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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幕二十九

自从桃源岛事发,殃及池鱼,这个对岸的小渔村也遭了殃,一时间流言四起议论纷纷,各种说法儿层出不穷,不过幸好听官差说程神医无碍,大家也稍稍安心不少。渔民们都心善,火化尸体那天许多小舢板都到了岛上,或帮忙打下手或替那些不知名的苦主念咒超度,唯独有一艘小舢板逆行而上,从桃源岛中驶出。

渔村都空得差不多了,剩下些行动不便的留守在家中,也让家人带去一些祭品去祭奠无辜的亡灵。所以她很轻易地就能不为人知地走进村子中,一身湛蓝的马袍裙,很像天空与海的颜色,满头的小辫子,发梢还系有银铃,走起路来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她旁若无人地穿过渔村,来到一处停满废弃舢板的海湾,细沙柔软,海潮声慢,鸥鸟于天际徘徊,一切恰似那么正巧。一艘废弃的旧船上端坐着一道红衣人影,正拿手里的干粮高举手臂,吸引一只只鸥鸟到他手边争食。

“别来无恙,公主殿下。”那人将手里剩下的干粮撒出去,吸引来更多的鸥鸟聚集,他拍拍手,一步跃下甲板,轻轻飘落到沙滩上,露出红色兜帽下那张与苏耷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邪魅乍生,妖冶含毒,若是地狱开有引渡亡灵的彼岸之花,定是他这般模样的。

奚孩安笑笑,拿出手中的银盒,晃荡几下,发出撞击声,“篾乞族的至宝,于我掌中玩物矣。”

苏攀眼神变得狠戾,道:“战败之耻,举国之仇。篾乞族与楼述世代血仇,百年纷争,定是不死不休。”

奚孩安眼角带笑,嘴边轻蔑不减,脑子却转得飞快,想起小时候族里流传的一个故事。

都尼雪山大神有十六位儿子,他们就是楼述人的祖先。传说里,十五位哥哥都想留在楼述最富饶的土地繁衍生息,为了避免兄弟纷争,最小的儿子苍鹰携带族人来到流淌硫磺水的蓝孔雀河谷。

到奚孩安祖父光明王时,楼述城中十五氏百代传承,贵族间纷争已演化至不可调和,篾乞族看准时机大举进攻,侵占了楼述南部十五城的土地。光明王率领苍鹰氏族的勇士们借机来到王都兰花城,先平定城中内乱,废除十六王议政,苍鹰氏族一家独言,他成为楼述唯一的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发兵收复南部十五城。但光明王没有成功,他收复到第十城时,死在了南边的密林里。还在东朝读书的流恒回到楼述成为真理王,他继位后肃清国内贵族不肯臣服的余党,与东朝缔结兄弟盟约,发动对篾乞族的战役,直到他,才真真正正地将篾乞族彻底赶回南部的深山老林,令他们无法再踏进楼述土地半步,楼述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和平。

这个故事,楼述妇孺皆知。当年光明王深深觉得若要楼述强大,内斗和锁国并没有任何裨益,他将自己的儿子流恒也就是未来的真理王送到东朝学习中原知识,因此后来真理王对战篾乞族时,面对棘手的蛊虫和毒瘴使用了许多东朝的方法。

篾乞族人,一向睚眦必报,他们恨楼述,也恨东朝。这火童教,或许就是他们战败之后潜入东朝意图复仇埋进的一颗火雷。也不知道他们在楼述又使了什么手段。

奚孩安不动声色,只是又将那银盒收进衣中,道:“既然是‘世代血仇’,我必定没有把它还给你的道理,你也不可能因这东西而有所忌惮不敢对我出手。你们火童教害的人够多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苏攀阴恻恻道:“公主殿下想来已经知道在下身份,还随身带着——”他深深吸一口气,“狼青草的味道,原来您也会害怕吗?不知您有没有想过,我弟弟的身份……还有立场。”

“苏耷是自由的,他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不是你我能说了算——”奚孩安抽出长刀,挑眉问,“再说,主家需要顾及属下的感受吗?我今日就算是杀了他亲生兄长,他也是不敢置喙的。”

“痛快!”苏攀哈哈大笑,振起红袍极烈如火焰,朝奚孩安冲来。

海风动,招无声。

奚孩安一柄弯刀疾烈刚劲,她之武学杂糅,幼时师从真理王和朝天曲,一个女孩偏偏学起草原至刚至烈的斩马刀式,任何巧劲花招在她这里皆视作无物,极快极猛将一切斩于马下。苏攀步伐缥缈,身形轻快,一直在躲闪刀中刚劲,伺机而动。

他擅长下蛊,但奚孩安岂会如他所愿?

似乎是厌透了这拍打不散的苍蝇,她的攻势愈发凌厉,步伐也渐渐加快跟上了苏攀。她不再用大开大合的刀式,改成灵巧多变的剑式。这招转变是苏攀也意料不到的,长刀化作长剑,龙走蛇游,幻化无形,恰似飞鸿踏雪,羚羊挂角,了无痕迹,唯刀刀见红是真切的,刀锋正中他的手臂,剌出一道血口。

苏攀倒退几步,捂紧伤口,无数蛊虫从他袖子中爬出钻进伤口里,见他脸色痛苦扭曲好一阵,再放开手时衣服的皮肉居然再次崭然一新?奚孩安露出恶心的表情,像是晚饭吃了苍蝇,嫌弃地甩掉刀刃上的脏血。

“靖海剑宗?殿下真是令人意外。”

奚孩安冷笑,“不才不才,胡乱偷师。”

苏攀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奚孩安身影腾挪,已经来到他初时站立的破船下方。她的目的并不在苏攀,只见她手起刀落,胸有成竹,从木板的缝隙刺刀进入,船身上慢慢渗出鲜血。再拔刀,船舱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破船糟朽不堪,奚孩安飞起一脚踢破船板,里边受伤的人便骨碌滚到沙滩上,缩成一团,像只突然见光的阴沟老鼠。

“别来无恙啊,张员外。”奚孩安躲开背后苏攀的攻击,翻身跃上甲板,站在方才苏攀站的地方,睥睨二人。她拿出袖里的银盒,果决非常,挥刀划破自己的掌心,攥出鲜血滴上那粒种子,顺手一掷将长刀插进张玉本的左脚,将人钉在地上。

苏攀脸色霎变,尖叫道:“把东西还我!”说罢要上来抢夺,但他内心已乱,步伐无章,岂能跟得上早有预谋的奚孩安呢,几个回合又被她踹落沙滩。她的血渐渐溢出银盒,那种子冒出黑色的烟雾,奚孩安还不放过,扯出一把狼青草用火折子点燃,将种子丢进去燃烧。

苏攀突然发出痛苦异常的叫声,那手臂上的伤突然化脓流血,无数的白色蛊虫从他手臂掉落,他身在周围落满了虫子的尸体。

程神医说得没错,为什么自古以来只有篾乞族人可以养蛊,极大原因是他们血脉特殊,人可以与蛊虫共生。若是这蛊王被异族之血强制驱动会如何呢?若是用异族血加上它的天敌狼青草又会如何呢?今日终于找到答案。

那边狼青草还在剧烈焚烧,所谓的万蛊之王说到底不过是一只虫子,虫子怕火,天经地义。奚孩安来到苏攀面前,离他还有段距离,因为实在不愿意这满地的虫子尸体脏了鞋。“所谓‘蛊王’,不过是这些虫子的母体。蜜蜂失去一个老蜂王,自然会有新王替上,我楼述与你篾乞的仇,今日这里也不会是终点。”她一字一句,宛如魔咒。

“苏苏说你早死了,他说你们的父母原先是把种子种在你身上,但你身体无法承受,当夜便死了。他亲手埋了你,替你成为种子的宿主。”奚孩安顿了顿,“我也奇怪,你们篾乞真有奇术可以使人起死回生,白骨生肌吗?”她侧头看看苏攀袍下的皮肤,白花花的肌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这让她意识到这不是真的血肉,而是由无数蛊虫构成的一副身躯。

她露出厌恶的表情,“苏苏说得对,你当时要是死了,至少是干干净净的。”

说罢,她不再理会地上的苏攀,他袍下的身躯渐渐凹陷,无数白色蛊虫爬出红袍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他的面皮也塌缩下去,最后变成一副包着外皮的干瘪骨架,这副情形很是可怖。

张玉本,说回张玉本。这人一直隐藏身份潜伏在奚孩安身边,意欲何为?

奚孩安拔出刀,喷起一注血泉。他已被断手断脚,只是先前那副市侩胆小精明的模样都不见了,反而是一脸视死如归,任由奚孩安的刀尖挑开领口,露出他胸口金粉纹身的金钱剑齿豹图样。

“都尼雪山大神的十六个儿子,最小的儿子苍鹰,最大的儿子,金钱剑齿豹。”奚孩安挑眉,“我一直很疑惑,谢金霜见到我时那一句‘没想到是在这里遇到你’是什么意思。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早就知道我要来,你和他设下天罗地网等我入局,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是我失了约。”

张玉本神情冷峻,沉默不言。他这副模样,这才是草原最高傲的豹子。

“后来你引导我来程神医这里,又和火童教联手,就是想在岛上将我和程神医一网打尽。你躲在这里看我和苏攀打斗,是想渔翁得利?可惜啊,你们金钱剑齿豹家离开草原太久了,猎人们发现猎物踪迹的本事全然忘光。”奚孩安低头看他,“我原先就觉得你违和,也知道你心怀鬼胎,但从没有察觉你竟然是楼述人。废除十六王议政制之后,是有几家反抗的贵族被流放,你就是被流放的一支是吧……怪不得你如此怨恨我,怨恨楼述……”

他终于开了口,用的居然是楼述语:“我一直认为我是真正的东朝人,有时候甚至骗过了我自己。”

“确实,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发现不了。”奚孩安垂眸,“直到你当着我的面上马离开时,你将马头拉偏了一点方向。那是西北方,楼述的孩子从小就知道,不能朝向西北方上马,因为西北的终点是都尼雪山,那样对雪山大神和死去的祖先不敬。”

“呵——”张玉本自嘲地长叹,“自我经商之后已经多年没有骑过马,我也不信都尼雪山大神,但没想到却输在这里,这或许就是都尼神因我不敬而施下的惩罚吧。”

“如果你是楼述人,那我想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秦山关之战,阿爸不可能轻易接受敌方的东西,但如果送东西来的是自己族人,还是血脉相通的兄弟,他不会拒绝。”

“真理王是个蠢货,槐林时他就看到我的纹身,明知道我是被光明王流放的贵族后裔,还是对我兄弟相称,掏心掏肺,甚至许诺他会将外面流浪的族人一并接回楼述。”

“你利用他对你的真心善意,送来金凤尾的酒,杀害了他。”奚孩安沉沉道。

“无论东朝还是篾乞,只要是楼述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张玉本突然爆吼,发出得逞朗笑,“小丫头,你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我和家人这些年如何过来的,你知道被流放意味着什么?”他目呲欲裂,眼角变得通红。

可她眼中没有一丝同情怜悯,仅是冷漠,仿佛这是一件与她彻底不相干的事情,根本无法共情:“我只知道你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背叛了信任自己的兄弟,并且为自己的背叛不断寻找借口和理由去骗过自己。因为你,多少楼述草地被东朝的马蹄践踏成黄沙,又因为你,楼述多少平民死于东朝的刀下。我知道你对楼述的恨,但我无法理解。”她缓慢举起刀,“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我送你上路。那金凤尾,你是从何而得?”

他躺在地上,乐呵呵地笑,“唯独这一件,我没有骗你……”说罢,他竟然挣着残破身躯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无视她的长刀推开奚孩安,朝着那海浪的方向逆行而上。

海风呼啸,雪白的浪花席卷,碧蓝的巨兽在不断吞噬岸上一切,带着永不飨足的贪婪,将那踉踉跄跄的身影吞入腹中,末了,海风未停,海浪依旧,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他走过的沙迹都很快被浪潮抹平。

奚孩安没有追,她到底还是留了一分仁慈,张玉本终究是楼述的子民,终究是被她阿爸当成兄弟看待的。至于他能不能从这惊涛骇浪中逃出生天继续为祸人间,她不想关心了。蓝孔雀河谷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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