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近在咫尺遥相望
在车上的时候困意缠身,眼皮似有万斤重,可等到下了车,被晚风一吹,竟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进了家门,顾青走进自己的房间,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眨着眼睛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这么躺了有半个小时,听到楼下顾建兴酒劲上头后吐字不清的“高谈阔论”,才无奈地起身把房门关上。
伸一个懒腰,拖把椅子到电脑桌前,桌子上的分体式水冷主机是他攒了一年的钱买的,配置高得吓人,却一直没怎么用。
摩拳擦掌准备重温一下当初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销金游戏,可等到开机后才想起当初为了专心学习把网给断了,单机游戏也卸载了,现在连纸牌都玩不成,一时间盯着电脑屏幕尴尬癌都要犯了。
又静坐了半晌,靠着椅背叹口气,揉揉头发,看着墙边书架上塞得满满当当的课本、练习册以及扎成捆的各类学习报,发现自己突然闲下来就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时间久了,屏幕保护开启,顾青眨眨眼睛,掏出手机发微信,只打一个“,”就发了出去。
过了大概十分钟,王宁像往常一样给他回了个“。”,得到回信的顾青一边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把腿伸出护栏外一边发语音道:“你想去哪玩?是苏杭的园林还是滇西的雪山?”
王宁回道:“滇西?云南?太远了点吧。”
“旅行嘛,不远怎么行?”顾青轻松的说道,“你在干嘛呢,我怎么看不到你?”
他房间里的阳台侧对着王宁房间的窗户,中间只隔着些绿化树,相距不过十米,拉开窗帘就能看清对方的一举一动。
清爽的晚风轻轻扬起发梢,顾青百无聊赖地划动手机,保持它停留在微信页面不黑屏,而王宁却一直没有回信。
他把头靠在护栏上,放下手机,轻轻荡着腿,他最喜欢看夕阳挂在天边将云朵染成一幅暖系的画,以前只要有时间就要守着它直到日落,可今天已经太晚,住宅区内的街灯掩不了天上的点点星光,一不小心,他甩掉了自己的鞋拖。
正当他要站起身来,对面的窗帘拉开了,王宁穿着浴袍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好奇的打量着他:“不好意思啊,刚才在泡澡,哎!?你怎么只穿了一只鞋?”
顾青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听到她发来的语音,一抬腿甩掉了另一只鞋,说道:“我赤着脚在这里走过,不短暂也不漫长。你看,多有意境。”
“算了吧,你是出了名的不解风情,当初那谁”语音发过来几秒就被撤回了,顾青只听到个开头,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那谁?”
王宁想了想,把窗户打开,说道:“没什么,发错了。那个旅行的事儿还有谁啊?”
顾青一挑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便回道:“还有楚梓瑾。”
王宁沉默了半响,才说道:“那我就不去了吧。”
顾青想了想,说:“那怎么跟你妈说啊?”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厚重感很强的窗帘被重新拉上,王宁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没有再回话,她无力地坐在床边红了眼眶,“真是个傻子”
顾青隐约感觉到不太不对劲,想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却又一时嘴笨,语音键按下去又取消,嘴巴张了又张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就这么干坐了半天,连月亮的位置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改变,还是没憋出个屁来。
在这期间他的手机倒是响个不停,都是以前关系不错的哥们儿找他出去聚聚、玩玩乐乐之类。
毕竟刚考完试,兄弟们大都打算在成绩没出来前疯狂玩乐,免得到时候成绩出来了就再也笑不出了。
随便回几句把聚会应承下来,顾青站起身来,赤着脚翻过护栏,跳到楼下的草地上,摸黑穿上拖鞋,横穿过绿化带走到王宁的窗下,轻声唤她的名字。
“王王宁?”
一直没听到里面人应答,他又怕被她爸妈发现,只得脱下鞋来,扒着墙面用指节轻轻叩击窗户,“哒哒哒,哒哒哒”连敲两次,每次三下,便已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窗帘隔音效果不错,再加上王宁正暗自神伤,只隐约听得玻璃声响,心下疑惑,待她擦干眼泪打开窗户,正好瞧见顾青赤着脚、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惊讶道:“你怎么了?”
顾青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呲牙咧嘴地说道:“你怎么了啊?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我我没事啊,要睡觉了而已。”被他一问,王宁神色有些慌张。
顾青看她脸色有异,渐生疑惑,跳起来想看看她的衣着,却不知王宁心中难过,拉上窗帘后又坐在床边抽泣,浴袍有些下移,点点春光外漏,这本没有什么,但他此时跳起来看她衣着,不免有些耍流氓的嫌疑。
若在平日里或许不会太在意,但此时王宁心乱如麻,下意识认为他想占自己便宜,于是一边撤步捂住胸口,一边随手抓起一事物朝他的头砸去。
顾青虽然情商不高,但身手却还算灵活,隔空一翻手掌就将那事物抓在手心,摊开手掌一看,顿时一怔,竟然是有着哆啦a梦图案的安全裤,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举着它一脸惊讶的看着王宁。
王宁短暂在惊讶之后瞬间红了脸,啪的一声把窗户重重关上,远离窗边,弄得顾青在外面哭笑不得,又趴在墙上想把窗户拉开,可是手里拿着东西,而且墙面很难借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打开,只好又敲敲窗,轻声道:“喂,你倒是开窗把东西拿回去啊。”
连说了几次都没有应答,把心一横,嘀咕道:“这可是你逼我的。”
于是又敲了敲窗,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当你是把这东西送我了,虽然小了点儿我穿不上,不过礼轻情意重嘛,我会把它好好珍藏的,放心吧。”
挂在墙上本就很费力,正好他也快支撑不住了,就一推墙面跳了下来,正要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怕手上拿着东西碍事,就随手塞进了裤兜里。
就在这时,王宁把窗户打开了,刚好瞧见他的举动,真的以为他要把那东西据为己有,顿时又羞又恼,呵斥道:“流氓!快把东西还我!”
“哦哦,给。”顾青被吓了一跳,赶忙掏出来还给她,王宁接了回去,狠狠地丢到一边,睁大眼睛瞪着他,气氛有些尴尬,顾青看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心里也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发说道:“那个,对不起啊。”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王宁气的脸色通红,听他说对不起,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说完之后心想不对,这样子反倒是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党可是教育我们说要坚持用真理说服人的,于是冷冷地说道:“你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额。”顾青一时语塞,心想:“我原本就是打算来跟你道歉的吧,不过好像你现在反倒更生气了,这会儿再说是来的道歉的可就显得太没诚意了,这可怎么办。”
两人眼神对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一时半会儿又编不出个合理的解释,顿时有些沉默。
“喂!干嘛的!”一道手电光从路边射来,照的顾青睁不开眼,忙抬起手臂遮挡,出声相告,“是我,顾青。”
那手电光扫了扫,之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是3601家的小孩?”
听语气好像是在和谁商量,接着手电光又在他脸上扫了一下,随后又有另一人的声音传来:“应该是。”
关了手电光,两个穿着保安服的人走进了绿化带,对顾青说道:“你在这干嘛呢?”
顾青眨了眨眼皮,让眼睛重新聚焦,听到他们的问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下意识地抬手一指王宁,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啊我是来找她玩的。”
王宁看到有外人来,也就没有跟他置气,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问话的保安说道:“玩玩没什么,不过这都几点了,干嘛要在这玩啊,在屋里玩不行吗?”
“哎”一旁的保安拉了拉他对他说道:“人家小男女在这谈情说爱,你瞎凑合什么,赶紧走了,一点眼力价都没有,笨!”
顾青和王宁对视了一眼,眼神一触即散,都不自然的望向别处。
保安先前那一声吼动静不小,王宗文正要换衣服,听到声音便出门张望,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从草地里走出来的保安,于是开口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保安依然没有隐瞒,抬手一指,说道:“他”
王宁一听是她爸爸的声音,心知若是任由保安说下去,肯定会把她俩说出来,大晚上一男一女本就容易让人误会,再加上顾青呆头呆脑的,不小心说错了话,被她爸爸责备一番可就遭了,于是打断道:“爸爸,我看到一条‘流浪狗’,挺可怜的,就喂了他点东西吃,被保安叔叔看到了,现在狗都被吓破胆了。”
缩着身子的顾青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心想:“居然吃了个哑巴亏,算了,就当是让她解解气,好男不跟女斗。”
“离流浪狗远一些,小心有病菌。”听到是自己女儿的声音,王宗文便放下心来,转过头又对保安说道:“怎么小区里还会有流浪狗,多危险啊,市里不是设了个救助中心吗?抓起来送过去吧。”
那个较机灵的保安连连称是,错身上前,不停的给顾青使眼色。
王宗文看他赤手空拳没带护具,就算把腰间的警棍当做打狗棒也嫌短了些,若那真要是条恶犬,他这般鲁莽还指不定是谁收拾谁呢,于是提醒道:“小心些,别被咬到了。”
又转念想了想,接着说道:“算了吧,不急于一时,天黑太危险了,等明天找专人来捉吧。”
这一下把几个人都松了口气,要是被他发现这狗是人形的,只怕是百口莫辩。自己的女儿只裹了件浴袍,开着窗,一个男孩躲在窗下还不让自己知道,这场景,分分钟能在脑海里补充出一个故事来。
两个保安附和一声,迅速远离了这片是非地。
顾青在墙边稍微蹲了会,听到防盗门关闭的声响,觉得没什么异样,也起身对亚宁挥挥手准备回去。
原本王宗文已经关上了门,却又担心那狗夜里乱叫,打扰一家人休息,再加上酒劲正浓,换上鞋子随手抄了本书卷起来,握着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宁,那狗在哪呢?”
听到声音越来越近,王宁发觉不妙,赶忙给顾青打了个手势,轻声说道:“快上来!”
窗户的位置比较高,顾青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她闪开,随后助跑、起跳、双臂用力,脚掌在上面用力一蹬,想要直接窜进去,然而他太过心急,导致穿的拖鞋在用力的瞬间就与脚掌分离,膝盖咚的一声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疼的他直咧嘴,却又不敢出声。
王宁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往上拉,他也趁机甩掉另一只拖鞋,把腿搭上窗沿,艰难的爬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小声问道:“怎么办?”
王宁示意他不要出声,一伸头就看到王宗文刚好转过墙角,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爸!”
“啊?”正积极备战的王宗文也被她吓了一跳,抬头看看她,问道:“怎么了?”
王宁回过神来,强作镇定的说道:“哦,没事儿,那个那小狗已经跑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跑远了。”
“嗯,那还行。”王宗文正要转身,余光扫到地上的有一事物,正是顾青掉落的拖鞋,但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个轮廓,便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王宁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了那只拖鞋,眼睛一转便想好了说辞:“那条狗叼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
王宗文本想去看一看,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肮脏恶心,便放弃了,清了清嗓子对王宁说道:“不早了,关上窗早点睡吧。”
“嗯,知道了爸,晚安咯。”王宁嫣然一笑,暗地里松了口气,一闪身就关上了窗。
扭头一瞧,发现顾青正蹲在地上冲着她傻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是一脚,浴袍一摆,像玉筷一样细腻莹润的双腿顿时暴露在空气中,瞬间看呆了顾青。
虽然被踢了个四仰八叉,顾青心里却没有一丝愤懑,甚至还有些占了便宜的愧疚感。
顾青抱着头打了个哈哈,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方才被吓得心慌意乱,无心理会这些,现在心情平复,一时好奇心大起,只见这房间和他的一样是白色系,简洁明亮,衣柜、书桌都是欧式风格,房间的一边铺着质地柔软的地毯,赤着脚踩上去甚是舒服。
虽说和他的房间风格相似,但是明显要多出许多小女生的物件,以及一些不该他看的东西,比如王宁正迅速收拾的贴身衣物等。
这个时代已经对男女的界限不似以往那般严苛,但也不算模糊,虽说两人十八载青梅竹马,但是顾青从未到过王宁的房间,今天事情发生的又突然,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王宁收好了衣物,不自然的理了理头发,看到他赤着脚站在地板上,便指了指桌边的椅子,说道:“坐会吧,房间里没有拖鞋,别着凉了。”
顾青笑了笑,说道:“没事儿,我在家里经常赤着脚,习惯了。倒是我今天太失礼了,改天去我那里坐坐,住那也行,就当是陪礼了”
王宁啐了他一口,说道:“你简直就是小说里描写的登徒子。”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那个,我回去了啊。”顾青感觉自己呆在这里很是尴尬,便跟她道了别,打开窗跳了下去,落地时草尖有些扎脚,这才想起来找自己的拖鞋,弯着腰摸了半天也只找到正下方的那一只,都怪当时太匆忙,另一只不知道被他甩到哪里去了,只好一瘸一拐的往回走,走出几步,突然生出个想法,又转身走了回来。
这时王宁还没来得及关窗,见他走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顾青走到墙边,低头想了想,商量道:“明天有几个哥们找我出去聚会,你陪我一起吧,吃喝玩乐贼刺激。”
王宁更加疑惑了,歪着头问道:“你哥们找你,我为什么要去啊?”
“陪我去呗,去了你就明白了。”顾青一眨眼睛,挥挥手说道:“就这么定了啊,走的时候我叫你。”
说完转身就走,一瘸一拐的走远,王宁叫他也不回头。
人在危急的时候会爆发出平时使不出的力量,所以与窗户几乎同样高度的阳台让他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勉强爬上去,仅剩的一只拖鞋也被他丢在门口,回到房间重新洗漱一番,把一天的疲乏和考完试的兴奋都褪去,光着身子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几天攒下困意让他轻松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