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姊妹煞：一探虚实
就算再不喜,李玉也是一国公主,当日诞生,曾被御史记录在册,不认是不行的。
故,先帝专门在冷宫旁边辟出个小宫苑让李玉居住,不赐名,也未给李玉相应的皇女位号,对李玉的婚事更是绝口不提,只好吃好喝供着,宫女太监使唤着,任由李玉野生蛮长。
但即便这样,该来的还是会来,在李玉回宫的第二年,大国师一语成谶,明德帝发动玄武门兵变,轰轰烈烈为前唐画上了句号。
明德帝继位登基之后,丝毫不理会前朝大国师的预言,甚至为了显示自己宅心仁厚,比先太子更加德行配位,不仅将李玉接出冷宫,还为其补封位号如玉公主,更是大张旗鼓为如玉公主选婿,赐下公主府,成就了一段感人佳话。
说来也奇怪,明德帝如此善待如玉公主,当真非但未遭天谴,这些年,后唐还国运昌盛,各方面皆蒸蒸日上,而明德帝作为逆行者,更是开枝散叶,子嗣绵延不绝,朝堂和后宫皆一派祥和,大有千古明帝、天下太平的势头。
这一切成就,明德帝自然归功于如玉公主,专门在数月前昭告天下,改如玉公主位号如意,暗喻皇家顺心如意、心想事成。
然而,改位号的宫宴尚未来得及举办,如玉公主的驸马爷突然暴毙。如玉公主经不起丧夫打击,整日以泪洗面,导致卧病在床,据说,好几个月都没有出过公主府的大门。
明德帝为此急得茶饭不思,天天派遣太医前往公主府为如玉公主诊治。可事与愿违,太医署所有太医都轮遍了,便是太医令亲自出马,也未诊断出如玉公主所患何症,只能开些滋补养气的方子吊着。
想当初,明德帝垂青于如玉公主,绝大部分原因,乃是为了与先帝和先太子反着干,刻意让世人知晓,前唐大国师所谓的预言是错误的,真正为前唐带来厄运的并非如玉公主,而是先帝和先太子的荒淫和不作为,以及对亲生骨肉和手足的残忍冷漠。
只是建朝这五年来,后唐发展势头太好,渐渐地,明德帝自己竟也开始相信这个谎言,觉得如玉公主乃吉祥征兆。
偏事有凑巧,这边驸马爷暴毙,如玉公主悲痛染病,那边就出事了,先是井中尸的案子,不但搞得人心惶惶,凶手还欲加害天子谋逆。明德帝尚未从这个案子中缓过劲儿,姻缘扣一案又接踵而来,真相更是颠覆今上所有认知。
自己最宠信之人的背叛和两面三刀,令明德帝变得疑神疑鬼,他乃九五至尊的皇帝,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只会归罪于他人。于是,如玉公主因夫君离世身体染恙这种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在他眼睛里,硬是成了厄运征兆。
所谓病急乱投医,三法司接二连三破获井中尸和姻缘扣两起奇案,不仅仅在朝堂和坊间声名大噪,更是成了明德帝心目中不可战胜的神佛,他急着让后唐的吉祥物速速归位,便把如玉公主这个烫手山芋,直接丢给了三法司。
当然,明德帝做了两手准备,在下发这一纸公文的同时,也密诏收回如玉公主如意的位号,美其名曰,时机不对,不吉利。
对于明德帝这种小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亦觉荒唐可笑,但又不得不正视此事中存在的诸多疑点。
通常情况下,好医好药供着,即便病症不见好转,也不至于突然改成疯癫,如玉公主为何会患上疯病?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若是受刺激,因何驸马爷暴毙之时不疯,反而在驸马爷过世数月之后,才发疯?
若未受刺激,这疯癫来得就更加蹊跷了。
不过,皇室多藏污纳垢,譬如井中尸一案中,就多有无法追查的疑点。秦蓁最不喜这类跟皇权相关的案子,不由放下手中公文,问:“圣上如今何意?是想让我们三法司给如玉公主治病,还是驱鬼?”
她这话多有讥讽之意,治病该找太常寺、太医署,驱鬼当请钦天监,荏是谁,也不会像皇上这般,找到三法司头上来。
李烨看她一眼,再将视线转向顾爽:“顾少卿,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顾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公文上,头都未抬:“皇上虽好面子,却并非糊涂之人。李大人可还记得当初井中尸一案,皇上是以何借口,召大人进宫勘察的吗?”
“自然记得,皇上当时的旨意说的非常详细,道宫中闹鬼,引发长安城内魑魅魍魉盛行,钦天监驱鬼不利,特命三法司协助捉鬼。”
“对!”顾爽缓缓抬起视线:“当日皇上的借口是驱鬼。但世人谁不知,驱鬼乃是钦天监的职责,我三法司又非阴司,如何断得了鬼官司?然,真的进了宫,方知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圣意,乃是想让三法司查明丽妃娘娘和欢宜公主的死亡真相。”
顾爽的话令审案堂内陷入一片沉寂,没错,今上是个好皇帝,听得进忠言,且洞悉力惊人,当日丽妃娘娘和欢宜公主的死亡,表面上与养心殿门口闹鬼之事并无直接联系,但明德帝还是敏锐感知到了其中奥妙。
如今明德帝这般安排,是不是在暗示,如玉公主的疯癫,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亦与谋杀有关?
李烨的视线在众人脸上缓缓滑过,最后,落在秦蓁脸上,“眼下事情未明,这份公文上又含糊其辞,皇上更是不见只言片语的诏书和口谕,我等不可轻举妄动。这样吧!秦衙役精通岐黄之术,随我夜入公主府一探虚实,其余人等,暂留六扇门随时待命!”
李烨所言,乃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法子,顾爽思量过之后,点头附和:“此法可行,不过公主府水深,你二人只身夜入安全不得保障。依我之见,李大人你与秦姑娘多带几枚鸣镝,而我等直接在公主府附近埋伏,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大人与秦姑娘只管发射鸣镝,我等听到响声,便冲进去救你们。”
顾爽所虑周到,李烨和秦蓁皆赞同,当下点了几名身手强劲的下属,各就各位。
按照大唐祖制,公主但凡到了年龄,不管婚配与否,朝廷都会在公主的汤沐邑为公主建府,府中管家、侍女、小厮等,一概由宫里派遣宦官、宫女及护卫扈从充当,公主汤沐邑的赋税收入,皆属于公主,由公主家令替公主征收管理。
可如玉公主身份特殊,为先帝和先太子所不容,却又得今上盛宠,连位号都还没有最终确定,哪里会有什么汤沐邑,便是有,只怕也得分到黔州那等鸟不生蛋的荒芜之地去。
故而,明德帝专门在距离皇宫不远的繁华地段,为如玉公主修建了一座公主府。
这座公主府位于朱雀大街,秦蓁经常在此巡街,对其并不陌生。
但她乃是第一次进入。和上回夜入皇宫查案一样,一走进大门,秦蓁的两只眼睛便滴溜溜乱转,恨不得能一眼将府内所有景物特征全部刻录下来。
李烨见她表情认真,轻笑道:“你每回去一个新环境,都是这般如临大敌吗?”
“如临大敌谈不上,”秦蓁笑着回应:“只是皇宫和公主府这种地方,我这样的小人物一辈子大约只能进来一次。既然来了,当然要把能记住的都记住,回去才好跟大莽和小威吹牛。否则,岂不吃亏?”
“……”李烨一噎。
好嘛!他以为她这般用心,乃是为了查案,搞半天,秦蓁却想着不能吃亏。他有时候真想把这丫头的脑袋剖开来,好好瞧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浆糊。
公主府的管家,乃是以前服侍过明德帝的太监王喜,他在前面给李烨和秦蓁带路,听见二人对话甚是有趣,不由插嘴道:“这位尚宫小姑姑严重了,您既然奉旨随李大人来给我们公主看病,自然要住在我们府上,即便不住,也当每日前来问诊,岂会一辈子只进来一次?”
秦蓁微微一愣。很显然,明德帝下发的公文,并未公开,所以公主府的下人们,才会以为她是六尚局的尚药姑姑。
她不知该不该做自我介绍,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李烨。
李烨也在看她,视线与秦蓁相撞,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秦蓁会意,随口应付了王喜两句,不再多言,只是将一路上遇到的特征暗记于心。
如玉公主的寝院在公主府西侧,一走进去,秦蓁就笑了……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