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李远南本不想发火,可听到方敏对自己如此不客气,甚至不问青红皂白就羞辱自己,他也来气了:“我知道你刚约会完,我知道你现在过得滋润,不想被我打扰,我不打扰你,我来看看女儿,这总行了吗?”
“女儿在学校,要看去学校看去,家里不欢迎!”
“方敏,你可真是善变,刚离婚就把你我分得那么清楚?是怕别人看见了吃醋吧?”
“你说什么?真是好笑!你早已经是州官放火,为什么我就不能百姓点灯呢?简直无理取闹!没事快走!”方敏毫不留情地上了楼,头也不回地进了屋。背后李远南正狠狠地用脚踢着地面,他也说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感觉心头堵得慌。
而此时,还有一个比李远南更难过的人,正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陶乐。经过了多次的痛苦思索,他依然认定方敏就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本想将这个决定告诉方敏,他想好好安抚一下方敏的心,却没料到,对方不仅新人在旁,就连昨天的前夫还不休不止地来纠缠,这一幕让陶乐感觉伤心,先前对女人的不信任再次从心底无助地升腾起来,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可以相信呢?为什么每个女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如此让人心寒呢?
哀,莫过于心死。陶乐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到了绝望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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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的陶乐开车回到家里,脑子一直恍恍惚惚,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会是前女友无情的背叛,一会儿是方敏跟李远南纠缠的镜头,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得像个魔咒。对前女友,陶乐曾经付出了一切的爱,可对方留给他的只是对女人的一种恐惧与不信任;对方敏,陶乐感觉对方的成熟与稳定是自己所寻找的,方敏身上有种让人安全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让陶乐欲拔不能地追随着对方,可如今一切都变了。陶乐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回到家里,空无一人。陶乐感觉自己头疼欲裂,他本能地打开家里的药箱,想寻点药来吃,却意外地看到了父亲失眠时吃的安眠药。书里电视上每天都有报道,某某人吃安眠药自杀的故事,过去陶乐会笑对方傻,有什么是想不开的,非要走到那一步?可今天他突然不这样想了,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解脱。他想,也许吃下这些药片,自己就不必这么累了。想着就动起了手,他将药片全部倒进掌心里,数了数正好二十粒,那小小的白色的药片看起来突然有些亲切,似乎吃了它们自己就解脱了。陶乐看着手里的安眠药,如同看着一粒粒玩具一般,有些珍爱,有些疼痛,更多的还是惘然。他轻轻地将安眠药递到嘴边,想了想又将药片移至鼻子底下闻了闻,直到坚信药片依然有效后,一仰头,如英雄就义般将药片吃进嘴里,然后拿起水杯猛喝水。只一刻,那二十片带着惆怅与希望的药片就进入他胃里,只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就飞了起来,有些晕,有些软,还有些无力的飞翔让他忍不住倒在了地上,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王静仪从外买菜回来时,儿子陶乐已经昏睡了将近半个小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孩子病了,不然不会毫无选择地躺在地板上,于是急三火四的将家里人叫了回来,等到七手八脚将陶乐送到医院之后,医生检查后确定是吃多了安眠药。医生的这一宣布把陶家人着实吓了一跳,王静仪忍不住一屁股蹲到了地上,她自言自语地问:“乐乐呀,你这是为什么呢?”
等到医生给陶乐洗完胃,天色已经黑透。陶家人围在陶乐的病床边上,纷纷流着眼睛。陶欢知道,哥哥打小就不善言语,有心事从不外露,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肯定是有他难言这隐。而她更多的猜测就是,哥哥是因为跟方敏分手才这样的。想到这儿,陶欢将一直哭泣着的王静仪拉出病房,在医院的走廊,母女二人细细地合计起来。
“妈,哥哥他可能是真的累了才这样做的。你想想,先前的女朋友不说一句话就走了,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因为比他大七岁,所以大家又都反对,这让他精神上肯定受不了。我想,我们是不是反对的过于坚决了?”
“你的意思是,你哥哥这么做是为了方敏?”
“确切地说,是为了他的爱情。我哥这人不善言辞,又受过伤,好不容易遇着个心仪的女人,他肯定是希望我们支持他。没想到,我们大家都对他很不理解。”
“可……那个方敏的的确确跟你哥哥不合适呀,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妈,爱情合不合适,只有当事人才明白,我想我们真的是管得太多了。不如,就此放手,让哥哥自己选择吧。”
“那怎么行?现在他们爱得死去活来,以后可不敢说能过到一起。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将来后悔吧?”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是否合适呢?不如就给他们一点时间,空间,让他们去了解。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发现不合适,自然是会分手的。只有让他们自己提出分手,以后的岁月里,我哥才不会后悔,也不至于埋怨我们。你说呢?”
“这……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随他去吧。”王静仪在陶欢的劝说下,很无奈地点头算是同意了女儿的建议,她一脸犹豫地对醒来的陶乐说:“乐乐,妈想好了,你跟方敏的事就随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们不会过多干涉。你也不要再有什么思想包袱,好好地去了解一下对方,这是对大家负责。你知道吗?”
陶乐恍惚中听到母亲这样的话,心里突然涌起一些说不清的感觉。一段不被接受的爱情,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时间,一段可以用来遗忘的时间。一颗被深深伤了的心,需要的亦不是同情,而是理解。
母亲将自己吃安眠药的事看成了是自杀,看成了是为方敏在做最后的挣扎。其实他们不知道,自己只是累了,想吃点药好好休息一下,如此而已。但兜兜转转一大圈,陶乐突然什么都想明白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前尘后世走了一遭,好的,不好的,统统想开了,看淡了,如今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依然是方敏,就连自己在昏迷时,脑子里呼喊的依然是对方。
陶欢是个聪明人,对哥哥眼里的渴望她是看到了的。她偷偷地将电话打给方敏,在电话她甚至诚肯地给方敏道歉,并请求方敏能到医院看一下哥哥。接到电话的方敏听说陶乐为了自己吃下大把安眠药时,立即打车赶到医院,一路上不停地在心里埋怨陶乐是个傻瓜,想着她跟陶乐的点滴片段,不由得热泪长流,心里有种疼痛缓慢散开,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何偿不是在意着对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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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病房,方敏一下子扑到陶乐的病床上,着急地问:“陶乐,你怎么样了?”
两颗心,四行泪,默默无语地相对。陶欢搀着父母走出病房,诺大的病房里只剩下陶乐跟方敏。他们彼此对望着,深深地看着彼此,意难忘,费思量,那眼神里的疼痛,纠缠,不舍让他们的心里同时淌出一个声音,我是在乎你的。
方敏怕自己的眼里会不小心流出眼泪,她轻轻地打了一下陶乐的胳膊,埋怨着说:“你怎么这样傻呢?像个孩子似的。”
陶乐很想告诉她,自己其实就是累了,想多睡会儿,休息一下,并不是想自杀,可想了想,能挽回方敏,这对自己来说也一件幸事。于是他憨憨一笑,说:“我想试试你是否还在乎我。”
方敏叹了口气,说:“陶乐,以后不准你再做这种傻事,生命为大,不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命啊。再说,你父母年龄大了,你至少应该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吧?”
听到方敏说起自己的父母,陶乐突然就笑了,他说:“方敏,你知道吗?我妈同意我们交往了。”
没想到,方敏听了陶乐的话并没表现出多高兴,她依然轻轻叹气,想到刚刚答应了王娟的表哥,如果现在又反悔,对人家来说不公平。而且这段时间跟陶乐的交往,周围人不支持,,女儿的坚决反对又让她心有余悸。她想张嘴拒绝陶乐的一厢情愿,又怕将他再次伤害,只好沉默,不予回答。
兴趣不减的陶乐依然乐呵呵地拉着方敏的手,像个孩子似地说:“方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考虑如何跟佳佳沟通,是吧?放心,我会对孩子好的,我相信只要对她好,她就会接受我。”
方敏一脸凄然地对陶乐笑笑,说:“现在不说这些,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陶乐真的像个孩子似的,听从了方敏的话,乖乖地躺下,闭上眼睛,同时嘴里还在轻声说:“方敏,你知道吗?我仿佛到前生走了一趟,那一刻,我心里想的全是你。”。
看着病床上的陶乐,方敏的心里涌起莫名的酸楚。此时她感觉陶乐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得拍着,哄着,这种感觉让她心疼,又无奈,是种抛舍不开的留恋。而方敏跟陶乐相处的这一幕,被一直站在病房门外的陶家人看得清清楚楚,王静仪第一个叹气,她说:“这孩子,是上辈子缺少母爱,现在非得找个大女人来哄自己,真是造孽呢。”
陶欢对母亲的话立即做了反驳,她说:“妈,你这话就不对了,国外一个女作家娶了一个比她小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国内一个唱黄梅戏的还嫁了一个小她十五岁的小男人,可人家过得都很幸福呢。这没什么配不配的,只要当事人过得幸福就成。”
王静仪看女儿竟然顺风倒地偏向了哥哥,立即不悦地反驳:“那如果换成你,你愿意么?”
“愿意,只要对方有车有房有存款,不愿意才是傻子!”陶欢的回答差点没让王静仪背过气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