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这是怎么说?”秦蓁话出口,竟带着哭腔:“怎么砸出来这么大个包?顾少卿您且蹲下,让我好好给您揉揉,这包若是不能及时揉开,待明日就会变成一大块淤青,届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您遇到贼人打劫了呢!”
顾爽痛极,却又哭笑不得,当真听话地弯下腰,任由秦蓁用那双绵软细白、肉乎乎的小手给他揉搓。
方信却不依不饶抱怨起来:“可不是遇到贼人打劫了吗?秦姑娘,你这准头倒是不赖,幸亏只是砸中我们顾少卿的额头,若是再偏一些,砸中了顾少卿的眼睛,只怕顾少卿的下半辈子得靠你养活了。”
“怪我怪我,当真怪我!”秦蓁的认罪态度极好:“我……我平日里准头也没这么好过,谁晓得今日随便丢块石头,都会砸到人?”
“真的平日里准头没这么好过?”顾爽着实忍不住,笑着接口:“那为何我听大理寺寺丞道,上回在朱雀大街的周记成衣铺子里,你也用石头将他额头上砸出好大一个包?”
“啊?”方信倏地瞪圆眼睛:“我的天,秦姑娘,你是不是跟我们大理寺有仇啊?怎么我们大理寺的头儿,你见一个就用石头砸一个,还回回都砸脑门?”
秦蓁:“……”
我勒个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那天跑得快,大理寺寺丞并未瞧清楚是谁,所以才会喊得那般撕心裂肺,道有人要行刺于他。搞半天,竟是她自个儿自欺欺人罢了,人寺丞早就认出她了啊?
话说,哪里是她秦蓁跟大理寺有仇?分明是李烨跟大理寺有仇好不好?她也很委屈,也不知为何,每回自己用石头砸李烨,最后砸中的,都会是大理寺官员?
正自尴尬,便听身后响起熟悉嗓音:“顾少卿,别来无恙啊!”
秦蓁赶紧回头,果然,方才失踪的李烨,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且一脸苦大仇深,仿佛有人欠他钱的样子。
秦蓁惯会察言观色,见李烨喜怒无常,情绪说变就变,哪里会主动去触他的霉头?索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发地只管继续给顾爽揉脑门,似压根没瞧见李烨一般。
李烨自幼稳重冷情,便是笑都很少笑,哪里会与人打闹嬉戏?方才不知怎地,与秦蓁调笑几句,心便像随着风儿搏击长空的纸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竟施展出上等轻功,飞檐走壁,欢脱得委实忘了形。
待跑远了,没瞧见秦蓁跟上,方忆起这是在宫里,而秦蓁轻功极臭,如何跟得上?
哭笑不得地返回来寻秦蓁,远远便瞧见她在与一男子拉拉扯扯,走近些,却瞧清楚这丫头居然在给顾爽揉脑门。
一股烦躁油然而生,恰如打翻了的醋坛子,浑身哪儿哪儿都冒着酸气,李烨脱口便说出“别来无恙”的话讥讽顾爽。
岂料,顾爽尚未回嘴,秦蓁已侧过身,完美地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倒是那白嫩嫩的小手,揉搓顾爽的额头更加来劲,似恨不得将顾爽的俊脸捧起来,狠狠亲上两口。
想到这丫头早有前科,李烨心头警铃大作,脚下生风,闪电般挪到近前,伸手拎住秦蓁的衣领,直直退开一丈有余。
秦蓁只觉脖子上一勒,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手中顾爽已在一丈开外。她怔了怔,倏地扭头怒瞪李烨:“李大人您发什么神经?”
李烨:“……”
这丫头是在跟他说话吗?好么,不过一个没留神,眨眼功夫,她就转投顾爽的怀抱去了,似这等水性杨花的母大虫,当真讨打。
李烨是个行动派,想到讨打,他随手将秦蓁往上一提,便将她趴放在自己肩头,继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毫不留情地对着秦蓁撅起的翘臀就是一下,边打边道:“叫你不懂规矩?叫你不知男女大防?是个男人你就动手动脚摸脸抱头,你一辈子没见过男人吗?眼馋成这般?”
“咳咳咳……”顾爽一下子被口涎呛到了,重咳几下,他连气都未及喘顺,便黑着脸瞪向李烨:“李大人所言何意?何谓秦姑娘不懂规矩,不知男女大防?她何时看见男人就动手动脚摸脸抱头了?您身为朝廷三品大员,说话可要讲根据。”
“根据?”李烨冷笑,俊脸板得比桌案更平,“本官亲眼所见,还谈什么根据?再说,秦蓁现下是我六扇门的人,皇上下旨让她跟随本官办案,本官调教我六扇门自己属下,与顾少卿何干?”
“李大人调教手下本少卿自然不会过问,但秦姑娘却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您这般将她扛在肩头,还……还动手打她的……您,您简直成何体统?”
“她是我六扇门的人,我想教训就教训,想打她哪儿就打她哪儿,顾少卿若是太闲,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回你大理寺一亩三分地去,休要在此碍手碍脚,讨人嫌!”
以往两人不对付,至少表面上客客气气,今日却是针锋相对,越说越难听,眼看顾爽的脸色气得铁青,方信也摩拳擦掌,似乎打算不顾一切地跟李烨打一架,秦蓁终于艰难地开口了:“李……李大人,您……您能不能把我先放下来?我的肚子被您肩膀顶着,快要吐了。”
这话太过惊悚,李烨有洁癖,生怕被秦蓁吐在身上,忙将她丢回地上,只是拎着秦蓁后衣领的手,却舍不得松开,竟是满脸嫌弃地一边给秦蓁拍背顺气,一边咬牙切齿:“怎么没顶死你?要吐就吐,休要废话!”
秦蓁一被他放下,胃部便得到舒缓,不想吐了,见李烨话虽说得难听,给她顺气的那只手力道却不急不缓,透着股关心,她“嘿嘿”两声,嬉皮笑脸扭头去看李烨,冲他挤眉弄眼道:“大人,您刚才在跟顾少卿吵架吗?”
李烨:“……”
耳朵莫名有些发烫,才要呵斥她住口,却听秦蓁又道:“我只道,仅市井小民,且大多女子,才会如您和顾少卿方才那般吵架,不想,男子吵架的时候,也这般嘴碎毒舌,嘿!怪有趣的!”
李烨:“……”
顾爽:“……”
便是方信,听秦蓁这般说,都忍不住掩唇偷笑起来。
李烨和顾爽更是哭笑不得,他二人倒是为谁吵架?事发,这丫头非但讥讽他们是市井小民,与女子无异,还说他们嘴碎毒舌,甚至调侃他们有趣,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的怒意,倒是莫名其妙就散了。
秦蓁却似并未察觉到俩人之间的微妙变化,还在偷乐,边乐边道:“我知道李大人您为何要气恼了,您可是以为,我色胆包天,在非礼顾少卿?嘿!我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非礼顾少卿这等清风明月般的人物啊,我会揉顾少卿的脑门,乃是因为,方才我用石头砸大人您的时候,失了准头,不小心在顾少卿脑门上砸了个包。
顾少卿乃堂堂大理寺少卿,明日要上早朝的,岂能顶着额头上的青紫淤痕去朝议?若圣上问起来,他当如何说?不能欺君,难不成,他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告诉皇上,他这脑门,乃是被我用石头砸的?”
秦蓁说这番话时,不顾衣领被李烨拎着,笑得直捂肚子,她表情生动,笑起来眉眼弯弯,着实喜庆,且言语诙谐,被她这般调侃地说出真相,顾爽着实忍俊不禁,便是李烨,俊脸也抽了几下,终于裂开条缝隙,微勾了唇角。
“咳咳!”多少有点理亏,李烨掩饰性地轻咳两声,睨了眼顾爽:“顾少卿莫要见怪,蓁蓁顽劣,方才与我打闹,下手亦没轻没重,我胸腹上吃了她几拳,现下估计已经青了,六扇门还有些御赐的跌打损伤膏,回头我就让云琅送去大理寺,替蓁蓁给顾少卿赔罪!”
顾爽原本听完秦蓁的话,心情已由阴转晴,陡然听见李烨唤秦蓁“蓁蓁”,登时一愣,再听秦蓁方才与李烨打闹,竟动手动脚到拳打胸腹,心头吃味不已,未经大脑多想,已黑着脸道:“不劳李大人了,秦姑娘医术甚好,她配制的跌打损伤膏极为好用,往年我们一同办案时,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秦姑娘总能应付,似我额头上这点小伤,蓁蓁给我将淤青揉散,再用点消肿止痛药物便无大碍。”
“对对!”被顾爽夸赞,秦蓁的尾巴立时翘起来:“顾少卿说的没错,我的医术极好,今日又在太医署学了些按摩生以消息导引之法,刚好可以在顾少卿额头上练练手,李大人您就不用瞎操心啦!”
李烨心头一凛,火气腾地冒上来,凤目一瞪,脱口道:“你给我闭嘴!”
秦蓁被他唬得一抖,呆了呆方委屈巴巴道:“方才不是都高兴了吗?怎地眨眼工夫,又气上了?大人您是不是患了‘癫证’和‘狂证’,所以这般喜怒无常啊?”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