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很快,车到了乔家楼下,反正夜已深,乔小媚也不避嫌,直接偎进我怀里,任我半搂半抱地拖着她上楼,进电梯的时候,松开,我认真地劝她:“一会回你家,你一定不能这样子,不然你父母会误会的。”
没想到,她又笑了:“傻瓜,你以为现在回去,他们就不误会了?瞧瞧,都几点了?下半夜两点半!正是闹鬼的时候呢,呵呵,他们心里说不定,也认为我俩出鬼了,哈哈哈”
她是开玩笑的,可我知道,这些话完全真实。
(六
门打开的那刻,乔振山没迎出来。
倒是乔小媚的母亲,一脸不悦,也许是熬了夜的缘故,她白天的优雅都不见了,新式睡衣虽然鲜亮,却掩饰不住身体的苍老,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起来。
我弱弱地喊了声:“伯母。”她不应,转身返回客厅。
乔小媚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就像第一次进她家门一样。可她不知道,上次我来的时候是忐忑,这次来的时候却是害怕。
我怕乔振山误以为我玷污了他的女儿,这在每个父母眼里都是难以容忍的事。虽说当今社会男欢女爱是主流行为,但非主流的是,父母永远不赞同婚前胡作非为!
我低头不语,站在客厅里,准备接受乔振山的批评,他的小眼睛里,果然有愤怒。
“伯父,对不起,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我说。
乔振山没回应,默默地抽着烟,呛得乔小媚的母亲一直咳嗽,不时地伸手挥着烟气儿,脸上明显不悦,我知道,这次晚归行为让我的好印象彻底毁灭了,就像此时围绕在半空中的烟,刚开始抽时是新鲜,是享受,以为烟里包着宝贝所以才美妙无比,可等燃烧尽了之后就会发现,只是普通的烟丝,烧成灰烬之后,灰土一堆,令人厌恶。
没人再说话,有些冷场。但气氛明显不好。乔小媚想打圆场,可她刚张嘴,便被乔振山吼进了房间。
“一个姑娘家的,不懂得珍惜名声,你不嫌丢人!回房去!”
身材小小的乔振山,吼起来竟然像极了帕瓦罗蒂!雄厚有力的嗓音只差一点便让人‘怕瓦落地’!
震惊!
或许是长这么大也见过父亲发这样大的脾气,乔小媚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看他,她母亲不知跟她说了句什么,然后适时扶她进了房间,经过我身边时,乔小媚轻声说:“我换件衣服,一会回来。”
我点头。目光却不敢再看她,生怕看出些纠缠来,再让乔振山愤怒。
“伯父,回来的是晚了些,但请你相信,我跟小媚真的没发生任何事。”我重申。
乔振山还是抽烟。偶尔自己也会咳嗽两声,显然他不擅长。
“伯父,真的不早了,不打扰你跟伯母休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真想一步跨出乔家大门,永世再不回来!!
以为乔振山会立马点头,或恨不得飞起一脚赶紧让我消失。却不料,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轻声说:“跟我来书房,我们单独谈谈。”
抬头,他家墙壁上的石英钟正好敲了三下。
忐忑着,进了书房,关上门那刻,我看到乔小媚一脸慌张地跑回客厅,等她再回来时,书房的门已经被乔振山锁上,我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看,只能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惩罚。
“坐。”指指身边的椅子,他简短地说,声音依然很轻,透着一股疲惫。
“谢谢。”我的声音发了抖。这个老头儿,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就咱俩,我想跟你开诚布公地谈谈。如果你不累的话。”他的声音总算平静下来,很温和,语速缓慢,显然每一句对我说的话,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能说什么呢,除了点头。
(七
“那我先来说说你的优点吧。听小媚讲,你是个上进,努力,孝顺,且很有志气的好男人,经过前两次会面,这点我给予肯定,我也相信你是个老实本份的好孩子。但是,我又不得不说说你的缺点。比如,你爱玩小脾气,那天你跟小媚闹起来的事,不过一句玩笑,她误会时,你不去深究原因;她等待你回头时,你又不主动解释两个人如果只是恋爱,不用结婚,那这也算叫情调,或者你们年轻人说的浪漫,但是生活是需要实际的,切实地为对方考虑,不能有了矛盾不主动解释,这样拖下去的后果,只能是伤了感情,毁了感情。你明白吗?”乔振山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还是点头:“知道了,伯父,是我不好。”
“不!我要的不是你认错,也并没说你就是错的!只是就事论事。我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也希望她能带给你幸福。或许,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在你来之前,我跟小媚的母亲就对你已经很熟悉了。小媚每天回来都会说上你三两件趣事,不论说什么,她脸上都挂着笑挂着幸福,唉,身为父母,我们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孩子的心思,所以,当她说要带你回来时,我是举双手赞同的。一来女儿有了男朋友,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二来我们知道,你是个好男人,一定会给小媚带来幸福。”
他的话越说越让我激动。我不知道,乔小媚原来暗恋我已久;我不知道,乔振山对我还是这样赞赏。
“伯父,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对小媚好!”心里一股暖流,让我迫不及待地发誓。
乔振山表情依然淡淡地:“誓言是年轻人的产物,不用成本,随口一出,便是一大堆。我不期望你发什么誓,只要你有一颗真心就好。就像今晚,不管你们在哪里做了什么事,其实我们老人是不应多嘴过问的,但你也要明白,我们之所以过问,是因为重视你们,希望你们好好了解彼此,打下以后共同生活的基础。你说生活是什么?生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光有爱情就够了吗?不够,生活是很现实的。”
话说到这里,我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发笑。眼前的乔振山突然成了罗嗦的小老头儿,他不仅在数落乔小媚,数落我,数落生活,他更想知道的,还是我跟乔小媚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
我偏不说。就想看他如何‘表演’下去。心里这样想的时候,还带着一种恶作剧的想法,我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吧,敢跟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小钟呀,你也不算毛头小子了,有些事应该懂得孰重孰轻的,是不是?”他瞪着那双小眼睛,看我,很认真。
我再次点头,虽然表情比他还认真,但我就是什么也不说。
“那个明天不是周末吧?”他倒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我忍住笑,这才回:“不是。”
“哦”很长的一个感叹词。我知道他下一句一定是想说,既然不是周末,就不要玩这么晚才回来。可面子让他不好意思开口。
空气有些沉闷。他不再说话,烟也灭了,有份凄冷在书房里徘徊。我想,冬天快来了吧,这么冷。
我沉默,他也只好沉默下来,两个男人,一老一少,一个准岳父,一个准女婿,就那么坐在半明半暗的书房里,任光影焦灼,一个故意不开口说话,一个摆明不会轻易开口放人,就那么僵持着,多少有点叫板的意思。
最后,还是乔振山坐不住了,想起身再问我点什么,这时,乔小媚适时在门外喊:“爸爸,赶紧让子期走吧,再不睡,明天就没法工作了!好多事呢!”
听到乔小媚的喊声,乔振山倒来了精神了,转身回:“回什么回?这个时候了,让你妈做早饭吧,小钟就在这儿吃了。”
回头,小小的眼睛里盛放着我看不透的笑容,冲我说:“吃了饭去上班,这样暖和。”
抬头,墙上的时钟打了五下,窗外,已然跃出鱼肚白。
这场较量,时间还真不短。
较量得我心里慌慌地,还真不敢想,他若再开口,我将怎样去应付?也不敢想,明天上班之后,我会受到怎样的礼遇?毕竟,自己面对的不单单是岳父,还是一个准准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