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梁皇城,九桂宫
紫袍玉带的男人推开厚重的宫门,尘埃在空中悬浮不散,空气中弥漫着陈木糟朽的味道混合浓郁的熏香。宫殿中目之所及尽是重重白绢,覆盖这室内的一切摆件,地板上满是积灰,定然久无人涉足此宫。
男人金线镶玉的皂靴甫一踏进这宫殿,木板立即发出难以忍受重量的咯吱声,在这静谧的宫殿中显得尤为刺耳。一个宫装高髻的女人从一处侧殿中闻声走来,女人相貌绝色,高贵芳华,眼角唇边虽有细纹,却无损美貌,她神情倨傲,满头珠花随步伐摇曳,金片相撞,发出悦耳铃声。
男人施施然行礼:“太后。”
“兄长不必多礼。”太后扶起她的兄长,九桂宫中这二位便是如今执掌帝国朝政,翻云覆雨的李氏兄妹。
“太后今日约臣来此处,用意非常啊。”男人虽已知天命,但眉宇间炯炯有神,器宇不凡,美髯虎目,更显得威不可当。
太后冷笑,丹蔻手指虚指宫中摆设,道:“兄长当真不知?外面已经沸沸扬扬。许昌成死了,谢金霜也死了,你莫不是也认为这二人之死只是因为江湖纷争和逃奴暴动?”她又道,“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你与本宫皆心知肚明,若再自欺欺人,只怕养虎遗患。”
国公面对太后的威胁并没有太过紧张,他一向沉得住气,喜怒也极少形于色,他没有直接回答太后的问题,而是环顾四周:“今日太后邀臣到这九桂宫,就是为了在这儿提点臣吗?费心了。”
太后似乎有些忿怒,愠色道:“若不是吾儿执意留下此处,本宫恨不得一把火将这儿烧成灰烬。”她稍稍闭眼,平息怒火,母仪数十年,她很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神态情绪,“不过留到今日竟然也起到了用处。本宫就是想告诉兄长,奚玄顾——那个女人的余孽回来了,本宫只恨当年未斩草除根,将那二人的血脉一并清除干净!”
“斩草除根?”国公冷哼道,“说得轻巧。十八年前,我们在朝中是如何忍气吞声,居人篱下太后莫不是忘了?能做成当年的程度已经是极限。”
“可是……”
“太后莫不是在担心自己的性命吧。”他步步逼近,带着凌人的威压气势,竟然不顾尊卑身份,伸手握紧太后的双肩,“如今你是东朝的太后,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我们忍辱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何惧之有!奚玄顾已经死了,流恒也死了!”
他看到女人眼中的惴惴不安,终还是放下手,语气也放缓许多,“外边的事情尽可交给臣,太后好好辅佐陛下便是。”
太后得以挣脱便急忙后退数步,按下心神微喘,平息烦躁,她神情免不得落寞许多,“吾儿现在已经不大听本宫的……”
“难道亲生的母亲会不如那个奚玄顾吗!”国公语气再次放狠,“叫了几年姐姐,就真把那个女人当成自己的亲姊了吗!”
他稍稍整息,又道:“太后或许不知,江湖中前几个月有一名门大派惨遭灭门,人皆传,他们因争夺一本武林秘籍而招致灭顶之灾。”
“武林秘籍?”
“便是——《经略安武卷》。”他厚唇上下碰撞,念出这个令人生寒的名词。眼见的,太后霎时面如土灰,芳华绝代但容颜老去的女人,当她不再得意风光时便很容易看出老态。
她扶着桌案喃喃自语:“果真回来了,那个女人……那个男人……那一家疯子……”
“稍安勿躁。”国公按下太后的肩膀,低声私语,“臣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时机到来猎物自投罗网,你我已今非昔比……”
“既然已有天罗地网,兄长为何不速战速决,将那祸根早日斩除?”太后抬眼,她迟疑出口,“莫非,兄长你,也想要那《经略安武卷》……那本邪书……”
一团火在国公眸子冉冉升起,火势之猛烈,令人望之生畏,“十二年,三战三败,臣此生不能胜他?真不能胜他?流恒……”他不愿再多说,推开宫门,抬步欲行,但皂靴悬在半空中又退了回来,“太后还是太溺爱陛下,若是真厌恶奚玄顾住过的这宫殿,何必顾及他,只道是随便寻个由头烧了便是……都过了十八年,还有甚情谊在?”
太后怔在原地,若有所思。
几日后,皇城走水,幸而扑灭得很及时,仅烧了一处久无人居住的宫殿,没有人伤亡。皇帝听报后多字不提,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蓝孔雀河谷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