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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幕二十二

老鸨说起这件事时候红巧玉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拿出来提的事儿。

“下院那对杂崽兄弟被曜州的达官贵人看上了,出手很是阔绰。”老鸨满面堆笑,小心翼翼措词造句,“但是那位说了,只看得上弟弟。”

红巧玉眼皮都不抬,手指不停地剔金算盘,啪啪作响。

“那两兄弟说什么不肯分开,甚至扬言,要死在一起。”老鸨拿出香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按理说寻死觅活的直接捆巴捆巴丢上驴车便罢了,但这次货品金贵,不敢损伤一点儿,特来请问您的意见。”

红巧玉停下剔算盘的手,终于抬头,百媚千娇的眼睛撇过老鸨,若有所思:“妾记得他们哥儿俩叫——”

“小金和小罗。”老鸨接腔。

“金和术,呼罗缇。似乎是和楼述混生的杂种。”红巧玉轻轻念出他们的名字,这不是东朝人名,拗口难记,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记得,过目不忘的本事着实惊人。

“妾还记得,确实是弟弟生得阴柔,又几分美人风采,卖个好价钱是应该的。”她道,“客人可曾说过为何只要一个?若是他的出价足够高,我将哥哥白送给他也是可以的。”说完“扑哧”笑出声,“买一搭一,妾总是爱做赔本生意。”

房间里点了名贵的熏香,花香味醉人,却显得有些闷热,老鸨不停用香帕擦汗,“客人说了,说是两人一齐,小的心里便只有大的,没有意思。”

“呵,他倒会。”红巧玉嗔笑,继续低头把弄金算盘,“最近下院是不是太多次品卖不出去了,若是卖不出好价钱,宁缺毋滥,便处理处理免得砸了咱家招牌。下院每日臭烘烘的,妾头疼。”

老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领命,眉开眼笑地请安离开。

分明已经入秋,懋州的天气依旧是那么炎热,秋老虎闷得人一阵阵飙汗,老鸨的香帕都不知湿透了几条,可不管再湿透几条,她今日也得忍着,脸上的汗渍花了涂白的铅粉,她也不知自己补了多少次,几个龟奴围在她身旁不停地用羽扇送风,可还是抵不住这热浪股股,最后她索性将几个龟奴踢开,自己动起手扇风。冰块还不能用,盛夏时冰窖的冰已经用得差不多,今日必须等到谢将军过来时才能取出。可以想象她已经热得冒烟,谢将军那个体格岂不是要了命。

今夜奉命要处理掉一批出不了手的次品,巧玉姐儿特地命人早早地告知了谢将军。所谓“处理”,但凡在惠风和畅楼呆够半年以上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谢将军早年上沙场,腥风血雨见多了也有些上瘾,故此对“处理”的方式都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每次都请他前来主持,乐在其中。

早就请先生算过吉时,今夜亥时,破土大吉。

亥时未到,谢金霜就进来了。红巧玉房间点有上好的凝神香,几块巨型的冰块摆在房间四角,凉如初冬。他甫一进屋子紧皱的眉头终于稍有缓解,红巧玉放下赛雪奴迎他坐到冰块旁边降温,又喂了几口冰冻果酒,几块冰渍糖糕,他满身的无名火才稍稍按下,握紧红巧玉的手说了几句不正经的打趣话。

“许久不来看妾,还以为是忘了妾呢。”她深谙欲擒故纵之道,故意甩了那伸过来的手,佯装嗔怒。

“哪能呢,实在是俗事缠身,入不得巧玉姐儿的极乐仙境呐。”谢金霜又上去擒那柔荑,推搡几个回合之后心满意足地拢住,放到鼻边闻香。

“有些朝廷事儿绊住了,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上头卖命。”他语气颇有不满。

红巧玉好奇,又追问了几句。谢金霜长长哀叹道:“我原以为到你这儿寻些快活,没成想这儿也不能让我松口气不想那些麻烦事情,比我夫人还要刨根问底。”

红巧玉又佯怒道:“不说就不说,拿妾与您那位出身高贵,品性端庄的夫人比什么,又在贬低妾。”

谢金霜急忙哄:“哪能儿啊,你可是比家里的半老徐娘美多了,又美又可心儿……”甜腻话说过几轮,他终于极不情愿地开口,懒洋洋道:“其实不算朝廷事,顶多是江湖事,但被国公知晓了,我等也只能奉命行事。”

“什么江湖事还能惊动国公?”红巧玉瞪大了眼睛,又喂一口果酒。

“嘘——”谢金霜环顾左右,确信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低声说,“《经略安武卷》。”

红巧玉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谢金霜懒懒躺在椅靠上,不屑道:“若说我那便宜师父也真是奇人,都已经死了几十年,还能搅弄风云。”

“这东西妾听说不是早就已经……怎么还会……”红巧玉瞳孔放大,很是骇然。

“奇就是奇在此处,江湖里为这卷书已经死不少人,也正是因为死的人太多,甚至灭门灭派才惊动了国公。便宜师父他——果真是个下凡历劫的谪仙人?现在我也有点怀疑了。”

“当年沧阳公主执意下嫁,或许便是知道此人不凡。”红巧玉喟叹。

“他是烈帝钦点的榜眼,据说是因为烈帝见他太过飞扬跋扈,想杀杀他之风头才故意降成的榜眼,不然便是东朝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谢金霜每每说起这段,语气总是复杂的,不甘、羡慕、敬服、嫉妒,重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亦不知该如何去阐述他师父疏瀹道真那传奇曲折的一生。

“榜下捉婿时被孀居三年的沧阳公主一见钟情,执意要下嫁于他,朝臣和她的兄长皇帝都极力反对,任谁相劝都无济于事。”红巧玉低声道,“但东朝不成文的规矩,尚主之臣不得再在朝廷担任要职,是怕外戚勾结。烈帝惜才亦不愿意让他尚主,曾数次询问道真,若是不做驸马,封疆大吏、万人宰相都可相许,道真只说主心尚诚,不愿辜负。”

“愚不可及。”谢金霜冷笑道。

“烈帝也是这么说的,最后下嫁沧阳公主,又封了个‘无志侯’嘲骂他,让他到皇陵守墓。道真索性拒绝了皇差,只要了‘无志侯’的封号随妻子回公主封地泸州,从新科榜眼沦落成无业白丁,甘之如饴。”红巧玉失笑,“你不是说,后来他们的孩子,烈帝甚至都不许随父姓。”

谢金霜有些牙痒痒,也不知是恨意还是妒意,“后来他就在槐林开坛讲学,收了我们这帮乌合之众,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著书立说。现今才能察觉他其心可诛,是一心想搅弄风云——利用我们。”

埋下的种子终有发芽之日,只是会遮阴避日,亦或是裂土断垣,无人可知。

二人正絮叨些往事闲话,全然忘记今夜还有大事要做,待回过神来时俨然过了时辰。“狗奴才!”红巧玉啐道,扭起曼妙腰肢往房门走去,往些时门口都会有几个奴婢候着听差,今日不知为何却安静如鸡。她推开门,被一股热浪逼回屋内。

“走,走水了!”红巧玉将丝帕捂紧口鼻,又跑回谢金霜身边,仓皇惊叫,“走水了!将军!”怪只怪屋子里熏香太浓,以至于屋外熊熊燃烧的焦糊味都一时难以察觉,但已经燃烧至此仍不见有人通报呢?她无暇多思,一边捂紧口鼻一边撕下一块衣料用酒水淋湿跑进里屋去寻谢金霜,只不过——

红巧玉踉踉跄跄地后腿,只是太过害怕手脚已经不听使唤,脚一软就摔倒在地,她仍不停四肢并用往后蹭退。但无济于事,那赛雪奴跑得都比她快,已经踩着轻柔的步伐踱到她身边,前所未有的亲昵去蹭她的手。从前若是这只畜生有这么讨喜她定欣喜若狂,只是现下只觉得心烦意乱,她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惠风和畅楼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懂不过是去开个门的时间,为何一生戎马的谢金霜就会被人捆绑到椅子上,浑身都是刀创血流。

赛雪奴踩着谢金霜的血过来的,四只小爪子在地上踩出一串儿鲜红活泼的红梅花,美艳又刺目。它见红巧玉不理自己,又抬起爪子去拉扯她的衣袖,丝绸的衣服瞬间被血水晕染。红巧玉尖叫一声,挥手打走赛雪奴。

狸奴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回去找它主人的,那双梅花脚走起高雅的猫步,来到它主人身边,扬起高傲的头去鄙视地上的红巧玉。

“是……你……”谢金霜没有死,他身上被划了数十道口子,血流如注,但没有一刀致命,看来这人意不在取人性命,而是以折磨为乐。他努力抬起自己肥厚的眼皮,看到跟前人一点点撕下伪装,最后露出真容时,他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哂笑,“没想到是在这里遇到你。”

红巧玉捂脸尖叫出声,饶是她瞪大那双媚眼也不肯相信眼前的景象,“十六?!怎么会是你!你一直潜伏在我身边数月?就为了今天?!”说罢,手脚突然又有了力气,爬到案子边将案上小山高的奴籍推落散一地,她趴在地上疯了一样一本本地翻找,珠钗散落,绫罗脏污。

“是这里,奴籍上分明就是你的名字!你,你叫……”明明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何此刻却记不清她的全名?她不停地翻找奴籍,终于在一页中找到那藏进角落的名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您看这个姓氏,有进过奴籍的人吗?”那人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手持一柄内含冷光的长刀,身材依旧高挑削瘦,但人俨然已经脱胎换骨。不,这个才是真正的她,那个怯懦、寡言、丑陋、不起眼的十六只不过是她的一个面具,摘下欺人的假面,这个高高在上蔑视蝼蚁的人才是真正的她,无人可忽视她的锋芒。

她嘴角勾着笑,慢慢走近红巧玉,伸手拿走她怀里的奴籍簿,撕下那一页丢进蔓延进屋的火海中,瞬间化成灰烬。红巧玉一动不动,像个断了线的木偶。

这个姓氏,从来都不可能入过奴籍。因为簿子上白纸黑字的三个字“奚十六”,那或许也是她的假名吧,她到底是谁,为何会拥有国姓,又为何……谢将军看到她时似乎并不意外,却是一种……束手就擒的宿命感。

她并不想理会红巧玉,而是抱起脚边的赛雪奴又走回谢金霜身边。明明自己已经被火场的烈焰包围,但她仍不急不缓,一点儿都不在意。她似乎有很多话想和谢金霜说。

“可曾有人说过,你和你的母亲,长得很像……”谢金霜似乎是被点了穴道而制服的,口齿已经说不清楚,嘴边还绵绵不绝地流涎,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也不过一夜之间,从一个取他人性命作乐的主子变成被人拿捏在手的死囚。

那人抬了抬眉,将刀驾到谢金霜脖子上,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你、你是……奚……玄顾……和流恒……的女儿……”他断断续续吐出这句话,其中的两个名字都已成为当朝禁忌。

“论辈分,你是我师伯,直呼先父母名讳,我原谅你。”她笑笑,捏开谢金霜的嘴塞进去一颗药丸,谢金霜无从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咽下去,“你必死无疑,不过这个女人我倒是可以让你救。”四周火光冲天,她阴影里的容貌已经很是模糊,“这药一刻钟以后就会毒发,在此之前你会回光返照,有力气同我好好叙叙旧,叙完了,我就放过这女人。”她扭头看看窗外,“你该知道,楼下的奴隶们今夜放火暴乱,他们多受这女人‘照拂’,想是很不愿轻易放过她,要留她多‘谢恩’呐。”

红巧玉在一旁听得抖如筛糠,她上下牙都在打架,战战兢兢地问:“奴隶暴乱……是你策划这一切的?”

她白了一眼,语气很是不屑:“金和术,罗缇罗,我不过是给他们兄弟指出一条生路而已,举手之劳。”

说罢,她又将注意力放在谢金霜身上:“师伯身有不适,咱们长话短说——”她压低声音,“秦山关之战,是谁害先父?”

谢金霜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笑声苍凉,颇有古音。他狂笑不止,边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竟是为此而来,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你竟还未知道……”

她眼神一凛,恼羞成怒,手起刀落不留情,谢金霜笑着惨叫一声,一根手指已经被丢进火海里焚烧。他瞬间失了笑,结巴道:“不,不是我,当年秦山关久攻不下,我已经随了军,是有个江湖人入营向当时的国公献计,山阴侯自请领他的沙匪杂兵绕路突袭蓝孔雀河谷,而那个江湖人自请入敌营,他说他有办法让楼述军束手就擒。”

“谁!”

他又笑,不顾任何威胁的笑,毒入心脉,他愈狂笑发作得愈快,很快嘴角就渗出漆黑的血,“殿下,您可以猜一猜。金凤尾此等罕物,常人谁会寻得?既寻得,又有谁有本事能酿成美酒?”他又哈哈大笑,“一酒夫妻饮,算不算得是饮交杯啊——”

她眼疾手快,迅速捏断他的下颌,但已经迟了,谢金霜口中黑血不停流出,半截舌头已经掉到地上——他已经断舌自裁。她的瞳孔渐渐放大,眼神中透露出异样的忿怒,但她很快平静下来,整理好心情,她回头去看那女人。

她不讨厌红巧玉,对她的性命也没有到非拿不可。

红巧玉在旁眼睁睁目睹一切发生,她又看到那个烈焰之中宛如恶鬼降临的女子缓缓回头,凶鬼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非常冰冷,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她浑身禁不住瑟缩一下,心中突然清明了然,“不劳贵人费心,请贵人给这畜生一条生路就好。”她指指那赛雪奴,后者似乎也有感,咪咪叫数声回应。“畜生,待你好时爱答不理,现在人要走了,倒不舍了?”

语竟,她摇摇摆摆起身,整理衣冠,朝谢金霜的尸体躬身三拜,最后以头抢柱,冲过火海直直撞在房柱上,身躯跌进火海,如一瓣红花,坠入万劫。蓝孔雀河谷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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