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枕头锁：佩服崇拜
“呵!”李烨莞尔:“果然说再多的话,也不如自己用心发现来得更加具有说服力。”
“诶?”秦蓁莫名:“大人此言何意?”
李烨不答反问:“你可有调查过赵宰相生平?”
见秦蓁一脸茫然,李烨轻叹:“宰相乃百官之首,夏商周时期形如国之管家,春秋战国至秦朝时期,宰相与丞相可统管武将,总理朝政;大汉立国之初,分宰相权,设太尉、宰相和御使大夫,宰相自此不再统兵,但至汉末,曹操又以丞相之职统管兵权朝政;两晋兵制归于地方,削宰相权,隋朝将宰相设为纯粹文官,兵权武将分与折冲府和禁军。
到前唐时期,我大唐依旧沿用隋朝官制,今上虽建后唐,对前唐却很有感情,故而我朝众宰相尽是纯文官,兵权武将仍由折冲府和禁军负责,唯赵宰相却是个例外。”
话锋一转:“蓁蓁,你知道吗?我十一岁入国子监,十三岁弃文从戎,第一位教授我武艺的,便是当时官居五品的定远将军赵敬业。我能在十五弱冠之年,便以虎贲军中郎将的身份率兵征战,皆仰仗于在赵将军麾下服役两年间积累出的宝贵经验,以及赵将军对我等严格训练的结果。
你道赵宰相如今由武将升任为文官,因何皇上会放心大胆将兵权交于他监管吗?那是因为,五年前皇上发动玄武门兵变时,曾险些兵败山倒,而彼时皇上被埋于废墟,众将一派哀歌,唯赵将军不服输,硬生生用双手将皇上从废墟中挖出,趟着死人堆将皇上背了回来。
赵将军有非常严重的腿疾,甚至连他那匹瘦骨嶙峋,一走路就打颤的老马,亦是在那场战火中受伤所致。正因他腿伤严重,皇上才不得不将他升任为文臣,哪怕这些年,赵宰相在治国方面没多大建树,皇上也从不生气。
前两年,皇上曾金口玉言,在我后唐满朝文武中,若还有一人,是能让他安心交付后背者,必是赵敬业无疑。”
秦蓁听得目瞪口呆,她委实不知这些隐情。
不晓得是和平年间,文武百官好了伤疤忘记疼,早已将曾经战火纷飞时期的情谊忘得精光,还是赵宰相实在非治国良相,不但资质平平,便是为人也十分低调,明明是众宰相之首,却屡屡听闻他被同僚排挤,以至于,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无能之辈。
时至今日,秦蓁方明白,所谓今上万般赏识美玉公子的才华,是为甚?
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赏识?即便再有才华,即便如李烨这般文武全才,即便如顾爽那等才华横溢的文臣翘楚,也从未换来圣上一句赞褒,唯独美玉公子与众不同,屡屡获得天子青眼。却原来,哪里是今上看脸下菜,亦非对美玉公子情有独钟,所有赞美与褒奖,不过起源于当初赵将军的精忠报国,以及救命之恩罢了。
“他……他,我是说赵宰相,”秦蓁惊得话都要说不利索了,“他既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为何?”
“你是不是想问,为何赵宰相活得如此窝囊?”李烨苦笑:“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之处,观历朝历代,但凡开国功臣,无不嚣张跋扈、功高盖主,能独善其身、善始善终者少之又少,便是有,也是城府极深、处事谨慎之辈,只有赵宰相不是。
他无所事事,乃是因为,大字不识几个;不善言辞,是怕自己一开口就说错话。他带兵打仗,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到了朝堂上却毫无用武之地,便是圣上给他个不入流的小武将做,他兴许都能活得有滋有味,唯独这文官,却是怎么当都不得劲儿。
朝中倒是有些三朝元老,譬如元太师,对他了解甚深,故而也特别瞧不起他,总认为赵宰相是个粗人,乃小人得志。早两年,赵宰相受了欺负,亦向皇上哭诉过,道自己不愿当这劳什子的宰相,他宁可受贬,去当个从九品的陪戎校尉,免得总叫人笑话。
皇上却安慰他道:‘朕的总管宰相,就要由你来当朕才放心,日后若再有人敢笑话你,你就抽他大耳光子’,为了给赵宰相壮胆,皇上还专门赏他一根戒尺,赐名‘百官戒’。只是,这根‘百官戒’一到赵宰相手里,便被他束之高阁了。
这些年,皇上对他越好,他越战战兢兢,除了对那些花花草草感兴趣外,几乎将自己活成了百事不问的一尊佛。这样一个无欲无求之人,说他勾结椂王浅谋反,我是不信的。”
李烨说的这些,秦蓁岂会不懂?说一千道一万,其实无非是赵宰相此人没有野心,他作战勇猛、百战百胜,乃是天生将才,如今让他弃武从文,实在是张飞穿针,太过为难于他。然天下之事就是这般奇怪,在人人眼睛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首,在他眼睛里却不值钱,他甚至当得十分憋屈,可他越憋屈,越没有建树,天子对他就越放心。
因为对于上位者来说,或许最重要的不是文韬武略,而是最基本,亦最简单的忠心耿耿。
这就像一只只会吃草的骆驼,你再诬陷它偷吃了羊群,也没人会相信,故而,不止李烨,大约连明德帝,当初在她秦蓁怀疑赵宰相与椂王浅勾结时,都没认真放在心上吧?
想到自己居然怀疑过这样一个堪称憨直,被迫顶着文官职位的武将,秦蓁脱口问:“那大人您之前为何不反驳我?”
“为何要反驳?”李烨睇她一眼:“我们断案破案,凭借的并非直觉,更不是人情世故,赵宰相既有嫌疑,自然要进行排查,若能排除他的嫌疑,对谁都好,若嫌疑成立,亦不至于让我等偏听偏信,失了公允。”
秦蓁:“……”
一直以来,她都喜欢跟李烨对着干,仿佛一日不给李烨找点难受,便会浑身不舒坦,即便每每破案到关键时刻,对李烨心服口服,她也习惯性地控制不住自己去调侃李烨两句。直至眼下,亲耳听见李烨说出这番话,秦蓁方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应该,是打心眼儿里崇拜李烨的。
冲李烨一鞠到地,她颇热切诚挚道:“大人以客观事实为据,不以己度人,不徇私枉法,秦蓁佩服之极。”
“嗯?”李烨似没料到好端端说着话,秦蓁会如此感性,先是一怔,继而微咪眼睛,面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佩服我?”
“嗯嗯,”秦蓁忙不迭点头,还竖起大拇指:“佩服极了,大人您的断案能力和人品,都没得说!”
李烨盯着她那拇指瞧了两息,自然而然将其攥入掌心,揉捏把玩,嘴里再问:“崇拜我?”
“嗯嗯,”秦蓁早已习惯了他的小动作,由着他玩,继续点头:“崇拜崇拜,我对大人您崇拜得五体投地。”
“呵!”李烨轻笑,继而蓦地凑近,竟对着秦蓁的耳朵吹了口气:“既然如此佩服崇拜与我,且随我回去,日夜相伴可好?”
秦蓁被他吹得极痒,一颗心更是被他暧昧不明的话语撩拨得“砰砰”乱跳,想也不想,便红着脸脱口道:“可是……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大人还是应该去与我义父相商为好。”
话音才落,李烨便“噗嗤”一声,笑场了。
他平时严肃惯了,此时笑得前仰后合,险些将身上的包袱丢在地上,看着竟比七八岁的孩童更加顽劣。
秦蓁愣了五息,终是反应过来李烨在打趣她,登时恼羞成怒,跳起来就往李烨身上扑。
李烨身上背着书卷,一时躲闪不及,肚子上竟挨了她两拳。这两拳虽不至于将他打伤,却也绝非花拳绣腿,倒是硬生生叫他闷哼了两声。
他不敢再与这暴力的母大虫纠缠,抬脚就跑,边跑边笑道:“你自个儿在多想甚?我府中缺个贴身长随,本想着让你随我回去,日夜相伴,下回再遇到案子,也方便就近商议,何曾说过要娶你?你自己贪心不足恋慕与我,怎地又恼羞成怒了?”
秦蓁又羞又恼、气急败坏,蹲身捡起一块石头便冲他丢过去:“谁贪心不足恋慕与你了?我就算喜欢一头猪,也决计不会喜欢你。李烨你个下流无耻的大混蛋!我……我再不要理你了。”
才骂完,便听“哎呀”一声,眼前竟是老母鸡变鸭,哪里还有李烨的身影?却是顾爽带着方信前来,好死不活,被那块石头砸中了脑门。
秦蓁一呆,再顾不上找李烨报仇,连蹦带跳地跑过去。
眼见顾爽脑门上起了个明晃晃的包,她吓得直缩脖子,却又心疼得眼泪汪汪,还下意识伸手去帮顾爽揉搓……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