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枕头锁：狗都嫌弃
“姑娘客气,”太医正乙忙虚扶一把:“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义昌兄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小徒弟都这么大了。既然是义昌兄的高徒,给皇上治疗失眠之症自然不在话下,我现在就去寻太医正大人,请他亲自为姑娘引荐。”话毕,他抬脚就走。
秦蓁吓得眼皮一跳,张嘴就喊:“世伯等等!”
“诶?”太医正乙诧异回头:“姑娘还有何吩咐?”
“我……”秦蓁瞧瞧两人,“二位世伯,实不相瞒,我义父确实将他一身本领倾囊相授,但我性子太过顽劣,至今所学不及义父万分之一,此番替皇上治疗失眠之症,我委实没什么把握,所以……”
两名太医正瞠目结舌。
大唐的太医署,与历史上其他朝代太医署完全不同,它不单单为皇室、朝堂和后宫服务,长安城内文武百官及普通士兵、工匠,甚至囚犯、奴婢,都可请他们看病。故而,太医署的太医们,并非久居深宫、孤陋寡闻之辈,却亦不是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狂妄之徒。
他们行医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秦蓁这样的人,你没把握早点说啊?如今圣旨都下来了才说,是不是太晚了点?
秦蓁见这二人被自己忽悠住,内心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其实……”她迟疑道:“皇上的失眠之症,也并非完全无法医治,只是我这法子,有些上不得台面,万一用力过猛,恐遭人诟病。二位世伯在太医署效命多年,其中弯弯道道我不说也明白,唯独我这法子能有个出处,事半功倍不说,也便于堵住悠悠之口,届时皇上痊愈,二位世伯也能领一功。”
秦蓁所言弯弯道道,两名太医正岂会不明白?太医这个职业,做好了可谓无冕之王,便是太后、皇后都得巴结着,但若做不好,那便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最终怎么丢掉性命都不知。
前朝与后宫之间盘根错节,小心谨慎方能夹缝生存。想古往今来,多少神医妙手因为顾虑重重,在太医署都施展不开,皇上、太后这些真龙真凤患个风寒,坊间百姓只需最常用的两剂猛药便能医好的事儿,拿到朝堂和后宫,便得用最名贵的温药慢慢补着,硬生生将小病拖成大病。
秦蓁敢自报家门,必是对治疗失眠之症胸有成竹,但她到底只是京兆府一名小杂役,并非太医署医学生,一旦贸然出手,便是十拿九稳,也定会被百官弹劾,甚至可能会被李烨的政敌当成眼中钉,参他二人一个结党营私、谋害天子之罪。
两位太医正正感叹,却听秦蓁又道有法子事半功倍,不但能堵住悠悠之口,他二人还能跟着沾光,不由心头一喜:“是何出处?姑娘有甚需要尽管说,论辈分,义昌兄还是我俩的恩师,我们实在不配姑娘唤一声‘世伯’,如今承蒙姑娘瞧得起,我俩便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也能替你出出主意不是?”
秦蓁等的就是这话,再装模作样说了番“这样不好吧”、“恐连累二位大人”的说辞,被两位太医正好一番热情相劝,方缓缓道:“我常听义父提说,太医署的医博士会按照医学生的专业不同,分而教之,故而有‘一日体疗,二日疮肿,三日少小,四日耳目口齿,五日角法’之说,却不大理解其意。
若二位大人能将体疗、疮肿、少小、耳目口齿、角法,以及经脉孔穴及用针、行针、按摩师以消息导引之法以除人八疾,和咒禁博士以咒禁拔除邪魅之为厉者的相关书籍借我几本,那可真的是帮了义父和我大忙,我定然不负义父多年教授之恩,亦不负二位大人今日相助之义。
还有我在书中找到的同宗同源医理根据,即便我的民间粗蛮法子医好皇上后,有人真的不服气加以弹劾,我也能以太医署的医书古籍为据,驳他们个哑口无言。如此,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两名太医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双瞠目结舌。
这丫头,真敢说啊!
她不但想要体疗、疮肿、少小、耳目口齿、角法相关的全科医书,连针灸、按摩和咒禁也不放过,竟是要将太医署四部一网打尽。如此贪心,当真世间罕见。
两人对视良久,太医正乙终于硬着头皮道:“姑娘,贪多嚼不烂,要不……”
他话未说完,秦蓁一拍巴掌,又喜不自胜道:“哎呀,我却忘了,我义父还说过,太医署有专门的药园,药园师们每年都会按照节令、气候及时种植、采收,故,药园内多得是世间罕见的奇珍药材。今日秦蓁有幸来太医署一游,二位大人可否看在我义父的面子上,带我去药园转转?说不定,我还能在药园内觅到治疗皇上失眠之症的妙药,那般,您二位岂不大功一件?”
两名太医正眼皮一跳,好嘛!这丫头不仅仅要把太医署的藏书阁横扫干净,居然还想去药园趁火打劫,且,还能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李大人这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厚脸皮饕餮女啊?
有心拒绝,偏偏秦蓁左口一个皇上,右口一个义父,他们忤逆皇命视为不忠,拒绝启蒙恩师视为不孝,且之前信誓旦旦,已将话说得太过圆满,此时拒绝着实难看。生怕秦蓁继续开口会彻底将他们推入不仁不义的绝境,太医正甲想了想,无比肉疼道:“药园有禁令,需得太医令大人亲批方能入,倒是我们太医署书库,姑娘可以随便看看,若,真的有喜欢的,姑娘可以暂时借阅两本。”
一个时辰后,当李烨忙完回太医署来接秦蓁时,发现,两名太医正犹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反观秦蓁,兴高采烈、踌躇满志,背上还赫然背着个硕大包袱,压得她那小身板跟八旬老妪般,直都直不起来。
李烨见她背得着实吃力,很好心地接过替她背,包袱上手,方觉沉重无比,不由问:“这里面是何物?”
“医书啊!”秦蓁笑有牙没眼,要多高兴便有多高兴。
李烨吓了一跳,忙将包袱解开,果然,包袱内皆是一卷卷捆扎好的绢帛,他登时目瞪口呆。
而秦蓁,将包袱交给李烨后,又热情洋溢地回头冲两位太医正挥手致谢,并告别,“二位世伯,谢谢您们把这些医书借给我,但请放心,我回去就仔细研读,最多三个月,必将原物奉还。
哦对!待我下回来还书时,想必已经春暖花开了,刚巧是栽种药草的好时节,还请劳烦二位世伯带我去药园逛逛,识别一下百草啊!”
两名太医正哪里还敢继续招呼?生怕被秦蓁赖上,竟不由自主同时扶过门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李烨:“……”
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将秦蓁送来太医署,乃是想让她感受一下太医署的医学底蕴,杀杀这不知廉耻,亦不知死活的狂妄丫头的嚣张气焰,让她好好长点记性,最好能在自惭形秽下,变得谦虚一些,也乖巧听话些。
却不料,秦蓁在这里也能混得如鱼得水,不但跟太医正们打得火热,还能诓骗出来这么多珍藏医书,这丫头若非效命于衙门,会是个四处行骗的大忽悠吧?另,这才多大点工夫,就能让两名太医正将她像送瘟神般送出来,这得狗都嫌到什么程度啊?
唉!他怎么就忘了,这丫头是个多吃多占,不愿吃亏的主儿了呢?
秦蓁哪里知道李烨在想甚,横竖该得的好处都得了,她也不在乎两名太医正有多嫌弃她,见李烨被自己惊到,嘚瑟得满眼冒泡泡:“哥哥,我很厉害吧?我跟你说,这两名太医正一开始还瞧不起我,到后来,却跟我称兄道弟,客气得不得了。你就说吧,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热情之人?我只说讨杯茶润润嗓子,他们便非要赠我医书,还要将四部相关科目的医书全部赠予我。
我当然乐意啦,毕竟我没怎么看过医书,大多是义父口授,便是读一些有用的,也尽是义父的行医笔记,和查案断案诀窍,以及验尸手法,我恨不得将整个书库都背回猫耳胡同去呢。
可我转念一想,我若将书库打劫一空,太医署的医学生来借书又该如何?于是我便稍微选了几卷,好心承诺只是借,看完后一定归还。哥哥,我是不是特别顾全大局,特别有正义感啊?”
李烨:“……”
蓁蓁,你认真的?你当真不晓得,自己狗都嫌到何种程度了吗?
哭笑不得地在她头顶一揉,李烨收敛表情正色道:“再别自吹自擂了,这些医书拿回去都只能晚上抽时间看,白日里,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诶?”秦蓁一愣:“我们白日里要做甚?”
“断案!”李烨缓缓道:“蓁蓁,长安城出事了!”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