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断掌劫：她舍不得
今岁暖冬,大雪节气都不曾见到半朵雪花,反倒风多,冬至前夕,长安城内更是寒风萧萧,而那风中夹杂着尘土和黄沙,吹在脸上,宛如刀割般疼痛。
自牛大被处于腰斩酷刑至今,已过去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乃是秦蓁最悠闲快活的日子,不知是不是牛大的下场起到了威慑作用,长安城内各类案件骤减,便是以前常听闻酗酒滋事、殴打妻儿的家庭琐事,都看不见听不到,搞得云琅和张青直喊无聊,动不动就聚集在院子里博彩。
而闲下来的,不止六扇门一个有司衙门,各衙门都清闲下来,便是京兆府,也没那么多繁杂琐事缠身,白威便天天来六扇门缠着云琅和张青学拳脚工夫,大半个月下来,竟能连拆张青三四十招,连云琅都夸赞他乃练武的奇才。有时他也随云琅和张青出去巡街,偶尔抓个贼偷儿,都会跑在最前面,六扇门人人竖大拇指夸赞其勇猛聪慧。
李烨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索性向三法司提议,道暖冬恐会引发瘟疫,六扇门人手不够,需紧急扩充人数,以备不时之需,将白威和另外几名身手矫健的捕快,一并从京兆府调了来。
果然,此举未引起任何人怀疑,三法司上奏朝廷,明德帝当日便准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秦蓁,横竖无事,她每天都变着花样倒腾吃食,高兴得一众兄弟们都跟过年似的。媚娘这一月来早已与秦蓁混熟,天天小尾巴般黏着她,而大郎和二郎,却喜欢黏着白威。
白威年纪比大郎长了不到十岁,却心性坚定、思维缜密,走到哪儿都被人赞好,自然而然便入了大郎兄弟两个的眼。大郎性子腼腆、心思重,表现的还有些含蓄,二郎却不管不顾,只要白威一来,他便如腰饰般挂在白威腿上,天天小威哥哥长,小威哥哥短,将白威崇拜得不得了。
秦蓁知道男孩子都崇拜英雄,大郎和二郎虽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又惨遭那般变故,本性良知却并未泯灭,这一月来,他们每日瞧着千牛卫们威风凛凛出门巡街,偶尔抓几名贼偷儿回来升堂,杀威棒将地面顿得如同地动,羡慕的眼睛都直了,有好几次,秦蓁都留意到,三个孩子在过家家玩儿升堂游戏,抢着用杀威棒磕地面。
孩子们有了善恶之分,开始崇拜正义之士,此乃天大好事,再有活泼开朗、正义凛然的白威帮带,指不定等大郎和二郎成年后,又会长成新一轮白莽和白威。秦蓁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连日来多次在李烨面前炫耀表功,李烨赞他们姐弟两个将孩子们带得不错,时不时会带些吃食过来奖励,乐得秦蓁与白威直呼划算。
今日亦是如此,李烨带了好些吃食过来,有黄金鸡、金齑玉鲙、驼蹄羹、鹅鸭炙、透花糍、肉夹馍,甑糕等等,应有尽有。
秦蓁本就用羊肉、花椒和各种驱寒药混着少许蔬菜调馅,包了不少娇耳,又单独熬了乌鸡汤,见李烨带来这么多吃食,索性匀出一半,准备跟白威一同回猫耳胡同去看义父、白莽和小豆祖孙俩,其余大家聚餐,让三只小馋猫敞开了肚皮吃。
李烨见气氛正好,食指大开,破天荒多食了两碗娇耳,待晚膳用罢,又让云琅和张青带着孩子们去消食,他自帮秦蓁、白威拎着食盒,慢悠悠往外走。
李烨虽在六扇门给白威安排了寝室,但白威自幼未离开过白莽,着实在六扇门住不习惯,只要不遇到夜巡,放衙后都会回猫耳胡同,待第二日,再早早赶过来应卯。他是男子,行动方便,李烨索性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
只是,今日这一路上,白威却总拿眼角余光去睨李烨,秦蓁生怕李烨发现气恼,趁李烨路遇熟人打招呼,赶紧将白威拉至一边,“小威你做甚?仔细惹恼了李大人,赏你一顿板子。”
“不是蓁蓁姐,”白威警惕地看看李烨的背影,压低声音道:“你怎敢将李大人往猫耳胡同带?难道你忘了,义父不喜李大人吗?”
才说完,突闻身后有人问:“你义父为何不喜我?”
白威和秦蓁大惊,倏地扭头看去,却见方才还在数丈开外与人说话的李烨,不知何时,竟来到二人身后不足二尺距离,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面面相觑。
李烨问完后等了片刻,却不见秦蓁和白莽回答,微微蹙眉,“罢了,不想说便不说吧,今日冬至,本官不与你们计较,也懒得追究贾参军对本官的态度。横竖我随你们姐弟出来,也不是去探视他的。”
白威年少,听李烨这般说,忍不住问:“那大人您是为何?”
李烨却用眼睛斜睨秦蓁:“且问你姐姐。”
白威立刻转向秦蓁:“蓁蓁姐,李大人为何跟着我们出来啊?”
秦蓁:“……”
她真想把白威的头拧下来,这混小子长这么大颗脑袋,只是吃饭用的吗?这有甚可问的?李烨之所以会跟来,自然是不放心她秦蓁独自一人夜归,专门护送她来了。
原本,这缘由说也就说了,没甚大不了,然,以秦蓁对白威的了解,接下来,白威一定会再追问“李大人做甚要护送你,他是不是心悦与你”。
坦率说,对于这个问题,秦蓁比白威更加好奇。她是个急性子,心里憋不住话,既然有所怀疑,便会直接去问,而问一次两次,李烨否认她都可以不介意,但次次得到否定答复,即便秦蓁脸皮再厚,也很难继续自作多情下去。
其实秦蓁不信李烨半点儿不喜欢她,有些事仅发生在两人之间,到底超出了普通兄弟情谊,哪怕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到。只是,她不愿与人为妾,李烨又乃世家子弟,婚姻大事身不由己,故而,便只能这般朦朦胧胧暧昧着。
秦蓁是个洒脱之人,言行举止不拘小节,感情方面,亦提得起放得下。如果是以前,有男子敢这般与她暧昧,她定会打烂对方的头,可是对于李烨,她舍不得。但凡李烨有一点点不好,但凡他如大唐其他男子那般风流成性,动不动就跑去狭斜狎妓,秦蓁都不会不舍,偏偏李烨不是,除了对她秦蓁,李烨再没有对任何一名女子亲近暧昧过,便是汪柔儿,也没有。
彼时,秦蓁也曾想过成人之美,不要对李烨有太多妄念,可自从云琅告诉她,李烨上次专门跑去太尉府惩戒汪柔儿,竟用戒尺将汪柔儿打的卧床不起后,秦蓁便释然了。她给自己找了个非常熨帖的,舍不得李烨的理由,那就是,李烨对她的亲近暧昧,如同她防范所有男子,唯独不防范李烨一样,都乃情不自禁,他二人的心意,是相通的。
故而,得不到堂堂正正的认可又有何妨?横竖她秦蓁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而李烨,似也有终身不娶的趋向,如此,他二人能在六扇门中并肩作战、长久相伴,也算另一种圆满吧!
这想法自娱自乐还行,却多少黏糊了些,委实不像她以前的行事风格,秦蓁只能憋在心里,如何敢说与白威听?现下李烨将烫手山芋丢给她,她接也不是,不接,亦不是。
白威哪里知道秦蓁的心思?他只惦记着义父反感秦蓁与李烨交好,生怕李烨一路护送,被义父知道后责罚秦蓁,因此,越是得不到秦蓁的答复越心焦,不住追问。
秦蓁被他问的恼羞成怒,一跺脚,指着李烨道:“话都是李大人说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长虫,你有甚不清楚的,只管问李大人去,做甚总是追问我?”说罢,丢下瞠目结舌的白威和闷声坏笑的李烨,捂着脸冲了出去。
白威愣了好一阵,方小心翼翼问:“李大人,蓁蓁姐她,怎么了?”
“臭小子!”李烨在他额头弹个爆栗,“你姐姐有你这样的蠢弟弟,当真不知是祸还是福。”
“哎呀!”白威痛得龇牙咧嘴,见李烨说完就走,忙捂着额头跟上,“其实李大人,我刚才的话,并非您所想的那个意思,我义父人真的很好,但他估计是对世家子弟有些偏见,毕竟我蓁蓁姐乃是一名待字闺中的花季少女,他怕蓁蓁姐吃亏,不愿让蓁蓁姐与外男过多接触,实属人之常情。”
“那顾少卿呢?”李烨睇他一眼,“据我所知,贾参军对顾少卿极其喜爱,每每顾少卿去猫耳胡同,他都要留顾少卿用膳,还必召蓁蓁作陪,是也不是?”
“咳咳……”白威险些被口水呛到,“顾……顾少卿他……”
“你无需多言,”李烨打断他:“我省得,今夜随你们前来,不过是担心蓁蓁半夜独自返回六扇门路上不安全,想要护送她一下罢了。”
……大唐女神捕之洗冤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