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枕头锁：祭祀花神
虎贲军来得比秦蓁想象中要快,因着秦蓁的分析猜测,李烨不敢托大,索性将顾爽和一干大理寺衙役尽数留在北牛镇保护村民,由他抽出一半虎贲军,并手下千牛卫和秦蓁三兄妹一同赶往杏花村。
老妪所言非虚,北牛镇往北继续走二里地,确实有座村落,但众人才一靠近,便察觉出一股浓郁死气。李烨十分警惕,自己携两名千牛卫先一步进去查看,让秦蓁等在村外待命。
不过等了一炷香功夫,便有千牛卫前来召唤,还指名道姓要秦蓁速速进村。
秦蓁心知事情有变,不敢托大,但饶是她做足了思想准备,随千牛卫进村看见一路上的死尸,还是吓了一跳。
只见,进村的路上全是死尸,有牛羊马匹,也有鸡鸭猪狗,而更多地,却是鸟雀和老鼠,却唯独不见人。
秦蓁忍不住问:“哥哥,这村子里的人呢?”
千牛卫道:“全都死在了家中?”
“全死了?”秦蓁不由愣住。
“对!”千牛卫一脸悲愤:“这杏花村虽比北牛镇小,却也有十几户人家,头儿带着我们刚刚查看过,十几户人家尽数死绝,不过,却都是些老弱病残和女人,未见一名青壮年。”
“嗯?”秦蓁眼眸一眯,十几户人家,左不过百十号人,可人数再少,一个村子也不可能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又不是战乱年间朝廷大肆征兵,那么,这村子里的男人,都到哪里去了?
李烨正站在村中一口水井前,目光直勾勾盯着幽深井水若有所思,见秦蓁过来,他冲她招手道:“来,蓁蓁,你且过来看看,这井水是否有毒?”
“好!”秦蓁取出查毒工具,在千牛卫打好的井水中测试过后,点头道:“是蛇毒,且是我们最为熟悉的阴阳怪蛇的蛇毒。”
“果然是突厥人干的!”白莽气得睚眦欲裂:“早知道这些狼士兵如此坏,之前就不该让那狗鼠辈轻易撞死,也该先灌他两盅蛇毒才对。”
秦蓁嘴角一抽:“那狗鼠辈可不是轻易撞死的,在撞死前,他可没少受酷刑,反倒是这蛇毒,若真给他用上,只怕他还能少受点罪,死得更利索些。”
见白莽被自己噎住,秦蓁重新将视线移回李烨身上:“大人是觉得,这村子里的村民,以及进村路上那些动物死尸,都是因为饮用了这口井里的井水,才被毒死的?”
“难道不是?”李烨不答反问。
“不能完全说不是,但绝非全部。”
“蓁蓁姐你什么意思啊?”白威皱着眉接口:“你能说的清楚些吗?别总是云山雾罩地卖关子。”
“谁卖关子了?滚一边儿去!”秦蓁在白威后脑勺上一拍,正色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无法确定,到底有没有村民今日喝过这口井里的井水,但我能肯定,路上那些动物,绝非这口井水毒杀。”
李烨眸光黯了黯,面上却没有太多情绪变化,声音亦十分平稳:“为何?”
“因为牛羊马匹,甚至鸡鸭猪狗,都由人饲养,它们或许会跟村民们一样,误服了有毒井水而亡,但鸟雀和老鼠却不会。”
这话不由让白莽、白威等人瞠目,秦蓁说的不错,人会自己从井里打水喝,动物却不会,尤其是飞鸟和老鼠,原本就在城外乡村,便是随处找个水洼解渴,鸟雀、老鼠也绝对不会跳进深井里去饮水。
李烨的目光在井水上凝了两息,再问:“既如此,你觉得,这些动物是怎么被毒死的?”
“我觉得,”秦蓁抠抠脑袋:“应该是河流小溪之类的野外活水。”
“不会吧?”白威接腔:“活水乃是不停流动的,要想毒杀那么多人和动物,突厥人得投多少毒啊?”
“我也觉得不对,”白莽迟疑地开口,他因脑子反应比较慢,平时分析案情时,多是安安静静地听,极少发表自己的见解,此时插嘴,稍显底气不足。
秦蓁却脱口追问:“大莽你想说甚?”
“我……”白莽看看李烨,但见李烨目光灼灼,听得十分认真,登时勇气倍增,“我只是来的路上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沿着北牛镇镇口那条河一路北上,源头便是这杏花村。”
“正是,”李烨赞赏地看了白莽一眼,“杏花村外的那条小河,正是北牛镇临水那一面活水的上游。”
大家立时全明白了,假如上游水源被人投毒,毒素势必会被活水带至下游,以杏花村被屠村的情况来看,这蛇毒投放的量不小,即便一路流经过去,河水被稀释,总有些许会残留在北牛镇。
即便北牛镇村民不喝环镇河水,只挖井取水,也会有鸟兽野狗、虫蛇鼠蚁等饮用河水解渴。那般,北牛镇村民或许可以躲过一劫,但总会有一些动物死于非命,可秦蓁等人一路进入北牛镇,却连只死老鼠都未瞧见。
白威学秦蓁的样子抠抠脑袋:“难道,从杏花村流下去的河水,在半道儿上开了岔,有毒河水都被拦截,引到那条河道里去了?”
秦蓁也有此问,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李烨。
李烨却摇头:“我从虎贲军那里要了一副羊皮地形图,那图虽潦草,却将村庄、道路、河流标识得甚是清楚,从杏花村一路往南,只有那一条河道,并无岔道。”
秦蓁略微思忖,果断道:“那就不是河水投毒,而是有另外一处露天水源。”
另外一处露天水源?白莽、白威和千牛卫们面面相觑,李烨却凝神不语。
半响,他才道:“传我令下,所有人分二人一组,速速在杏花村内进行大搜查,搜查重点,是便于聚集的空地,或,地头田间。”
划定出大致区域,搜查范围变得十分明确,没多久,李烨和秦蓁这一组,便发现村子里祭祀用的祠堂门口,有一个长宽皆为一丈有余的方形大水池,千牛卫们亦发现,农田里正在进行冬灌。
而无论蓄水池中的水,还是农田中的冬灌用水,皆是由村外河流中引过来的,并且,白莽和白威从那河中,挖出来一窝蛇蛋。
秦蓁曾听义父说过,前唐时期,长安便有了曲辕犁和水转筒车技术,冬灌乃是明德帝继位之后,进一步衍生而来的灌溉技术,这项技术旨在令土壤吸收大量水分,防止来年春旱。
长安城位于北方,气候较之洛阳和姑苏一带更为干燥,便是下雨都不常见,故而,冬灌技术的推广,不但有利于提前储存农作物用水,还能维持地温,防止倒春寒时,庄稼幼苗被冻死,同时,也能将土壤内的害虫虫卵早早淹死,可谓一本万利。
然,正因北方天气干燥,故,冬灌一般都会在小雪和大雪节气之间进行,这样,可以防止因为温度过高,灌溉到田间的水分又被大量蒸发流失。眼下秋分尚未过完,还差几日才到寒露,距离大雪间隔了四五个节气,这杏花村做甚这么早进行冬灌?
李烨不擅种田,对农作物种植的节气点和习俗比秦蓁更不如,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响,谁也不知这杏花村究竟为何如此反常。
倒是白莽,在地头转悠了好几圈后,迟疑道:“蓁蓁,我觉得,他们不是在进行冬灌,而像是,在搞什么祭拜庆典。”
他这一提醒,李烨心中猛地打了个突。
秦蓁异常敏感,察觉到李烨情绪不对,忙问:“大人,您怎么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做甚了。”李烨意味深长看了秦蓁一眼,缓缓道:“南蛮有各种各样的祭祀习俗,不同的小部落,祭祀活动大相径庭。但有一种,很多部落都通用,那就是祭奠花神。”
一听“祭奠花神”这四个字,秦蓁便悟了。
椂王浅曾被明德帝戏称“长安花神”,他的母族正是南蛮,花神陨落,南蛮各部自然要大肆祭拜,而在长安这种干旱之地,种花最需要水,故,杏花村大肆浇灌,又在祠堂前建造蓄水池,以此来无声抵抗朝廷,祭拜早逝的花神。
“可这里面有悖论,”秦蓁蹙眉道:“椂王浅乃半个南蛮血统不假,总不至于,杏花村所有的村民,也都是南蛮人吧?即便是,南蛮与突厥乃是盟友,突厥狼士兵为什么要毒杀全村的村民?”
“并非全部毒杀,”李烨纠正:“突厥人只是毒杀了没用的村民,有用的,他们都带走了,且杏花村村民不一定非要是南蛮人,倘若突厥狼士兵先前确实驻扎于此,那么,他们只需强迫村民们提前引水冬灌,并举办祭祀花神的仪式就可以了。”
秦蓁哑然,确实如此,突厥狼士兵既然是为了替椂王浅报仇挑衅,那么强迫一个百十来号人的小村庄举办一场祭祀活动后,进行屠村,当真再合理不过。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村子里的男人呢?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