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断掌劫：心结作祟
牛大速度极快,顾爽才将将退后一步,他手腕上的锁链已向顾爽抛了过来,那准头极好,竟如套马般,一下子勒住了顾爽的脖子。
顾爽被他勒得频频后退,脚下不稳,身体几乎依附在牛大身上。这姿势难受极了,丝毫使不出力气,便是想反抗,顾爽都不知该往哪里挥拳。
万般无奈下,顾爽只好用力后仰脑袋,试图用后脑勺去击打牛大的鼻唇,然牛大脖子上套着枷,他几番用力,后脑却总是磕在枷板上,便是撞的头破血流,也无法触碰到牛大半分。
牛大一招得手,甚是得意,凑到顾爽耳边,他狞笑道:“顾少卿?原来你竟如此弱,我家鸡仔,怕是都比你有警惕性。方才那位女捕头给你交代甚?是不是让你小心点,防着我?哈……正所谓忠言逆耳,你方才,是不是挺烦她的?哈哈哈!说起来,那小贱人姿色不错,就是彪悍了点,她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也是可怜。”
顾爽:“……”
他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为何李烨那般无理取闹,非要强行给牛大定罪了,原来这世上当真有罪大恶极之人,哪怕杀妻案并非他所为,这牛大也是个挨千刀的混账!
他卯足力气抠住锁链,艰难开口道:“牛……牛大,你可知自己在做甚吗?袭击朝廷命官,等同于死罪,搞……搞不好,还会祸连九族……”
“祸连九族?哈哈,”牛大夸张地冷笑两声:“老子哪儿还有什么九族?便是那两个讨债的夜叉,亦从未将我当成他们爹,居然联合江二娘那个市井奴跑来六扇门状告我,死吧,横竖都是个死,反正老子怎么都活不了,倒不如大家一同去下地狱,多死一个,权当是我赚到。”
说罢,猛一低头,牛大朝顾爽脖子上咬去。
他这一咬,乃是看准了位置,顾爽皮肤白皙,即便在昏暗的地牢,亦不难瞧清楚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故而牛大一口下去,顾爽便感受到他的牙齿,如同狼牙般刺破肌肤,刺入血管,而下一刻,牛大已如吸血鬼般,大口大口吞咽起顾爽的鲜血来。
顾爽任职大理寺少卿并非昨日之事,可这么些年,他何时见过如此穷凶极恶的歹人?心知今日乃是一劫,横竖跑不掉,他索性停止反抗,任由牛大吸血,嘴里却冷冷喝道:“牛大,你以为你这般外强中干能唬得住谁?那慕容氏分明不是你杀的,你却非要硬扛,既如此,就怪不得别人了。现如今,加上你袭击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原本可以被判斩立决的,现下,怕是会被判五马分尸、腰斩,或凌迟。你可只要腰斩、凌迟这些酷刑与斩首有何不同吗?且让我来告诉你吧。
所有死刑中,斩首乃是最便捷,最不痛苦的死法,刽子手斩首的犯人何其多,经验老到,往往一刀毙命,丝毫不拖泥带水,如此便是死后下地狱,都可以向阎王爷讨个人情,将断掉的头颅缝回去,下辈子继续投胎为人。而腰斩、凌迟、五马分尸这些酷刑,别说下辈子投成人胎,只怕投入畜生道,都没机会呢。
不过,腰斩等酷刑最恐怖的,还不是转世轮回,却是临死前的苦楚,那份痛,绵绵不绝,便是行刑完毕,你也死不了,还得硬生生受着。呵呵,你可知,我顾爽监斩的的人犯,倘若被处于极刑,大多根本不是失血过多死亡,而是被活生生痛死的呢!那通呀,怕是你牛大再硬朗,也承受不住呢!”
顾爽在赌,他确实从未见过似牛大这般凶悍的刁民。不过,再如何不堪的刁民,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怕死,做了那么多年大理寺少卿,顾爽还真没见过不怕死之人,或许战场上有,但恶贯满盈即将行刑的死囚犯中,绝无!
因此,他要用这种怕死的心理刺激牛大,激怒他,必须激怒他,只有激怒牛大,他才能争取到机会,向守在外面的秦蓁和狱卒求救。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胜算的必输之赌,顾爽,却赌对了。
如他所料,牛大早已是强弩之末,今日,在突然被千牛卫抓来六扇门时,牛大便陷入极度惊恐之中,之所以会当堂对江二娘出手,乃是因为绝望。
没错,牛大很绝望,在看清楚慕容氏的那只手后,他便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打老婆孩子在那一片早已出了名,以后便有过差点将慕容氏打死的经历,若寻人证,那整条街的人,大约都会出来作证,指认他就是杀妻凶手。
这世上倘若只有一人两人指认你,官府大约还会追查,但若所有人都指认你杀人,那么,不管你有没有杀人,你杀了人,都是事实。
正因此,他才会破罐子破摔,大闹审案堂。
可让牛大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的,却是李烨授意,千牛卫们列队群殴他,有事没事就要打老婆孩子的牛大,终于怕了,千牛卫们的打法实在太过阴险,让他连求死,都做不到。
及至被押送进地牢,牛大已彻底心如死灰。所谓物极必反,一个已经板上钉钉,彻底被判了死刑的人,还会再怕什么吗?不,不会,被推进大牢的那一刻,牛大便完成了终极进化,他要报仇,为自己报仇,管他是谁,只要有人来,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横竖,都是赚到了。
但出乎牛大意料的是,死刑并非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样的死刑,才是。顾爽的话,令他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知不觉,便大喘了口气。
便是他这一喘气,顾爽竟如滑不留手的泥鳅般,蹲下去。而蹲下的同时,顾爽出手如电,已屈起手臂,用手肘重重往后顶去。
这一顶不偏不倚,堪堪顶中牛大裆部,见牛大吃痛不已,顾爽拔腿就跑,只可惜,牛大被他这一击反抗顶红了眼,不过用手捂了一下,便睚眦欲裂地再度扑了上来。
他动作极快,顾爽眼见已跑到牢门口,脚腕上却一紧,竟被牛大抓住,他重重扑倒在地,才痛得闷哼一声,便听牛大咬牙切齿道:“本来还想跟你玩儿一玩儿,既然顾少卿这么急着求死,那老子便送你一程吧!”说完,猛地举起手中镣铐,直直对准顾爽的太阳穴砸将下来。
顾爽暗道:“我命休矣!”终于认命地闭上眼睛。
可左等右等,却始终未曾等到意料中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还没来得及扭头,便发现面前站着个人,仰头看去,却见秦蓁正笑盈盈望着他。顾爽先是一愣,继而,眼眶红了:“蓁蓁,我……”将将说了三个字,他便再也说不出来。
秦蓁等他开口,却见顾爽红了眼眶,忙弯腰去扶他,“怎么,顾少卿,这是在地上趴上瘾了,不想起来了吗?”
“噗!”顾爽又被她逗笑了,站起身,扭头看去,却见牛大跟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微扬的脑门上,却有一块明显青紫,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晕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
“呶!”秦蓁举起手中东西晃了晃,好不得意。
顾爽接过来一瞧,却是枚顽童打鸟儿用的弹弓,“你方才,就是用这东西打的他?”他不可思议地瞪着秦蓁。
“对呀,”秦蓁笑道:“您可别小看这弹弓,我和大莽、小威做乞丐时,经常用它打鸟裹腹,准头极好,哦对,我不是飞镖扔的准吗?那就是我根据弹弓练出来的。”
顾爽:“……”
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秦蓁只用孩童的玩具就能打晕的恶徒,却险些要了他的命。
无比羞愧地冲秦蓁一鞠到地,顾爽红着脸道:“对不起秦姑娘,我……我着实没料到,这厮如此胆大妄为,我以为……”
“不怪你,”秦蓁抬手阻止顾爽继续说下去,走到牛大面前,用脚轻踹他两下,见牛大一动不动,方继续道:“我知顾少卿你心里有个打不开的死结,故而,一遇到冤假错案,便控制不住想要查明真相。唉!”她轻轻长叹:“我与李大人,又何尝不是这般?然有些时候,真相并不令人轻松,反倒是不知道,更好些,譬如枕头锁一案中的朱氏。
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但我往往会想,似马文墉和牛大这种人,真的天性是善的吗?倘若我们因为自己的善,让马文墉、牛大这样的人逍遥法外,这世上,不知又会增加多少朱氏和慕容氏这样的冤魂啊!”
见顾爽羞愧得五体投地,秦蓁莞尔:“顾少卿其实心知肚明,只是心结作祟罢了,日后您只需克服心结,让自己再狠一点,便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走吧,您脖子和耳朵都流血了,且去后院,我替您处理一下伤口。”
两人将将转身,突听身后有人唤道:“等等!”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