
“别马上,现在,现在回!”他的声音透着犀利,我眼前不知怎地,就映出他那双小小的眼睛,再想到自己转了一圈,原来是在他老人家手下打工,便不寒而栗。
我劝乔小媚:“回吧,不然你父亲饶不了我。”
她倒轻松地逗我:“真舍得我走?大好春宵何止千金呐!嘿嘿。”
上前揪她的鼻子,不忍心她疼,松了手,心却还是轻松不下来。毕竟,乔小媚这边有爱情压阵,怎样都不为过,然,乔振山那里,我又该如何应对呢?本不想与豪门有所瓜葛,却不料,跟乔小媚纠缠到半夜,这可是有嘴说不清的事呢。
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小媚,那个现在这家公司是你爸爸的?”
“是呀!”
“怎么以前一点也没听说?公司法人写的不是他的名字”我还是吃不准,心里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只想再确认一下。
“好几家公司要他管理,这只是其中规模最小的一家,用他的话说,这公司根本不赚钱,只当给我和我表姐一个历练机会好了,时机成熟了以后”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这些事,以后再说,好吗?”
“哦,好,好。”我赶紧应着,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百般挑剔得来的这个女人,竟然是豪门千金,我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做。
乔小媚倒是活泼。只一刻,便蹦跳着穿好了衣服,脸上的泪痛还没干透,人已经笑逐颜开地看着我:“子期,收拾好了,走吧。”
挽住我,她是那么轻松,而我,沉重得无与伦比。
一路上,乔小媚叽喳着跟我说她刚刚的心事,她说:“子期,你不知道,我多怕你从此不理我,你可是我的偶像,从进公司第一眼就相中的好男人,费尽心思得到手,如果再失去,那我将多伤心,表姐也会笑话我功力不够,连眼底下的男人都看不住”
说到陈小蜜,我这才记起,这大半夜的纠葛到底是为何。我问乔小媚:“试探我,是你的主意还是陈小蜜的主意?”
乔小媚不自然地吐吐舌头,显然她也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那个是她的主意,你知道,我是相信你的,这事咱俩不说了,刚和好,多不容易,能不能让它过去?”
她小小的脸儿上仰着,完全没了刚才的凛冽,倒让我无端地生出一些怜惜来。一个男人只有对女人动了怜惜之心,那才是真的爱上了,我默默地对自己说。然后冲她笑,很真诚:“好,过去吧。”
乔小媚立即乐呵呵地扑上来,抱过我,死心踏地的样子,她越是如此,我便越觉得心里不踏实。我知道,自己现在虽然爱她,但绝对没到非她不娶的那步,如果她父母就是反对,如果我俩以后不合拍再分手不堪设想,只好闭上眼睛,顺其自然。可刚闭上眼睛,乔振山又浮了出来,他小小的眼睛里全是愤怒。
我知道,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乔小媚这关好过,乔振山那关未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