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断掌劫：一枚银梳
这般被人捉弄,李烨面色铁青,“好一个油嘴滑舌、撒谎成性的小厮,好一个目中无人、装聋作哑的掌柜,好一家坑蒙拐骗、为富不仁的藏宝阁,既然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将本官当猴耍,那本官便成全你们,全都拘去六扇门好好耍吧!”说罢,揪住小二衣领便往外拖。
小二几乎要吓晕过去,被李烨拖到外间,一眼瞧见掌柜正在柜台后张望,想都不想,梗着脖子便喊:“掌柜救我,我不要去六扇门,掌柜救我!”
李烨本在气头上,听见小二叫喊,脸色愈发难看,索性拎着他直直往柜台走去。
掌柜之前被李烨吓得半死,好容易这活阎王被小二诓走,他心中巨石将将落地,李烨又出来了,直剌剌走到柜台前,犹如丢货物般,将小二重重扔在柜台上,那浑身暴涨的煞气,简直要冻死人。
掌柜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嘴里反反复复只一句:“李大人息怒,李大人息怒,李大人息怒……”其余,再也说不出来。
李烨遇到这样两个蠢蛋,都要被气笑了。
他不过进来买个首饰,怎地这般难?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沮丧,想到即便真将这二人拘去六扇门,顶多打个半死再放回来,想送给秦蓁的首饰依然买不到,他又觉好没意思。
索性再不搭理这二人,他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问:“劳烦告知一下,朱雀大街上,还有谁家首饰卖得好?我是说,谁家的首饰样式最别致,挑选的余地最大,女子最是喜欢?”
活阎王还真是来买首饰的,这意思,可是要去别家?掌柜的心思不由活泛起来。
所谓同行是冤家,朱雀大街上自然不止他们藏宝阁一家首饰铺子,斜对面那家珠宝斋,便是藏宝阁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倘若李烨今日在藏宝阁碰了一鼻子灰,却在珠宝斋满意购得所需头面,日后珠宝斋定会声名大噪,生意甩出藏宝阁一大截都是小事,只怕,藏宝阁最终会落得关门大吉的下场。
商场如战场,事关生死存亡,着实容不得黏黏糊糊,掌柜硬着头皮道:“李大人说笑了,整个长安城中,首饰卖的最好,货品样式最多、最别致,最受女子喜爱的,自然是我们藏宝阁。”
“可你们藏宝阁不做我的生意,我又能如何?”
这话说的竟有些委屈,掌柜愣了愣,忙凑近小二问:“李大人所说何意?什么叫不做他的生意?”
“这……”小二视线在李烨身上凝了两息,一跺脚,将掌柜拉至旁边,低声耳语起来。
初时掌柜还一脸不耐烦,越听他表情越丰富,末了,额头竟渗出一层冷汗。眼见李烨已等不及要掀帘出去,忙脱口喊道:“等等李大人!”
唤住李烨,他转出柜台,冲李烨一鞠到地,“方才是我们怠慢了,大人您威仪太盛,我等小老百姓着实承受不住,还望大人见谅。其实,我们藏宝阁内,还真有一镇阁之宝,与大人说的那位女子十分匹配。只是这镇阁之宝有些特殊,大人若感兴趣,可否随我移步内室观之?”
李烨在六扇门任职多年,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他曾听说,大多古玩玉器的来路都比较邪门,譬如摸金所得,亦或是直接从刚死的人身上扒下来的。掌柜和小二方才神神叨叨、欲言又止,似极其忌惮他的身份,只怕,所谓的镇阁之宝,来历也不太干净。
不过,他来藏宝阁只是给秦蓁买首饰,并非来查案,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太过认真,在长安城内反倒无法立足。故,他也不多言,又返身走了回来。
小二已先一步进入内室,将一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首饰匣放在了桌上。见李烨进来,他忙向掌柜望去,掌柜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不情不愿去门口望风了。
李烨心中已有计较,却不说破,只在桌边坐下,状似随意地轻轻将匣盖打开。
只见,木匣内盛放着一枚鎏金透雕卷花蛾纹银梳,样式倒没多新颖,乃前唐末期最为流行的款式,却胜在做工精致、巧夺天工,尤其是梳背处镶嵌的那两排七色水晶,被透过窗纱的阳光微微一照,竟像一条缓缓流动的七彩银河,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饶是李烨见多识广,看见此物,也不由眼睛一亮。
这枚银梳,当真太适合秦蓁了。别看它与玉梳背样式有些相似,区别却大了去。
玉梳背纯粹为了炫富,好看是好看,却极易损坏,真真华而不实,银梳则不同。秦蓁的职业注定她会经常东跑西颠,为了办案巡街顾不上用膳乃家常便饭,更有甚者,会长途跋涉跨省缉捕人犯。倘若是名男子,邋里邋遢不洗漱不梳头也无所谓,但对于女子,梳头却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然出门在外轻装简车,哪里会带那许多洗漱物什?故而有一把结实耐用的银梳,再方便不过。
另,这枚银梳与众不同,那两排七彩水晶乃点睛之笔,秦蓁发质乌黑顺滑,恰好与七彩水晶相得益彰,李烨只是想想,便觉秦蓁定能将低调奢华演绎的美不胜收、淋漓尽致。
只是?
他的目光在银梳上停留五息,微微眯起眼睛,“啪”地一拍桌子:“大胆刁民,居然敢盗墓摸金,可是觉得我后唐律法都是说着玩儿的吗?”
“啊!”掌柜吓得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冤枉啊大人,我们藏宝阁皆是良民,如何敢做这等掘人坟墓的恶行?”
大约是带李烨进来前便做好了思想准备,此时掌柜反倒不像之前那么慌乱,他谨慎地往身后看看,确信没有人进来,方壮着胆子道:“大人委实好眼力,竟认得这东西。既如此,我便不再欺瞒,索性全都告诉大人就是。
此物是通义王妃郑氏生前最喜欢的一件首饰,关于通义王妃,想必大人曾听说过。那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奇女子,来自荥阳郑氏,通义王与其乃古往今来最令人钦佩的一对贤伉俪,这把银梳,便是通义王早年间搜集水晶奇石,亲手为王妃打造。
当年,通义王负气离京,通义王妃独立支撑通义王府,一句怨言都无,但她心如明镜,知晓大难将至,特命贴身老婢,将刚满周岁的独生女儿送回荥阳郑家,誓要为通义王保留住唯一血脉。这枚银梳,便作为小县主与荥阳郑家相认的信物。
然世事难料,那老婢走到半路,竟染上瘟疫一命呜呼了,这枚银梳,也随她的尸身一同流落到义庄,再机缘巧合,被我们东家购得。我们东家素来钦佩通义王赤胆忠心,专门将此物作为镇阁之宝好生保存,只盼有朝一日觅得有缘人,能让这枚银梳重见天日。”
掌柜这番话中的隐喻实在太深,若仔细追究,保不定能直接揪出一伙通义王的“同党”出来,但李烨不想惹是生非,横竖通义王谋反一事乃前朝冤假错案,他犯不着去抓这个烫手山芋,且他只是来买首饰的,至于其他,还是少打听为妙。
故而他冷冷一笑,“休要胡言乱语,什么通义王妃的旧物?这银梳跟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一模一样,看着就像仿制的赝品。本官不治你们藏宝阁擅仿宫中珍品之罪就罢了,若再敢提一句那罪大恶极的判臣,定将你等全部缉拿归案。”
话毕,也不问价格,摸出一锭金元宝往桌上一丢,捧了匣子便走。
李烨离开后又过半个时辰,小二才送走最后一名客人,关上店门走进里间。
一进来,他便从怀里摸出把透着莹莹蓝光的匕首掷在桌上,“二哥,为何不让我动手?”
“此事与我们想的不太一样,”掌柜面色凝重,瞳眸中却闪烁着睿智光芒,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面对李烨时的懦弱窝囊?
“有甚不一样?”小二满脸义愤填膺,“横竖都是李家狗,杀一个少一个,也算是给王爷和王妃报仇了。”
“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掌柜盯着桌上的匕首默了两息,又道:“此人有些奇怪,六扇门乃朝廷鹰犬,李烨又素来以残忍嗜血著称,他少年成名,最是看重仕途,我已然将话说透,他岂会听不懂?可他非但没有追问小县主的下落,亦不借题发挥,拘我们去六扇门治罪,反倒像是在提醒我。我觉得,他对通义王,没有恶意。”
“怎么没恶意?”小二不置可否:“咱们王妃的遗物何其珍贵?他就用一锭金子换走了,不是强取豪夺又是甚?我看他就是见财起意,所以才假惺惺充好人。”
“强取豪夺做甚还付钱?”掌柜睇向小二,见小二被自己说愣住,他又叹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待我与大哥好好商议之后,再做定夺吧。”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