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姊妹煞：如玉公主
秦蓁在一旁听着李烨与义父唇枪舌战,急得满头大汗,却怎么都插不上嘴。
义父的心思她懂。义父虽任职过京兆府司法参军,为人却十分懦弱圆滑,平日里忌惮乡里乡亲,对猫耳胡同的诸多不平事皆睁只眼闭只眼。今日好端端的,她却去招惹猫耳胡同最刁横难缠的刁三狗一家,还牵连出李烨这个活阎王,义父定然觉得她太多事、不够低调,所以才会一怒之下,命白莽掌掴她。
不过是挨几个耳光,且还是义父打的,秦蓁受得起,亦挨得心甘情愿,无奈李烨不许,此事就不好办了。
李烨的心思,秦蓁也懂。李烨对她其实没甚恶意,若说最大的恶意,莫过于不断增加她的欠银,虽说两起案件破获,赏格都被李烨截获,但除此之外,李烨似乎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至于毒舌,那是习惯使然,李烨自己大概都未意识到那是不友好,反倒每回挤兑完她,都会给她带些好吃的奖赏犒劳。秦蓁始终觉得,与那些个无关痛痒的冷嘲热讽相比,吃饱肚皮更重要。故而,她虽防狼般防备李烨,却从未与李烨认真计较过。
且李烨治军治下极严,却又十分护犊,这一点,在侦查姻缘扣的案子时,秦蓁便领教过。许是近几个月,她与李烨联手破案太多,李烨早已将她当做自己人,所以一听义父要掌掴她,李烨便满脸不悦地强硬护犊。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义父和李烨皆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和坚持,秦蓁还当真不晓得,该帮哪一个更好。
暗道自己何苦来哉?回自家小院大快朵颐它不香吗?做甚非要跑到这里来做夹板肉,搞得里外不是人?可后悔归后悔,却也不能由着义父和李烨闹僵。
思忖再三,秦蓁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比肉疼地将手中美食捧至李烨面前:“对不住了李大人,都怪秦蓁不好,秦蓁一时嘴馋,忘了义父曾教诲过,‘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金齑玉鲙和肉夹馍,并非秦蓁这等低贱之人吃得起的,还是还与大人吧!”
李烨都要被秦蓁的话气笑了,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本官从未有将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的习惯,更何况,这肉夹馍已被你和白威啃掉了小半,你也好意思把它还给我?”
“我……”秦蓁噎了噎,干脆抓起剩下的大半块肉夹馍直接塞嘴里,边塞边道:“那我把这块吃完总可以了吧?其余还与大人便是。”
“不必了!”李烨站起身:“本官还没有穷到要捡别人剩食吃的地步,秦衙役若真想还,本官给你打个折,这两包吃食就算你五两银子好了,你且日后慢慢还我便是。”说罢,甩了袖子便走。
李烨离去后,贾伟杰抓起案几上的牛皮袋便扔了过来:“拿走!给我扔出去,统统扔出去!为父便是饿死,也绝不吃这等狂妄小人送来的东西!”
“可这不是李大人的了,”秦蓁委屈巴巴解释:“是蓁蓁买下来的,花了五两银子呢!”
“你买下来的也扔出去,不许吃,你们谁也不许吃,全都扔出去喂狗!”
一炷香后,秦蓁抱着两包美食,站在巷子口徘徊不前。再走十余丈,便是野狗成堆之处,可是?
吸吸鼻子,她无比后悔自己今日多次一举,更加肉疼自己的五两银子。算起来,她已经欠李烨六百零五两银子了,只怕这一世都偿还不清了吧?
长叹一声,她也没心思走进去看着野狗们享用,索性将纸袋丢在地上便好。
然才弯下腰,一双手猛地从身后伸来,硬生生夺走了那两包美食。
秦蓁倏地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白威,不由蹙眉:“小威,你做甚?”
“我还想问你,蓁蓁姐,”白威红着眼,不答反问:“你想做甚?”
“喂狗呀!”
“你还真舍得呀?”白威蓦地瞪圆眼睛:“这可是五两银子诶,够咱们吃一二十年的白米饭,你若实在不想吃,留给我吃便是。如此好吃的肉夹馍,还有那劳什子的金齑玉鲙?我这辈子大约也只能吃此一回。”
谁又不是呢?秦蓁心头黯然,今日如此糟蹋了,以后这一生能否再见得到都未尝可知。
“唉!”她摇摇头:“可义父他让我……”
“义父那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白莽一双眼,只精光四射地望着怀里的牛皮纸包,想都不想便道:“更何况,义父方才在气头上,哪里知道自己在说甚?就算知道,也没往深里想,此时不定多后悔,多希望咱们阳奉阴违呢!”
也是哦!秦蓁眼睛一亮,她是不是太憨实了?方才义父分明就是被气疯了,胡言乱语,岂能当真?
“那我们俩把这些吃掉吧?”秦蓁建议。
“嗯嗯!”白威赶紧递还秦蓁一只纸袋,许是想到秦蓁方才已吃了大半只肉夹馍,他专门给了秦蓁一个小的。
秦蓁也不介意,俩人席地而坐,美滋滋吃起来。
才一人叼了片鱼肉回味,突听身后一道瓮声瓮气的男音:“你们俩在做甚?”
秦蓁二人大惊,手忙脚乱将牛皮纸袋往怀里塞,人尚未转过去,嘴里已应道:“大莽(莽哥),我们……我们……”
“居然吃独食?”白莽也不等他俩,径直绕过来,往二人面前一蹲,眼巴巴地问:“香吗?”
“嗯?”秦蓁和白威先是一愣,继而两人的眼睛都亮了。
“香!大莽(莽哥),太香了。”俩人捧起纸袋就往白莽嘴边送,“你快尝尝,真的是这辈子都吃不到第二回的绝品美食。”
“好嘞!”白莽憨厚英俊的脸庞上,终于露出喜悦笑容。
兄妹三人谁也不提义父,围坐一圈大吃特吃起来,脸上皆带着笑,一如当年白莽初初将秦蓁捡回来,偶得半碗凉粉儿,三人围坐一团大快朵颐时的畅快模样。
他们并不知,巷子的另一头,贾伟杰正转动着轮椅,隐身于拐角之后。他怔怔地看着兄妹三人边吃边笑,你喂喂我我再喂喂你的满足笑颜,眼睛突然有些发涩。
眨巴一下,本想将那潮意驱散掉,却不料,竟是越来越潮湿,最后,到底蓄了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心中五味杂陈,贾伟杰居然感到有些万念俱灰。
仰起头,他看向头顶依旧炙热的残阳,低声喃喃:“王爷,属下这些年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就想,就想把他们抚养成人,以雪……”他有些说不下去,哽了片刻,方继续:“可是,属下是不是错了呀?”
自是不会有人应答,他抬袖擦干眼泪,长叹一声,终是缓缓掉头,悄无声息离去……
李烨刚走出猫耳胡同,迎面便碰上云琅。云琅带着十几名千牛卫,一看见他,便脱口道:“头儿,圣上急召!”
掌灯时分,秦蓁、白莽和白威,被紧急召到六扇门,尚未进去,便见顾爽携着方信三人急急赶来。
秦蓁忙迎上前:“顾少卿,您也是被紧急召来的吗?”
“嗯!”顾爽看看他们三兄妹,微微蹙眉:“贾参军呢?”
“我们三人是京兆尹大人单独通知的,师父并未得召。”
顾爽眼眸黯了黯,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环顾一圈四周,低声道:“先进去,其他稍后再说。”
审案堂内,只列队站着云琅等不到十名千牛卫,李烨正坐在案前,眉头紧蹙地看着一纸公文,顾爽等人进来,他连头都未抬一下,还是云琅忍不住轻唤一声“头儿”,他才挥挥手道:“顾少卿请坐。”依旧未抬头。
之前去常州侦查姻缘扣一案,大家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彼此都十分了解,顾爽心知事情有异,也不与李烨计较,落座后只是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你且自己看吧!”李烨随手将公文递给顾爽,不经意间,却瞧见秦蓁兄妹三人立在厅中,挑了下眉,他招手道:“你们也过来瞧瞧吧!”
秦蓁三人应声上前。白莽和白威心里都清楚,李烨所为的“都瞧瞧”,其实专指秦蓁,他二人颇有自知之明,虽遵命,却自觉比秦蓁退后一步。
顾爽已将公文看完,见秦蓁过来,随手又递给她。
秦蓁接过只扫了一眼,便面色突变:“如玉公主疯了?”
这话吓了白莽和白威一大跳,俩人想也没想,脱口便问:“怎么疯的?为何又是个疯子?”
李烨和顾爽对视一眼,谁也没接话,但心中,却和白莽、白威一样,也想问一句,怎么疯的?且,为什么又是个疯子?
其实,说起这位如玉公主,也算是位奇人,她乃明德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名唤李玉,却自幼在宫外长大。起因乃是,她生下来脊背上便带着朵黑莲,被先皇时期的大国师断言为不祥之人。先皇恐她的存在危及江山社稷,遂在她未满月时,直接将其送往黔州。
先帝的意思其实很明确,就是让她独自在深山野林里自生自灭。然世事难料,这位如玉公主非但没有死,还在及笄之日,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