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姻缘扣：梁上有人
李烨的意思秦蓁明白,在一桩悬案里,往往某个毫不起眼的线索,会成为揭露真相的关键,而这个关键,势必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容不得半点瑕疵。
可她当时刚刚睡醒,到底有些睡眼惺忪,即便有了红棺做对比,也唯恐发生一两寸偏差,遗漏掉最重要的线索。
衡量半响,秦蓁终是底气不足道:“李大人,您或者云琅哥哥,谁可愿与我合作,重现一下之前的鬼新娘吓唬我,以及鬼脸婆婆袭击我的场景?”
“重现场景”这话着实太难理解,李烨皱眉想了想,依旧吃不准秦蓁的意思。他生怕理解错误导致计划失败,索性大大方方问:“你可否说的更详尽些?”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秦蓁面上露出罕见的不自信:“我义父教给我们的破案法子里,并没有这一条,我只是……”想到当时情形,秦蓁不由羞愧:“当时这间殓房内仅有我一人,那双穿着大红色云头履的脚又出现得太过突兀,我虽不信鬼神,却也忍不住惧怕。这种惧怕不知为何,今夜始终萦绕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我想……想……”
“想让自己再尝试一遍这种恐惧?”李烨终于听懂了:“秦蓁,你是不是疯了?本官亦不信鬼神,但这世上很多恐惧都源自于人天生对黑暗和未知的不确定,你难道想把自己吓成张俊德那样的疯子吗?”
这话将将说完,秦蓁便愣住了。
李烨自己也愣住。他说了什么?疯子?张俊德那样的疯子?会不会,张俊德变成疯子,乃是被吓出来的?
“这……可能吗?”李烨头一回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秦蓁却眼眸发亮,激动得嘴唇发抖:“可能,大……大人,我觉得,我们大概已经接近真相了。”
“可你之前不是说,张俊德把雨幕中的大宅子,当成通往阴曹地府的大门吗?他既迫不及待要入地府,又岂会被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吓疯?”
“不是感情!”秦蓁突然惊呼。
“什么?”李烨不解其意。
“哥哥!”秦蓁咽着唾沫,一字一句道:“您说,有没有可能,张俊德迫不及待入冥府,为的不是探视旧情人,而是,要寻找什么东西?事实上,他心里怕得要死,对死去多年的旧情人,亦情爱全无。但为了那件东西,便是幽冥鬼域,他也必须硬着头皮往里闯?”
“所以呢?”
“所以,这棺椁中的尸骨,会不会就是张尚书的旧情人?而那小棺材中襁褓里的死胎,便是张尚书无缘来到人世的孩儿?”
这个结论说出口,秦蓁先把自己吓住了。
她没有忘记,死胎是被人活生生从足月产妇肚子里挖出来的。倘若这是一起因复仇导致的绑架案,那么,凶手复仇的因,究竟是什么?
李烨也被秦蓁大胆的猜测骇到了。他很想出口反驳,毕竟此案涉及天子宠臣,稍有不慎,便会导致项上人头不保。可张了几次嘴,他却不知要如何反驳。
秦蓁的推理委实大胆,却严丝合缝、无比精妙,倘若张俊德就是二十多年前,造成鬼新娘及腹中胎儿惨死的罪魁祸首,那么,一切都变得非常合理。
试想,一个男子能让女子未婚先孕,势必给足了承诺,那承诺可以是言语,也可以是信物。然世事难料、人心莫测,承诺尚未兑现,男子便成为当朝宰相的乘龙快婿,面对如此诱惑,他若经不住,抛妻弃子都属正常,更何况只是抛弃一个毫无名分、给他怀了孩儿的秘密情人?
一切都很完美,唯独那件信物收不回来。若这信物事关重大,会牵连到他身家性命,那负心汉,会不会铤而走险,杀人灭口?
假如二十年前,张俊德曾亲手制造了一桩无头血案,那他势必想离家乡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是什么又让他回来了呢?还如此迫不及待与夫人分道扬镳,只带着一名随侍小厮和车夫,独行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
自然还是那个信物,那信物现世了,或者说,有人用这信物,威胁张俊德。
凶手!只有谋划这桩失踪案的凶手,才会这么做。那他(她)会是谁?能是谁?
秦蓁的大脑异常活跃,陡然对上李烨的眼睛,她瞬间领悟:“两种人,第一种,鬼新娘的亲人,第二种,鬼新娘的仰慕者。唯有这两种人,才会在知道真相后,对张俊德恨之入骨。”
“有没有可能,凶手是两个人?”李烨再问:“譬如,你看见的鬼新娘,和鬼脸婆婆?”
“太有可能了,因为我看见的,就是两个……”话未说完,秦蓁的眼睛倏地瞪圆了。她想到一件异常重要,却被他们至今忽略的事情。
猛地抬头望向房梁,秦蓁嚷道:“快快!李大人、云琅哥哥,房梁上藏着一个人!”
没错,房梁上藏着一个人。
因为秦蓁从头到尾,在这间殓房内看见的,都是鬼新娘和鬼脸婆婆两个人。可之前交手时,却只逃出去了一个。
更直白点说,就是鬼脸婆婆逃走了,但那个鬼新娘,活的也好,死的也罢,依然躲藏在房梁之上。
想她、白莽、白威三兄妹便罢了,毕竟他们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李烨和云琅,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倘若房梁上有人,他们却丝毫未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那么,这位鬼新娘的武功多么深不可测?
这一刻,秦蓁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开棺时,会有山猫突然出现。那必是鬼脸婆婆来接鬼新娘了,当时,如果他们三人被那只硕大的黑猫吸引住,跑出去追赶黑猫,鬼新娘便能趁机溜走。
可是,在她与白莽、白威跑去回廊上烤火时,鬼新娘为何不趁机逃跑?她自始至终躲在房梁之上,甚至不惜让鬼脸婆婆重返,利用黑猫装神弄鬼,也不愿离开,究竟为什么?
目光陡然落在红棺上,秦蓁眼皮一阵狂跳。
棺材里的尸骨,那个装扮成鬼新娘的家伙,和张俊德的目标一样,他(她)也想得到棺材里的尸骨。
只是这具棺椁太大太重,一人之力怎么都打不开,即便能打开,里面的怪蛇也会瞬间要人性命,所以,那混蛋是把她、白莽和白威,当成搬运棺盖,以及抵挡怪蛇的挡箭牌。
如果之前秦蓁只是怀疑,张俊德和鬼新娘之间有情感纠葛,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信物,那么现在,她敢确定,那信物,就在棺材里的白骨身上。
这个可怕的猜测让秦蓁面容扭曲、声音拐调,眼见李烨和云琅双双扑向房梁,她只能手忙脚乱往棺材里跳,嘴里还大喊道:“李大人、云琅哥哥,小心呐!他(她)武功极高,而且,他(她)想要的,乃是这具白……”
骨字尚未说出口,便见一团红云,迎面而来。
他(她)的身形实在太快,云琅与他(她)正面交锋,腹部被他(她)抓了一把,这一把竟像被铁耙篱狠狠钩过,直将云琅腹部抓得血肉模糊。云琅将将跃上房梁,便如一只失去平衡的纸鸢,猛地又坠了下去。
李烨功夫更俊,速度却不及鬼新娘快。本就慢了半拍,见云琅坠落,他又连忙去接,瞬间便与鬼新娘失之交臂。
所有一切都只发生在顷刻间,快得秦蓁根本没看清。但鬼新娘扑面而来的血腥冷意,秦蓁却真切感受到了。
横竖自己打不过这东西,索性破釜沉舟吧!兴许,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念及此,顾不上已经迈进棺材里的一只脚,秦蓁似先前的张俊德般,直接大头朝下扑了进去。
她扑进来的角度不太对,直直撞上尸骨的脑袋,那脑袋上的黍米早已干涸变硬,秦蓁一头撞上去,便觉跟撞墙、撞柱差不多。
稳住心神,她努力忽略翻滚而上的喉间血腥和眩晕,几乎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果然,那鬼新娘扑下来后,伸手便抓住白骨新娘的脊柱,只可惜秦蓁抱着白骨头颅死都不撒手,棺材里的空间又十分有限,一时间,双方竟胶着不下。
秦蓁一条腿还在棺材外面,本就是头下脚上的姿势,哪怕此时此刻,这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就在她面前,她也看不见他(她)的长相。
可她生怕白骨被夺走,索性将身体蜷缩成球,用自己包裹住白骨头颅,便是下颌与脖子都用上。
这般抱得实在太紧,那鬼新娘生怕李烨和云琅缓过劲儿后再度联手,只得大喊一声,漆黑的利爪,已狠狠往秦蓁头顶插落……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